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背叛,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在叶辰心上。
然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股刺骨的寒意,第二波人,已经到了。
来的是叶家的人。
为首的,是叶家现任家主,叶辰的亲叔叔——叶擎苍。
在他身后,跟着几位家族长老,以及一个面容倨傲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叫叶凌天,是叶擎苍的儿子,如今叶家最杰出的天才。
三百年前,叶家因为叶辰而荣登顶峰,被誉为“护世家族”,风光无限。
“辰儿。”叶擎苍看着盘坐在地,形容枯槁的叶辰,眉头紧锁,眼中没有丝毫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失望。
叶辰抬起头,看着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让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叔父,你们……来了。”
叶擎苍没有回应这份问候,而是开门见山,声音沉重:“叶辰,刚刚玉虚圣地的柳圣女来过了吧?”
叶辰的心一沉,点了点头。
“退婚之事,我们已经知晓。”叶擎苍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也不能怪柳圣女,毕竟……你如今的状况,确实不适合再与她有所牵扯。这对我们叶家,对玉虚圣地,都是一件好事。”
“好事?”叶辰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满嘴苦涩。
一旁的叶凌天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堂兄,你也别怪我们说话直。你为天下牺牲,我们叶家敬佩你。但这三百年来,我们叶家为了维持‘护世家族’的体面,付出了多少资源?如今你好不容易出来了,却成了这副模样,连一个普通修士都不如。你让叶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凌天!住口!”叶擎苍呵斥了一句,但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他转向叶辰,从怀中取出一本金色的族谱。
“叶辰,你为天下立下不世之功,叶家以你为荣。但如今,你道基已毁,时日无多,再占着叶家嫡子的名分,已经不合适了。”
叶擎苍的声音冷漠得像是在宣读一份公文,“家族长老会一致决定,将你从嫡系族谱中除名。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叶家之人。当然,家族会念在往日情分上,给你一笔足够你安度余生的金银,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了此残生吧。”
说着,他身边的一位长老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金银?
对一个凡人来说,或许是一笔巨款。
但对曾经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叶辰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叶辰看着那本族谱,又看了看那个钱袋,身体的颤抖愈发剧烈。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心寒,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三百年前,叶家面临灭顶之灾,是叶辰一人一剑,杀退了围攻家族的诡异大军,保全了全族性命。
三百年间,叶家享受着叶辰带来的无上荣耀,子弟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
三百年后,叶辰归来,却成了一枚弃子。一个……需要用金银来打发的,无用的废物。
“哈哈……哈哈哈哈……”
叶辰又一次笑了,笑得比之前更加疯狂,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血与泪混杂在一起,顺着他干瘪的脸颊滑落。
“好一个叶家!好一个护世家族!原来我的功劳,我的牺牲,就是为了让你们在我油尽灯枯之时,将我像垃圾一样踢开?”
叶辰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叶擎苍,“叶擎苍,你忘了当年是谁跪在我面前,求我庇护叶家血脉了吗?你们这些长老,忘了当年是谁在诡异浪潮中,将你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吗?”
被叶辰的目光扫过,几位长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与惊惧。
那目光,太像三百年前那个神威如狱的战神了。
但叶擎苍却挺直了腰板,冷声道:
“叶辰!注意你的言辞!家族的决定,是为了叶家未来的百年大计!你已经是个废人,难道还要拖累整个家族不成?凌天如今是皇朝驸马,前途无量,叶家不能因为你,而有任何污点!”
“污点?”叶辰重复着这个词,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而诡异,“原来,我叶辰……如今竟成了叶家的污点?”
“不错!”叶凌天向前一步,傲然道,“堂兄,你就认清现实吧。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叶家,由我来光耀门楣!你若识相,就拿着钱滚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滚?”叶辰的目光缓缓移到叶凌天身上。
就在这一刻,镇诡塔猛地一颤!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诡异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塔身的缝隙中狂涌而出!
这股气息化作一只无形的黑色巨手,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扼住了叶凌天的脖子!
“呃——啊!”
叶凌天双脚离地,被凭空吊起,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双手死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脖子,却什么也抓不到。
眼中的傲慢瞬间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凌天!”叶擎苍大惊失色,和其他长老一起爆发气势,想要攻击那只无形巨手。
然而,他们的攻击落在巨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丝毫作用。
那股力量,阴冷、扭曲,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理解和对抗的层次!
“这就是……诡异的力量?”一位长老骇然失声。
已经三百年没有直面过如此纯粹的诡异了!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叶辰。
只见叶辰依旧盘坐在地,但身上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在缭绕。
“叶辰!你……你敢勾结诡异!”叶擎苍又惊又怒。
叶辰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在空中挣扎的叶凌天,沙哑地开口:
“现在,是谁……该滚?”
叶凌天被扼得几乎窒息,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
拼命地摇头,口中发出“嗬嗬”的求饶声。
“叔父,这就是你们叶家引以为傲的天才?”叶辰的语气充满了嘲讽,“连一丝逸散的诡异气息都承受不住。三百年前,这种货色,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叶擎苍脸色铁青,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怕叶辰真的会下杀手。
叶辰冷哼一声,心念微动。
那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一甩,将叶凌天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远处的石阶上,昏死过去。
做完这一切,叶辰身上的黑气缓缓收敛,整个人仿佛又虚弱了几分。
叶辰不是勾结诡异,只是镇压诡异三百年,早已与镇诡塔的气息融为一体。
心神剧烈波动之下,一丝力量的失控罢了。
但这一幕,落在叶家人眼中,却成了铁证。
叶擎苍扶起叶凌天,确认他只是昏迷后,看向叶辰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怨毒:
“叶辰……你……你果然已经堕落了!竟然掌控了诡异之力!你不再是我叶家的英雄,你是叶家的罪人!”
“从今日起,叶家与你,不共戴天!”
说完,叶擎苍带着一众长老,狼狈不堪地抬着叶凌天,仓皇离去。
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那恐怖的力量吞噬。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叶辰脸上的嘲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
缓缓闭上眼,两行血泪,无声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