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沈砚)被带走后的那个冬天,是林晚晚重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愤怒的余烬熄灭后,
留下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国公府、仇家、欺骗、危险……这些字眼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头,让她夜不能寐。
弟妹被那天的冲突吓坏了,尤其是小宝,连着做了好几晚噩梦,总是哭喊着惊醒。但生活,
总要继续。为了两张嗷嗷待哺的小嘴,为了那个刚刚支棱起来的“林记食肆”,
林晚晚没有消沉的权利。“不就是个臭男人!姐有钱有事业有娃(弟妹),怕什么!
”她对着铜盆里自己憔悴的倒影,恶狠狠地给自己打气,
把那些翻涌的委屈和酸涩强行压回心底。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林晚晚(薇)两辈子加起来流的泪,够多了!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小店经营中。
化悲愤为力量,简直被她发挥到了极致。小食肆被她收拾得更加干净利落,虽然依旧简陋,
但碗筷擦得锃亮,灶台不见油污。
酥肉”**(小块五花肉裹秘制糊炸得外酥里嫩)、**“秘制卤豆干”**(便宜又入味,
下酒神器)、**“姜汁撞奶”**(实验多次才成功的冬日暖饮),
每一样都精准踩中食客的味蕾痛点,牢牢抓住了回头客的心。
生意非但没有因沈砚的离开而凋零,反而越发红火!
“林记食肆”成了清河坊乃至临江镇的一块金字招牌。
人们提起那个泼辣能干、手艺奇绝的小寡妇(镇上人自动给她安的身份),无不竖起大拇指。
钱匣子越来越沉,林晚晚终于给弟妹和自己各做了一身崭新的细棉布袄子,
还给小宝小丫买了新鞋。看着弟妹穿上新衣时那亮晶晶的眼睛和满足的笑容,林晚晚觉得,
再苦再累也值了。她甚至雇了个帮手——隔壁巷子手脚勤快、丈夫早逝的刘婶子,
负责洗碗擦桌、招呼客人。有了帮手,林晚晚能更专注于烹饪和创新,
也有了更多时间……发呆。每当夜深人静,看着炉火跳跃,听着弟妹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青色的身影总会不期然地闯入脑海,带着他额角被钱袋砸出的红痕,
和他最后那痛楚而复杂的眼神。“骗子!”她总是恶狠狠地骂一句,翻个身,
用被子蒙住头,
却挡不住心底那丝细密的、挥之不去的刺痛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
他……还活着吗?国公府的“大难”,到底是什么?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没完全散去,
一股肃杀的寒流突然席卷了临江镇。不是天气的寒冷,而是来自官府的森然寒意。正月十六,
官府在镇中心的告示墙上贴出了新的布告。布告前围满了人,议论纷纷,气氛凝重。
林晚晚正忙着招呼早市的客人,刘婶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煞白:“晚晚!不好了!
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告示!”林晚晚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交代刘婶子看着摊子,挤进了告示墙前的人群。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府衙大印。
告示的内容如同惊雷,炸得林晚晚头晕目眩!“……兹有原靖国公沈氏一族,世受国恩,
不思报效,反勾结外敌,贪墨漕粮,证据确凿,罪不容诛!
主犯沈崇山(沈砚父亲)及其长子沈铮,已押解进京,交三司会审!沈氏一门,抄家下狱,
严惩不贷!凡有知情不报、窝藏包庇者,同罪论处!……”靖国公府!沈家!贪墨漕粮?!
勾结外敌?!林晚晚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沈砚那天仓促告别时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家中突遭大难,仇家势大……”原来如此!
这竟是泼天的大祸!周围人群的议论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耳朵:“我的老天爷!靖国公府啊!
那可是开国功臣之后!怎么说倒就倒了?”“贪墨漕粮?勾结外敌?这罪名够诛九族的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光鲜,背地里尽干些卖国的勾当!
”“听说就是年前那会儿,有京里来的大官带兵抄的家,
国公府那叫一个惨啊……”“那个沈二公子呢?好像叫沈砚?听说早跑了?
现在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通缉要犯”四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林晚晚的心!
她猛地想起年前那几个抓走沈砚的精悍男人!他们不是仇家,是官府的人?!
沈砚……他是逃犯?!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不仅收留过这个“逃犯”,
还与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甚至……甚至对他……镇上不少人都看到过沈砚在她的摊子前“帮忙”!
官府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她头上?她的食肆,她的弟妹,会不会被牵连?!林晚晚脸色惨白,
手脚冰凉,踉跄着挤出人群,几乎是逃回了自己的食肆。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后厨,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正月廿三,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得窗户纸啪啪作响。
林晚晚哄睡了弟妹,独自坐在油灯下,对着账本发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告示的内容和未知的恐惧像两块巨石压在她心头。突然,
“笃……笃笃……”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某种节奏的敲击声,在后窗响起。
林晚晚浑身汗毛倒竖!这么晚了,会是谁?!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案板上冰冷的菜刀。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
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光,她看到一个几乎被风雪淹没的身影,
蜷缩在后窗的屋檐下。那人裹着一件破旧的、看不出原色的厚棉袄,
头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破毡帽,身形清瘦而……熟悉。当那人微微抬起头,
露出一双即使在风雪和憔悴中也依旧沉静如渊、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和深深疲惫的眼睛时,
林晚晚如遭雷击!是沈砚!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官府抓走了吗?!他怎么逃出来的?
!他怎么敢回来?!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惊恐瞬间冲上头顶!
林晚晚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关紧窗户,插上插销,假装没听见!他是通缉犯!窝藏他是死罪!
会连累她和弟妹!“晚晚……是我……”窗外传来沈砚极其沙哑、虚弱,
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的声音,
“求你……开开门……听我说……”那声音里的疲惫和绝望,像一根针,
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林晚晚用愤怒和恐惧筑起的心防。她握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
鬼使神差地,林晚晚颤抖着手,拔开了窗户的插销,推开了一条缝。
凛冽的风雪立刻灌了进来。沈砚几乎是跌撞着挤了进来,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气。
他迅速关好窗户,背靠着墙壁,大口喘着气,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而微微颤抖。
他摘下破毡帽,露出那张俊美却瘦削得脱了形的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冻得青紫,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一种不肯熄灭的火焰。林晚晚举着菜刀,警惕地退后两步,
与他保持着距离,声音冷得像冰:“你还敢回来?!不怕我把你交给官府领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