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关重大,你和秦队必须立刻过来。”
周野手中的红酒杯突然一晃,酒液溅在雪白的衬衫上。
他强作镇定地笑道:“爸,要不我开车送你们?这天怕是要下雨……”
“不用。”父亲摆摆手,转向乔欣然:“既然王局点名要你一起去,那就走吧。”
周野的指节瞬间发白。
我飘在空中,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
这个曾经笑着给我注射凝血剂的恶魔,此刻竟在发抖。
“欣然……”他猛地抓住妻子的手腕,“我头有点痛……”
乔欣然下意识要查看,父亲却已经推开大门:“头痛就早点休息,欣然我们走。”
“哇——”妞妞突然大哭起来,“我要妈妈讲完故事!”
周野突然暴怒:“闭嘴!”
玻璃杯在地上炸裂,吓得孩子噤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永远温文尔雅的模范丈夫,此刻面目狰狞得像头困兽。
就在这时,父亲手机再次响起。
王局的声音穿透寂静:“老秦!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父亲眉头一皱,立刻加快了脚步:“欣然,我们得马上过去!”
乔欣然下意识看向周野,对方正捂着腹部装出痛苦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你先休息,我忙完就回来。”
周野伸手想拉住她,却只抓住了一缕空气。
我飘在半空,看着乔欣然快步追上父亲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没想到周野也有被她抛在身后的一天。警局里,夏晴一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
她盯着地面,泪水不断砸在染血的白大褂上。
“夏医生?”乔欣然皱眉走近,“您怎么也——”
王局推开门,面色凝重:“都到了?进来吧。”
解剖台上,我的骸骨静静躺着。
水泥残渣还黏在骨缝里,四肢骨骼上密密麻麻的钻孔触目惊心。
父亲猛地僵在原地。
“老秦……”王局递过DNA报告,声音沙哑,“比对结果出来了……是秦羿。”
那份报告在父亲手中剧烈颤抖。
他死死盯着“99.99%匹配”的字样,突然暴怒地将报告摔在地上:“不可能!秦羿是叛徒!他早就——”
“是我亲手做的尸检报告。”乔欣然突然开口,“当时……现场所有证据都表明他是畏罪跳河……”
她机械地翻动报告,疑惑皱眉:“可这些骨伤……全是生前伤……医用骨钻的孔径……和我们的标准器械完全一致……”
父亲踉跄着倒退,后背撞上了解剖台。
“老秦……”王局扶住他发抖的肩膀,“我们……都错怪那孩子了……”
夏晴突然一拳砸在墙上:“当时要不是我带着患儿先撤离……他就不会死!也不会被人整整污蔑三年!”
“他这三年……该有多疼啊……”
乔欣然颤抖的手指抚过我太阳穴上那个完美的圆孔。
这是行刑者最得意的作品,边缘整齐得如同教学示范。
她的眼泪砸在解剖台上:“这种骨钻……要一边注生理盐水一边操作……他会清醒地听着钻头磨碎自己颅骨的声音……”
父亲突然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他死死抱住我的头骨,眼泪冲进骨缝,渐渐融化了沉积三年的水泥灰。
“儿子……爸爸错了……”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我凹陷的眼眶,“爸爸该相信你的……爸爸该去找到你的……”
乔欣然突然蹲下身,将脸颊贴在我变形的手骨上:“秦羿……你疼不疼啊……那些针剂……那些钻头……”
她从我的肩头亲吻到我断裂的指骨:“我明明……最该认出你的……”
我悬浮在冰冷的空气里,看着乔欣然的唇瓣一寸寸吻过我碎裂的指节。
多可笑啊!
我怎么会不疼呢?
那时,我疼得浑身都在发抖。
毒贩的刑讯手段比战场还残酷,医用骨钻穿透膝盖时,我咬碎了后槽牙。
我一直在等,等救援,等她……
当腐蚀性药剂注入静脉时,我的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了血。
周野捏着我的下巴说:“别急,这才第一针。”
他们用专业手法避开了所有致命部位,只为了延长我的痛苦。
乔欣然痛不欲生地瘫软在地,压抑的哭声弥漫在停尸间里。
她的眼泪滴在解剖台上,和当年注射进我眼睛的药剂一样滚烫。“这是秦羿的执法记录仪,你们谁知道密码?”
夏晴将记录仪递给乔欣然。
屏幕亮起,锁屏是我和她的合影。
她疲惫地靠在我肩头睡着,而我对着镜头比着胜利手势。
乔欣然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
第一次错误后,她突然想起什么,输入了她第一次主刀手术的日期。
那天我在手术室外等了她七个小时。
当她终于推门而出时,晨光已经爬上窗棂。
她踉跄了一下,我箭步冲上前接住她下滑的身子。
“秦羿,我成功了……”她汗湿的额头抵在我胸口,睫毛上还凝着血珠。
我脱下白大褂裹住她发抖的肩膀:“走,我们回家。”
乔欣然突然捂住心口,抓皱了胸前的衣料。
“秦羿……”她对着空气呢喃,“你那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解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