我听了不舒服。你老公忙,非常非常忙,我就不忙吗?我也很忙的。如果是以前我年轻的时候,我一定会沉了脸,这么对苏邶燕说。但现在我不会了,我已经不年轻了,虽然系主任还是经常把我当年轻老师用,可那“年轻”,是相对于系里那些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而言的,也就是说,不是真的年轻,而是相对年轻;相对于那些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学生,我已经老了。人一老,就世故,就庸俗。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没有这么任性地和苏邶燕说话,事实上,我什么也没说。本来每回下课后,我就唇干舌燥不想说话的,何况还是和苏邶燕这种机关里的女人,说什么?而苏邶燕正相反,简直滔滔不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爱说话的女人。
苏邶燕的老公,是个官员,这一点,苏邶燕是反复暗示了的,但具体在什么衙门,苏邶燕倒又闪烁其词不肯说了。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怕我求她老公办事?她真是多虑了!我一个教书匠,和《击壤歌》里的那个老头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倒是系里的孟教授,直接关系到我的命运——说命运或许有些夸张,但对一个普通大学老师来说,职称真是很重要的,我不能不勉力为之。勉力为之的结果,就是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敷衍苏邶燕的读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