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蓝色预警下午三点,秋日的阳光以一种近乎奢侈的倾斜角度,
穿透建筑设计研究院高层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在林薇摊开的厚厚一叠结构图纸上,
投下温暖而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悠然起舞,
混合着咖啡、打印墨水以及纸张特有的气味。键盘清脆的敲击声、鼠标偶尔的点选声,
以及远处会议室隐约传来的讨论声,构成了工作日午后令人安心的背景白噪音。
林薇正专注于市中心新商业综合体地下停车场的承重柱的图纸复核工作,
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指尖夹着的绘图铅笔在复杂的图纸上轻轻移动,
仔细的核对每一个数据。作为一名结构工程师,她习惯于与沉默的混凝土和钢筋打交道,
坚信精确的计算远胜于浮华的言辞。这个世界在她眼中,是由力与平衡构成的,
容不得半分含糊。突然——毫无征兆地,她面前那台高性能显示器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
同事们的电脑屏幕、甚至休息区墙壁上正在播放公司简介的电视,都在同一瞬间失去了画面。
办公室的嗡嗡声戛然而止,陷入一种短暂的、令人不适的寂静。“怎么回事?跳闸了?
”“我文档还没保存!”抱怨声刚起,
所有黑掉的屏幕又齐刷刷地亮了起来——但不是熟悉的操作界面或节目画面,
而是被一种刺目的、警示性的鲜红色所覆盖。屏幕中央,
全球紧急通告:代号“寂冬”】一个庄重、但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极力压抑的紧绷感的男声,
通过办公室的音响系统、以及每个人电脑的内置扬声器,同步播放出来,
声音在突然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洪亮和突兀。“……重复,这里是全球紧急通告。
这里是全球联合危机应对总署。”林薇的手指僵在了键盘上方,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根据全球天体物理观测中心联合确认,
一场因太阳活动出现前所未有的异常波动所引发的超级寒潮,预计将于九十天后,
即本年度冬至日前后,抵达地球近地空间……”“初步建模显示,
地球大气热平衡将遭受毁灭性冲击,
全球地表平均气温预计在寒潮峰值期下降至零下五十至七十摄氏度,
中高纬度地区可能面临更低极端温度。此次低温事件持续时间预计将长达数年至数十年,
其对地球生态及人类文明的影响……难以估量。”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先前抱怨的员工张着嘴,表情凝固在脸上。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稳定情绪,
然后以更快的语速继续:“……各国**已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机制,
‘方舟计划’同步实施。请全体公民务必保持极度冷静,停止一切非必要出行,
严格遵守后续发布的各项指令。请优先确保个人及家庭的基础生存物资储备,
包括但不限于保暖物品、高热食物、饮用水及必要药品。呼吁社区邻里间互帮互助,
保持秩序,共克时艰……”通告开始循环播放,
但那沉重的基调已经像冰水一样浇透了每个人的心脏。“开……开玩笑的吧?零下七十度?
”“世界末日了吗?!”“方舟计划?那是什么?”恐慌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
涟漪迅速扩大。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崩溃大哭,更多的人则是脸色煞白,
疯狂地掏出手机试图联系家人,但很快就发现信号网络已经陷入严重的拥堵和中断。
林薇没有动。她没有去看周围陷入混乱的同事,也没有立刻加入抢打电话的行列。
她的目光从刺眼的红色屏幕上移开,
落在了自己面前那张画满钢筋线条的地下停车场结构图上。结构工程师的本能,
让她的大脑瞬间摒弃了所有情绪化的恐慌,开始以一种冷酷的精确度高速运转。
她眼前不再是图纸上的线条和数字,
七十度极限环境下的动态模型:市政管网会首先崩溃——水管会在惊人的冻胀力下脆性断裂,
泵站停摆;电网的塔架、线路能在这种温差和积冰下支撑多久?48小时?72小时?
交通将彻底瘫痪,内燃机无法启动,道路成为冰封的陷阱;即便是钢筋混凝土建筑,
在经历反复极寒和可能的地基冻胀后,
其长期结构完整性也将面临严峻考验……而“方舟计划”这个名称,
像一颗冰锥刺入她的思维。在工程领域,“方舟”意味着最后的、容量有限的避难所。
官方通告中强调的“保持秩序”和“听从指挥”,在她听来,
更像是一种在秩序彻底崩坏前、尽可能延缓混乱的无力安抚。
这绝非一场短期内可以度过的灾难,这是一场文明世界的生存门槛测试,而试卷的难度,
是地狱级别。九十天,三个月,甚至都可能没有三个月,
三个月大概是人类社会能够维持的极限时间了,也是旧的、尚存秩序的世界,
给予他们的最后缓冲期。也是她这样的普通人,
唯一可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稍纵即逝的窗口期。她猛地站起身,
动作快得带倒了桌上的笔筒,铅笔哗啦散落一地,但她毫不在意。
她以惊人的冷静保存了当前的工作,关闭电脑电源。“林工?你去哪儿?
”旁边工位的同事带着哭腔问。林薇没有回答,她已经抓起了自己的背包和外衣,
脚步坚定地走向电梯口。
的、优先级分明的清单:资产变现、物资采购、地点选择、安全屋设计方案……电梯下行时,
透过玻璃幕墙,她能看到街道上已经开始出现混乱的迹象:车辆拥堵,喇叭声此起彼伏,
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写满了惊慌。秋日的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反而像是一层虚假的、即将被撕破的华丽帷幕。天空,在她眼中,
已经预演着三个月后那片吞噬一切的、死寂的铅灰色。时间,从未如此宝贵,
也从未如此残酷。她知道,从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第一章:黄金九十天(第1-30天)官方通告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激起的涟漪迅速演变成滔天巨浪。最初的几天,
社会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躁动之中。超市和杂货店成了第一批“战场”,
货架以惊人的速度被清空,为了一包泡面、一瓶水而发生的争吵甚至斗殴屡见不鲜。
加油站前排起的车龙蜿蜒数公里,交通要道瘫痪,鸣笛声和焦灼的咒骂声不绝于耳。然而,
与彻底的无**状态不同,一种脆弱的秩序仍在艰难维持。
身着制服的警察和士兵出现在街头巷尾,重要路口设起了检查站,
**通过尚未中断的广播和偶尔还能接收到的手机信息,
反复强调“保持秩序”、“听从指挥”、“方舟计划正在有序推进”。这种强有力的介入,
像一道勉强筑起的堤坝,暂时阻挡了恐慌的洪流,但谁都能感觉到水位正在不断上涨,
堤坝本身也岌岌可危。物价如同脱缰的野马,基础物资的价格翻着跟头上涨,
黑市交易悄然活跃,黄金和硬通货重新成为抢手货。交易仍在进行,但信任已然稀薄,
每一次交换都充满了警惕和算计。在这片混乱中,林薇像一座孤岛,
展现出结构工程师特有的极致理性。她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
盲目地冲向超市去抢购那些显而易见的罐头和方便面——在她看来,
那只是生存链条中最末端、也最容易被争夺的一环。她回到公寓,反锁房门,拉上窗帘,
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喧嚣背景音中,铺开纸笔,开始制定一份详尽的、优先级分明的求生计划。
她的采购清单,
射膜、隔音棉、防潮垫、各种规格的密封条、加固型钢制门窗料(包括防爆门铰链和锁具)。
)、一套功率足以支撑基础用电的太阳能电池板及配套的大型蓄电池组、逆变器、连接线缆。
此外,还有一台小型燃油取暖炉作为备用。
罐头、真空包装的主食、奶粉、维生素片;以及各类种子(主要是豆芽、萝卜等速生蔬菜)。
工具与防御类:**手动与电动工具、焊接设备、万用表、望远镜;以及,
让她内心挣扎许久才下定决心的——一件真正的武器。她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
花费了几乎大半积蓄,才搞到一把手枪和数量有限的弹药。这是她对道德底线的突破,
也是面对未知黑暗的必要妥协。信息与精神类:数十本厚重的实体书,
内容涵盖建筑工程、机械维修、农业种植、野外急救、药理知识,
甚至包括心理学和哲学著作,
她还下载了海量的电子资料包括电影电视剧这些心灵鸡汤到多个硬盘,
这些将会陪伴他渡过无数个漫漫长夜。她选择的自救基地,
是自己位于城郊结合部的老旧小区一楼公寓。这套房子最吸引她的,
是那个附带的、面积近三十平米、层高可观的地下室。它相对独立,结构坚固,
是构筑堡垒的理想基础。制定好了详尽的计划,林薇按照计划立即展开了行动。
她以“近期地震频发,进行防震加固”为由,婉拒了所有好奇的询问。
施工队在她的严格监督下,开始对地下室进行改造。墙壁和天花板加装了致密的双层保温层,
缝隙用发泡胶严密填充。原有的薄弱木门被替换成厚重的钢制防火门,
门框用加长膨胀螺栓深深锚入墙体,铰链是特制的防爆型。通风管道被巧妙地伪装,
并加装了可手动开关的隔热隔板,最大限度防止热量流失和外部侵入。
发电机和燃料桶被安置在特意打造的隔音角落,太阳能板安装在楼顶不起眼的位置,
线路沿着隐蔽的路径引入室内。几天高强度的搬运和施工噪音,
终究还是惊动了对门的邻居陈阿姨。陈阿姨是位热心肠的退休教师,
她看着林薇运进那些奇怪的板材、金属件和大箱子,忍不住上门关切地说:“薇薇啊,
你这整天叮叮当当的,搞什么大工程呢?别瞎忙活了,听阿姨一句劝,**肯定有办法的!
留着钱还不如多囤一点粮食。你看我,抢到了够吃半年的米和面,心里踏实着呢!
”她指着自家阳台上堆积如山的米袋,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关怀和一丝不以为然。
林薇停下手中的活,看着陈阿姨阳台上那些在极限低温下几乎无法烹饪、且营养单一的食物,
内心沉重。她诚恳地回应:“阿姨,谢谢您。不过,光有吃的真的不够。
到时候最要命的是低温和能源。您最好再多准备些实实在在能保暖的东西,
比如厚羽绒被、电热毯——不过电可能靠不住,还是暖宝宝、厚毯子更实在。还有,
一定要把家里的水管用最好的保温材料包起来,最好能把水排空,不然水管一冻一裂,
就彻底没水了。”陈阿姨听了,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拍拍林薇的肩膀:“你这孩子,
就是想得太多了。天还能塌下来不成?**肯定有安排的,别自己吓自己。
”她觉得林薇是惊吓过度,有些杞人忧天了。林薇知道无法说服她,也不再赘言。
她像一只在危机来临前感知到风暴的工蚁,沉默而高效地继续构筑着属于自己的微型方舟。
每一个螺栓的拧紧,每一块保温板的贴合,都让她心中的安全感增加一分。窗外,
初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苍白冰冷,比往年更早,也带着一种不祥的寂静。
雪花落在尚未完全冰封的大地上,也落在人们日益冰凉的心头。第一个三十天,
就在这种表面躁动、内里紧锣密鼓的准备中,飞快地流逝了。林薇的方舟,已初具雏形。
第二章:寂静降临(第83-100天)第八十三天,下午三点刚过。
天色毫无征兆地开始变暗,并非平日傍晚那种渐变的、温和的夜幕降临,
而是一种仿佛巨大铅灰色幕布从天空直压下来的、令人窒息的急速暗沉。
阳光在挣扎了几下后,彻底被吞噬。世界被一种死寂的、缺乏生气的灰暗色调笼罩,
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林薇正在安全屋内做最后一次物资清点,心头莫名一跳。
她快步走到改装过的通风口附带的简易气压计前,发现指针正疯狂下跌。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扑到那个连接着外部传感器的温度计前——只见那根红色的水银柱,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向下拉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零上五度,跌至零度,突破冰点,
然后毫无阻碍地继续下坠:零下五度、十度、十五度……寒潮,提前了一周!就在这时,
窗外,开始有东西飘落。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一种诡异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
像是天空碎裂后落下的冰冷碎片。雪花?不,更像是细小的、棱角分明的冰晶,
带着某种未知的矿物质,落在窗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蓝色……雪?”林薇喃喃自语,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超出了她所有的知识储备和预想。
室外的温度计已经指向零下二十度,并且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窗户玻璃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那是玻璃在极限温差下产生的应力反应。
第一夜:崩溃突然,头顶的LED灯带猛地闪烁了几下,光线变得昏黄不定。林薇心头一紧,
几乎是同时,窗外远处原本在铅灰色天幕下依稀可见的城市灯火,如同被一只巨手瞬间掐灭,
一片接一片地陷入彻底的黑暗。断电了。城市失去了光明的脉搏。
仅仅几分钟前还勉强能算作“白天”的世界,此刻沉入了最深的黑暗。
只有零星几处应急灯和少数车辆的车灯,在漫天蓝色的、诡异的雪幕中,
顽强地透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鬼火,随时可能被扑灭。紧接着,是水。
林薇听到墙壁水管里传来一阵奇怪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然后是几声空洞的“哐当”巨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管道深处爆裂。她拧开水龙头,
只有一股微弱、带着铁锈色的细流挣扎着流出,随即彻底断绝。她立刻拿出手机,
屏幕左上角那曾经满格的信号标志,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带着斜杠的圆圈。
绝对的寂静世界的声音,仿佛被这极致的寒冷瞬间抽空了。
街道上车辆的喇叭声、隐约的城市噪音、甚至人类活动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声音”——那是风刮过建筑物边缘时发出的尖锐怒号,
是密集的蓝色冰晶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越来越大的体积敲打和堆积在窗户、外墙上的簌簌声,
这声音起初细微,但逐渐变得沉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掩埋。这是一种吞噬一切的寂静,
比纯粹的无声更让人恐惧。启动方舟林薇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演练过无数次的程序,
她首先检查了所有通风口的密封隔板是否完全关闭。然后,
她走到了那台静音型柴油发电机前。按下启动按钮,发电机发出一阵低沉而稳定的轰鸣,
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它开始为墙角的蓄电池组充电。接着,她打开了连接蓄电池的逆变器系统,
安全屋顶部环绕的LED灯带再次亮起,散发出柔和但足以照亮每个角落的冷白光。最后,
她点燃了那个小型燃油取暖炉,跳动的橘黄色火焰带来了温暖,
驱散着从混凝土墙壁中丝丝渗入的寒意。她的小世界,启动了。
她走到那个自制的小型潜望镜前——那是一个利用镜片反射原理,
让她能观察到窗外情况而无需开窗的简单装置。镜片里看到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窗外已是白茫茫——不,是蓝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极低,狂风卷着蓝色的雪,
形成一片混沌的帷幕。街道已经完全看不见,积雪的厚度在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几辆没来得及开走的汽车,已经被埋了大半,像一座座突兀的、冰冷的墓碑,
诉说着末日的突然。最初的几天,透过风声,
她偶尔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模糊的警笛尖啸,
或者更遥远的、不知是绝望还是争斗的呼喊。但每一次这样的声音,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激起短暂的涟漪后,便迅速被风的怒号和雪的吞噬力所淹没。然后,
连这些微弱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永无止息的暴风雪的声音,低温,
这个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孔不入的杀手,正以最高效、最残酷的方式,
清理着这个不适应它的一切生命痕迹。城市,这座曾经喧嚣无比的钢铁森林,
正在被冻结、被掩埋、被归于死寂。林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发电机平稳的运行声,
感受着取暖炉传来的微弱暖意。她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但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伴随着窗外那个正在死去的世界的哀嚎,
缓缓地将她包裹。她的方舟已经启航,但航向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寒冷黑暗的冰洋。
第三章:孤岛与狼群(第101-120天)时间在安全屋内失去了日历的意义,
变成了由生存需求划分的循环周期。林薇为自己制定了严苛到近乎军事化的作息表,
这是对抗混乱、维持心智的唯一方式。
清晨(依据昏暗的光线判断):醒来第一件事是检查温度计和气压计,
记录在厚厚的日志本上。
然后是检查设备:蓄电池电量、通风口是否有冰堵、取暖炉运行是否平稳。接着是融雪取水,
将窗外用绳子小心翼翼吊上来的蓝色积雪放入容器,
靠体温或谨慎使用的宝贵热能融化、过滤、煮沸,储存到干净容器中。这个过程缓慢而耗时,
却是生命的源泉。上午:简单的体能锻炼——深蹲、俯卧撑、瑜伽拉伸,
在有限的空间里保持身体机能。然后是学习时间,摊开那些厚重的实体书,
强迫自己研读《野战外科学》、《柴油机维修与保养》、《小型无土栽培技术》。
知识是另一种武器,是她与那个正在消亡的文明世界最后的连接。
下午:细致的物资清点和整理。检查食物包装是否完好,
按保质期重新排列;测试工具是否可用;保养武器,那把手枪被她拆卸、擦拭、组装,
每一个步骤都认真完成,尽管每次触碰那冰冷的金属,她内心都会泛起一丝不适。
她也会花一点时间,阅读一本小说或历史书,这是奢侈的精神慰藉,
提醒自己曾经身为“人”的丰富性。夜晚:最为关键的能源管理时间。
柴油发电机只在深夜短短开启一到两小时,为蓄电池组充电。这台机器的低吼是安全的象征,
但也是可能暴露位置的噪音源。她总是提心吊胆,在发电机运行时,
会紧紧贴在门后的窥孔和监听设备上,警觉地探查外界的任何异动。日复一日,
她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依靠着精心储备的资源和自己钢铁般的意志运转着。
孤独感如同慢性毒药,无声地侵蚀着她。她开始对着日志本说话,
记录下琐碎的观察和无处倾诉的思绪。窗外的世界,是一片永恒的、死寂的蓝白色,
只有风雪的咆哮证明着时间并未完全停滞。但危险,并未因严寒而消失。它只是转变了形态,
因为幸存者变成了掠食者。大约在第一百一十天左右,一个风雪稍歇的深夜,
林薇在检查外部摄像头传回的模糊图像时,心脏骤然冻结。画面里,
对面那家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小超市门口,晃动着几束手电筒的光柱。大约五六个人,
穿着臃肿、脏污的衣物,正在用斧头和撬棍疯狂破坏已经加固的卷帘门。
他们的动作粗暴、充满戾气,与其说是在搜寻物资,不如说是在发泄破坏欲。
为首的一个高大男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在雪地的反光下,
像一条蜈蚣趴在那里,格外清晰。“刀疤脸……”林薇无声地默念,将这个特征刻入脑海。
她的公寓位置相对偏僻,这是她当初选择此地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看到这伙人明显有组织的暴力行为,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安全屋并非绝对安全。
在生存资源彻底枯竭的环境下,任何可能藏有物资的角落,都会被这些“狼群”嗅到。
她立刻行动起来,加强了内部的警戒。
用鱼线和空罐头瓶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和走廊设置了简易的绊索警报器。
她反复检查主门的每一个插销和加固点,将手枪放在触手可及却又隐蔽的位置。安全感,
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危机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以最直接的方式撞上了门。那是一个下午,
风雪声似乎小了一些。林薇正在整理药品,突然,
楼道里传来了清晰的争吵声和女人的哭泣声,是陈阿姨!“老东西,鬼鬼祟祟想干嘛?
是不是藏了好东西?交出来!”一个粗嘎难听的声音吼道,林薇立刻辨认出,是那个刀疤脸。
“我……我就是想找点药,我老伴哮喘犯了……求求你们,
家里真的什么吃的都没有了……”陈阿姨的声音充满惊恐和哀求。“搜!
”刀疤脸粗暴地命令。林薇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贴在门后,
透过小小的猫眼向外窥视。只见陈阿姨被两个暴徒扭住胳膊,
刀疤脸正不耐烦地踹着她家的门,门开了,陈阿姨的老伴被无情的拖了出来,
突然来的冷空气瞬间让已经犯了哮喘病的老伴没了呼吸。门外陈阿姨的哀嚎声,
那伙人进去搜刮了家里仅剩的一些粮食,但是陈阿姨始终没有说出我在对面的事情,
这让道德感和求生本能在她脑中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开门?她一个人,
面对至少三个或者更多凶残的暴徒,无异于羊入虎口,不仅救不了人,
还会暴露自己苦心经营的堡垒。不开?难道眼睁睁看着好心肠的陈阿姨遭遇不测?
那一声声哀求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的手指紧紧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
指甲几乎要嵌进去,身体因剧烈的心理斗争而微微颤抖。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深色冬季作战服、身影矫健如猎豹的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放倒扭住陈阿姨左臂的暴徒,
同时侧身躲过另一人的扑击,反手一肘重重击打在对方的喉结部位,
两个暴徒几乎在瞬间瘫软下去。刀疤脸又惊又怒,骂了一句脏话,伸手往怀里掏去。
而那黑影男人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正要上前制止——“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震耳欲聋!
是刀疤脸的另一个守在楼梯口的手下开的枪。男人身体猛地一震,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左臂顿时被鲜血染红。但他反应极快,几乎在中枪的同时,反手掷出一把匕首,
精准地刺入了开枪者的手臂,那人惨叫一声,武器脱手。刀疤脸见势不妙,对方是个硬茬子,
而且枪声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咒骂着,招呼还能动的手下,拖着受伤的同伴,
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楼道里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陈阿姨压抑的啜泣声,
以及受伤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男人捂着不断流血的左臂,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下楼梯口,确认暴徒真的退走了,然后,
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林薇的房门。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亮得惊人,
仿佛能穿透门板,直接看到门后紧张得几乎停止呼吸的林薇,他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没有多说废话,搀扶起几乎瘫软的陈阿姨,艰难地走到林薇门前,抬起未受伤的手,
敲响了房门。“咚、咚、咚。”敲门声不重,却像重锤敲在林薇的心上。
门外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因疼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和力量:“开门,我知道里面有人,我们需要帮助。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开门,意味着打破孤岛状态,接纳未知的风险,
食物、水、安全的分享,甚至可能是引狼入室。不开,等于将陈阿姨和他拒之门外,
等同于见死不救,而且,激怒这样一个明显不好惹的人,是否会更危险?
她的目光掠过猫眼里男人冷静隐忍的眼神,和陈阿姨那张苍白绝望、写满祈求的脸。
短短几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下定了决心。
她动作迅速地、无声地解开了门后一道又一道复杂的插销和加固链条。每一声金属轻响,
都像是在叩问未来的命运。最后,她握住门把手,
缓缓地将这扇隔绝了危险与希望、死亡与生机的厚重铁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第四章:脆弱同盟(第121-130天)“咔哒。
”最后一道合金插销被林薇重新推回原位,厚重的钢门彻底隔绝了门外世界的严寒与杀机。
安全屋内,LED灯带发出的柔和冷光,此刻显得无比珍贵。与门外地狱般的景象相比,
这里温暖、安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燃油和消毒水气味,却宛若天堂。
突然涌入的冷空气很快被取暖炉的热浪中和,三个人,以一种极其突兀的方式,
被命运扔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三个人一时间短暂的死寂,
只有陈阿姨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以及陆烬因忍住疼痛而加重的呼吸声。
林薇首先动了起来,她迅速但并非慌乱地走到角落的储物架,取来那个硕大的医疗箱,
放在男人旁边的空箱子上。然后,她退开两步,保持着一个既能提供帮助又足够安全的距离,
沉默地看着他。
陆烬——他刚才简短地报出了这个名字和“前救援队员”的身份——甚至没有多看林薇一眼,
仿佛处理伤口是刻入骨髓的本能。他咬住牙,利落地用匕首割开左臂伤口周围的衣物,
露出被子弹灼伤、皮肉翻卷的创口。幸运的是,子弹只是擦过,没有留在体内,但伤口颇深,
需要仔细清创缝合。他打开医疗箱,
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药品和器械(碘伏、缝合针线、纱布、绷带、甚至还有局部麻醉剂),
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井然有序的物资架、运行平稳的取暖炉和蓄电池指示灯……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赏。
这里的规划,远非普通人的避难所可比,透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专业和远见。
他熟练地给自己消毒、注射少量麻醉剂、穿针引线,开始缝合。整个过程,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和偶尔绷紧的下颌线条,
显露出他正承受的痛苦。林薇始终沉默地看着,在他需要递器械时,才默默伸手。
她没有多余的问候或安慰,这种冷静反而让陆烬感到一丝意外和……放松。伤口处理完毕,
用纱布包扎好。陆烬长长吁出一口气,抬起眼,看向林薇,声音依旧低沉,
但多了几分实在的意味:“谢谢。”林薇摇了摇头,
目光转向蜷缩在角落折叠椅上、裹着厚毯子仍在微微发抖的陈阿姨。“是你先救了她。
”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顺手。
”陆烬的回答同样简洁,他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眼神锐利地看向紧闭的钢门,
“他们盯上这里了。那个刀疤,是附近一伙流窜暴徒的头目,人不少,心狠手辣。
”这句话打破了初步的客套,将残酷的现实再次摆在面前。取暖炉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陈阿姨的啜泣渐渐平息,变成了疲惫的叹息。信息交换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开始,
林薇烧化了一点雪水,递给陆烬一杯。陆烬没有客气,接过喝了一口,
温暖的水似乎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原本在更深山的、物资更充裕的庇护所,
为了寻找牺牲战友托付给他的侄子,冒险进入这座已被遗弃的城市,
结果被这场提前的寒潮和暴风雪困住,侄子音讯全无。
他也证实了林薇最坏的猜测:**体系在寒潮初期就已基本崩溃,通讯中断,指挥系统失灵。
所谓的“方舟计划”庇护所确实存在,但数量极少,位置绝对保密,
只为极少数特权阶层和关键技术人员服务,对普通民众来说,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城西的临时安置点,第三天就因为缺粮和暴动,自己人抢自己人,
安置点变成了暴徒的聚集点。”陆烬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