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撞开的门扇带起的冷风猛地一扑,光影在苏晚苍白的脸上疯狂跳跃。
她像一尊被骤然打破的泥塑,僵在冰冷的喜床边,身上那件刺目的血衣,
仿佛刚从地狱的染缸里捞出来,浓重的腥气瞬间塞满了整间新房。
那件本该属于她的、象征着一生喜乐的正红嫁衣,早已被扯烂,丢在角落,
像一团被踩踏过的残破花朵。谢凛的身影堵在门口,
高大的轮廓被门外倾泻而入的暴雨和夜色吞没大半,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
燃烧着地狱业火般的猩红。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剜在苏晚脸上,
剜在她身上那件染血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中衣上。“**!”两个字,
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暴怒和刻骨的嫌恶,炸裂在死寂的空气里。紧随他冲进来的几个粗壮婆子,
带着一身屋外的湿冷,如饿虎扑羊般扑向苏晚,
粗糙有力的手铁钳般死死按住了她单薄的肩膀。苏晚被那股蛮力按得向前踉跄,几乎扑倒。
她拼命抬起头,视线艰难地越过婆子们粗壮的臂膀,落在门口的地上。那里,
柳如烟像一片被暴雨打落的残叶,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昏迷不醒。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脆弱的线条。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病弱、七分楚楚可怜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夫君!不是的!你听我说……”苏晚的声音被恐惧和急切撕扯得变了调,破碎不堪。
她挣扎着,试图挣脱那几双铁钳般的手,指甲在婆子粗糙的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是柳**……她自己……”“住口!”谢凛的咆哮如同惊雷,
瞬间击碎了苏晚微弱的辩解。他一步跨到近前,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那目光里,
再无一丝新婚的温情,只剩下被背叛的狂怒和一种令人胆寒的毁灭欲。他猛地俯身,
一把揪住苏晚散乱的长发,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头皮扯离头骨。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喉间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呼。“新婚夜!你就敢把野男人引进府里?还伤了如烟?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血腥气,“苏晚!你这毒妇!
”“我没有!是她……”苏晚痛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视线模糊一片,
“她突然冲进来……自己割伤了自己……还撕破我的……”“啪!”一记凶狠的耳光,
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狠狠扇在苏晚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头猛地偏向一边,
耳朵里瞬间灌满了尖锐的嗡鸣,脸颊上火烧火燎的痛感迅速蔓延开,
口中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世界在眼前旋转、碎裂。“还敢攀诬如烟?
”谢凛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棱,尖锐地刺入她嗡嗡作响的耳膜,“她那么柔弱善良,
会自己伤自己?会撕破你的衣服?苏晚,你这谎撒得,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
”剧痛和眩晕中,苏晚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冰冷而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那力道,
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谢凛粗暴地拖拽着她,像拖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破布口袋,
穿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将她狠狠掼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
膝盖和手肘重重撞击地面,骨头碎裂般的疼痛让她蜷缩起来。“验!
”谢凛的声音冷酷地响起,如同地狱的判官。一个穿着酱色比甲、面容刻板的嬷嬷立刻上前。
她的手指粗粝得像砂纸,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药草和某种陈腐气息的混合味道,
毫不留情地探向苏晚的裙底。屈辱像滚烫的烙铁,瞬间烫穿了苏晚的四肢百骸。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她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试图躲避那肮脏的侵犯,却被旁边的婆子死死按住,动弹不得。泪水混着嘴角的血丝,
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老嬷嬷终于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转向谢凛,声音平板无波:“回禀将军,
新夫人……元帕未落红,且下身……确有行房痕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将她最后一丝尊严彻底粉碎。“好!好一个忠贞烈女!
”谢凛怒极反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疯狂的恨意。
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尖直指苏晚的小腹,
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腐烂的毒瘤,“说!那野种是谁的?是不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嗯?
”苏晚如遭雷击,瞳孔骤然收缩:“什……什么野种?
我没有……”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坦如初,没有丝毫异样。“还敢狡辩!”谢凛眼中戾气更盛,
“如烟身边的丫鬟亲眼看见你偷偷倒掉避子汤!府医前日为你诊平安脉,
亲口说你已有一月身孕!苏晚,你当我谢凛是瞎的吗?”府医?避子汤?
苏晚脑中一片混乱的轰鸣。她从未倒过什么避子汤!
至于府医……那个总是对柳如烟言听计从的府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她猛地看向门口昏迷的柳如烟。那张苍白脆弱的脸,此刻在她眼中,
却像一个精心描画的、剧毒无比的面具!“是她!是柳如烟陷害我!
我根本没有……”苏晚绝望地嘶喊,试图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闭嘴!
”谢凛的耐心彻底耗尽。他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刀尖带着死亡的寒意,
再次抵住苏晚的小腹,甚至微微用力下压,薄薄的衣料瞬间被刺破,“再敢污蔑如烟一句,
我现在就亲手剐了你肚子里的野种!”就在这时,一个端着漆盘的丫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脸上满是惊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将……将军!药……药熬好了!”漆盘上,
稳稳地放着一只青瓷碗。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苦涩气味,热气腾腾,
翻滚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谢凛的目光从那碗药上扫过,再落到苏晚绝望惨白的脸上,
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他一把夺过丫鬟手中的药碗,滚烫的药汁溅出几滴,
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他俯下身,那张曾经令苏晚心驰神往、俊美无俦的脸,
此刻在烛光下扭曲如修罗。他一手死死掐住苏晚纤细的脖子,强迫她仰起头,
窒息感瞬间淹没了她。另一只手,则强硬地将那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汤药,
狠狠地抵在她的唇边。“喝下去!”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残忍命令,
“把这肮脏的野种,给我清理干净!他不配活在这世上,更不配脏了我谢家的门楣!
”浓烈苦涩的药气直冲鼻腔,熏得苏晚胃里翻江倒海。滚烫的碗沿烙铁般烫着她的嘴唇,
脖子上的铁钳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她徒劳地扭动着头颅,紧闭双唇,
用尽全身力气抵抗那碗毒药的靠近。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恐惧,汹涌地冲出眼眶。
“唔……不……我没有……”破碎的呜咽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溢出,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由不得你!”谢凛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片冷酷的冰原。
他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再次收紧,苏晚瞬间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抽干。
趁着她因窒息而本能地张开嘴喘息的瞬间,他手腕一倾,
滚烫的、散发着浓重腥苦气味的药汁,如同烧红的铁水,被他粗暴地、不容抗拒地灌了进去!
“唔——咳咳!呕……”滚烫的药汁灼烧着喉咙和食道,剧烈的呛咳撕扯着胸腔,
苏晚本能地想要呕吐。然而,那只掐着她脖子的手,如同最坚固的铁锁,
死死扼住了她求生的本能。更多的药液被强行灌入,苦涩和灼痛感一路烧灼到胃里,
翻搅起一片尖锐的绞痛。冰冷的青砖地面贴着苏晚滚烫的侧脸,那碗被灌空的药碗早已跌落,
碎裂在她手边,尖锐的瓷片闪着寒光。她蜷缩着,像一只被彻底碾碎的虫子,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小腹深处,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内部撕裂开来的剧痛,猛地炸开!“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
回荡在死寂的新房里。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那股绞杀般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在她腹内疯狂搅动穿刺。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不受控制地从她腿间汹涌而出,
迅速在身下冰冷的地砖上蔓延开,形成一滩刺目惊心的暗红。谢凛早已松开了手,
像丢开一件肮脏的垃圾。他站在几步之外,冷漠地俯视着她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
如同欣赏一幕与他毫不相干的戏剧。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憎恶和一丝……如释重负?“看好她。”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对着那几个木然站立的婆子,“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这身脏血,
让她自己舔干净!”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泊一眼,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他小心翼翼地俯身,用一种与方才的暴虐截然不同的、近乎虔诚的温柔,
将昏迷不醒的柳如烟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稀世珍宝。“如烟,
别怕,我带你回去。”他的声音低柔得能滴出水来,与方才面对苏晚时的冷酷判若两人。
苏晚的视线已经被剧痛和泪水彻底模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高大的身影,
抱着另一个纤细的身影,决绝地消失在门外那片凄冷的雨幕之中。新房的门,
被“砰”地一声从外面重重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黑暗彻底降临。只剩下身下不断蔓延的温热粘稠,
和那无边无际、要将她灵魂都吞噬殆尽的冰冷剧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
也许是永恒。剧痛的浪潮稍稍退却,留下满身狼藉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粗壮的婆子们像拖拽破麻袋一样,将苏晚从冰冷粘腻的血污中架起,
毫不怜惜地拖出了那间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新房。
她被扔进了谢府西北角一处荒僻破败的院落。院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院内荒草丛生,几间厢房年久失修,门窗破损,冷风毫无阻碍地灌入。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腐朽木材和浓重香烛混合的怪异气味——这里曾是一个废弃的小佛堂。
没有炭火,没有被褥,甚至连一碗热水都没有。
苏晚被扔在冰冷坚硬、铺着薄薄一层霉烂稻草的土炕上。腹中残余的绞痛还在隐隐发作,
每一次抽动都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非人折磨。下身的血似乎流不尽,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她蜷缩着,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在冰冷的黑暗和尖锐的痛楚中沉浮。
门外传来婆子刻薄而冰冷的交代:“将军有令,罪妇苏氏,禁足佛堂,每日抄经百卷,
为柳**祈福赎罪!不得踏出院门半步!饭食自会有人送来!”“祈福赎罪?
”苏晚无声地咧开干裂渗血的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冰冷刺骨的恨意,
如同毒藤的种子,在这一刻,深深地、深深地扎进了她被碾碎的心底,
汲取着绝望和痛苦的养分,开始疯狂滋长。日子在冰冷的煎熬中一天天过去,如同钝刀割肉。
送来的饭食是冰冷的、馊硬的,分量只够吊着一口气不死。破旧的窗棂糊着残破的窗纸,
挡不住凛冽的寒风。苏晚身上的单衣早已被血污和冷汗浸透,又被冻得硬邦邦,磨破了皮肤。
高烧如同跗骨之蛆,时断时续地缠着她,在滚烫的昏沉和冰冷的清醒间反复折磨。
她挣扎着爬起来,在角落里找到半截快要冻住的墨块和几叠发黄的旧纸。手指冻得僵硬红肿,
几乎握不住笔。每一次落笔,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墨迹歪歪扭扭,
如同垂死之人的挣扎。抄写的经文在她眼中,不再是神圣的符号,
而是一个个扭曲的、嘲笑着她命运的诅咒。“呵……祈福?”她盯着纸上的字迹,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笑,眼中是死寂的潭水,
“柳如烟……谢凛……你们……等着……”三年。整整一千多个日夜。
佛堂的破败在四季轮回中愈发明显。窗纸早已碎成了蛛网,寒风呼啸着灌入,
卷起地上的枯草和灰尘。土炕冰冷依旧,角落里结着厚厚的白霜。
苏晚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棉衣,补丁摞着补丁,薄得像一层纸,
根本无法抵御这深秋的寒气。她蜷缩在角落里唯一能避开风口的位置,
面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是半碗结了冰碴的稀粥。她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颧骨高高凸起,皮肤粗糙蜡黄,布满了冻疮和裂口。曾经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眸,
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深陷在眼窝里,像两口枯井。
只有偶尔翻动手中那本破旧泛黄的《神农本草经》残卷时,
指尖会泄露一丝微不可查的、近乎本能的专注。那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
当初仓促嫁入谢府时偷偷藏进嫁妆箱底的。这三年,除了抄写那些毫无意义的经卷,
就是这本残卷支撑着她最后一点神智,让她在辨认那些早已模糊的草药图谱和艰涩文字时,
能暂时忘却身体的痛苦和灵魂的麻木。院门外传来了锁链被打开的哗啦声,
以及刻意拔高的、带着谄媚的说话声。“柳**,您慢着点,当心门槛!这破地方腌臜,
仔细污了您的眼和鞋!”苏晚死水般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沉寂。
她知道是谁来了。柳如烟。这三年,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像巡视自己领地一样,
出现在这扇破门外。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与这破败佛堂格格不入的暖香首先涌了进来。
柳如烟裹着一件簇新的、镶着雪白风毛的银红缎面斗篷,怀里抱着一个精巧的紫铜手炉,
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走了进来。她脸颊红润,气色极好,
与苏晚的枯槁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她挑剔地环视着这破败肮脏的环境,
用手帕掩了掩鼻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柳如烟的声音娇柔婉转,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这地方真是越发不成样子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