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日来的格外早些,而山中的冬日比别处冷得还要更早些。
白色的雪花从窗户中飘进来,落到床上女人苍白而病态的脸上,女人猛地睁开眼,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全然不复往日的浑浊。
她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欣赏这属于她的最后一场雪。
“终于要结束了......”她伸手感受着这冬日的雪,如释怀般闭上了双眼,或许这是她这些年最轻松的时刻吧。
如纸片般薄的身子,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就像每一片从天上落下的雪花。
——
昭武十年。
春日,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而卜府却是十分热闹。
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院子里面,为首的男子焦灼地走来走去。
“爹,你别走了,我眼睛都花了。”年轻男子脸上带着担忧和烦躁。
“诶,臭小子,怎么跟你爹......”
话还没说完,就被屋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生了!生了!恭喜卜大人喜得千金!”接生嬷嬷抱着一个襁褓,眉开眼笑地从屋中走出。
“好!好!”卜相旬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嘴都快咧到后耳根了,“夫人怎么样?”
“夫人一切都好,就是刚生完还有些虚弱,将养几月就好。”
卜季青闻言也松了口气,凑到前头去看妹妹。
“好!”卜相旬挥了挥手,就有丫鬟嬷嬷过来带着接生嬷嬷和孩子下去。
“我去看着妹妹。”卜季青跟着也一起下去了。
卜相旬刚想高兴的回去小酌几杯,就有下人惊慌地跑来。
“老爷!**突发高热!”
卜相旬离开的步子定住,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怎么回事?大夫呢?”
没等人回答,卜相旬就迈着步子往婴儿房走了。
刚到门口,就听见卜季青的声音。
“什么叫没有办法?!一个发热你就没有办法了?!”
“怎么回事?”卜相旬急急地踏进屋子。
“大人,**这脉象奇怪,实在不知为何高热不退啊!”大夫跪在地上,面色为难。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治!”卜相旬气得喘了两口气,随后指着家丁“你们去把城中善治小儿的大夫都请来!”
“是!”
然而,卜府中上下忙碌了三日,婴儿的病情仍旧未见好转。
直到第五日,一位云游之士叩响了卜府的门。
——
昭武二十六年,冬。
卜府。
“**今日别出门了吧。”春萝有些担心地替女子整理着衣服,“不知怎的,这几日刑部竟当街抓人,可不安生。”
冬苓拿着披风站在一旁,表情无奈。
“知道了。”女子嘴上应承着,可转头就将帷帽给戴上了。
冬苓赶紧上前替她系好披风,然后又把手炉塞到她的手里。
“不必跟着。”卜茵陈吩咐后转身就走,冬苓和春萝欲言又止,可却终究没敢多言。
卜茵陈轻车熟路地摸到后门,绕了几条路,很快便到了街上。
她今日穿的朴素,和街中众位出门的女子并无太大差别。
可她身姿挺拔,像冬日里的一棵青松,站在人群中便可吸引众人的注意。
无视这些杂乱的目光,卜茵陈左拐右拐,最终在一家偏僻的医馆面前停下。
这家店比起那些大医馆来说完全上不得台面,店内也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学徒趴在桌上打瞌睡。
卜茵陈没有出声的打算,抬腿便往里间走去,刚走进医馆中的小院子里,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学徒瞬间被惊醒,探出头一看,急忙关上门往小院中跑去:“师父,刑部的人又来抓人了!”
周兴看到卜茵陈正高兴呢,被徒弟这么一打岔,顿时有些不高兴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去去去,刑部抓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还能抓到你师父我头上?”
卜茵陈听到门外的声音好像离他们这里越来越近了,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
学徒刚被周兴赶出去,外面就传来一声破门声。
“嘭——”
“大人,大人饶命……”
“滚一边去!”
卜茵陈听着这动静瞬间觉得不妙,周兴也赶紧拉开了旁边房间的门,示意她躲进去。
门刚关上,一群穿着特殊制服的人便涌了进来,将院中的周兴给围住了。
“大,大人这是……”周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在他干瘦的脸上显得十分难看。
人群散开一条路,中间的道中便走出一个面容清冷俊美的男子。
他头戴玉冠,身着白色缎袍,金丝镶边,腰束云纹样宽腰带,中间缀着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穿着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
可是周身的气度,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多加揣测。
“周大夫,听闻你善解奇毒?”男子走到晾晒药材的架子旁,抬手随意地摆弄了一下里面的药材,眼神快速地扫了旁边的屋子一眼。
“啊,小人,小人不过是对于那些奇特之毒感兴趣罢了,谈不上什么擅长。”周兴连连摆手,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那还烦请周大夫替我看看这手了。”林璟钺语气淡淡,却有着莫名的压迫力,本是请求的话语,却被他说的像是命令。
卜茵陈在房间中透过缝隙只能看见几个围在外面的人影,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周兴看了看周围人手中拿着的刀,哪敢拒绝,连忙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请林璟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公子中的什么毒,还请先容小人一观。”
林璟钺点了点头,立刻有人将院中的石凳铺上垫子。
他坐在石凳上,右手将左手抬起,放在石桌上。
林璟钺的左手已经成了紫黑色,周兴不过一眼便心里打了个突。
他脉也没把,连忙将林璟钺的袖子上挽,只见整条小臂都是紫黑色的,经脉凸起,看起来甚是吓人。
周兴再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林璟钺的腕上。
良久,周兴才收回手,他抬头对上林璟钺冷静的眼神,瞬间又将头低下:“我只能暂且将这毒压制,若要治好,我……我无能为力。”
林璟钺身边的副卫立刻上前将刀架到了周兴的脖子上:“你说什么?!”
“这……这……”周兴吓得一哆嗦,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摊上这种事。
“陌刀,别吓到老人家了。”林璟钺的语气不急不缓,他将袖子拉了下去,“这个先不急,只是房中那位是周大夫的客人吗,怎么迟迟不露面?”
周兴下意识地看向卜茵陈藏身的房间,回过神来对上林璟钺的视线,后背浸出了一层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