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这医女来路不明!”侍卫的刀架在我脖子上。三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
我亲眼看着全家被押上囚车我低头掩住冷笑,袖中银针已抵住他命门——只要一针,
就能让三年前的血债见血偿。那一天,我们全家被带上囚车,我多想他能及时出现救我一家,
不曾想他们其实就是害我全家的罪魁祸首1我躺在乱葬岗的泥水里,血从后背往下淌。
风卷着纸钱灰扑到脸上,我一动不动。「还有气。」一双布靴停在我面前。
老者蹲下来,他捏了捏我的脖颈,「骨头断了三根,还有救」我眼皮抖了抖。
他把药杵往石臼里一捣,汁液溅到我嘴角。苦味钻进喉咙那会儿,他说话了「想活就睁眼。
」我睁开了。他咧嘴一笑「叫什么?」我没说话「不愿说算了,你以后就来帮我试药,
能熬过去,我就收你当徒弟,你可愿?我点点头,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怕再多一次如果能熬过去,我定让那些害我满门的人付出代价。三年后,
竹屋外挂着几具风干的骷颅,那是师父试药失败的叛徒——他们连第一关都没熬过。
我蹲在灶边煎药,火光映着我易容后的刀疤脸——那是用药汁画出的伤痕,横在左颊,
逼真得连血丝都清晰可见。「今天能走了。」老者扔给我一根藤杖。我接住。
「医术学全了。」我点头。「毒术呢?」我伸手,掌心躺着一只黑蜘蛛,腿还在动。
「易容术?」我扯下头巾,刀疤瞬间消失,露出一张光滑无暇的脸。他盯着我看了半晌,
突然冷笑「这些骷颅看见了吗?若你心软,下一个挂上去的就是你。」师父转身进了里屋,
取出一个玄铁针匣,匣里装着九根银针「药王谷的'阎罗针’」「救生九针可肉白骨,
夺命九针能断心脉——你选哪套?」我伸手去碰,却被他用藤杖打了一下。
「先答我:若此刻面前躺着仇人与恩人,你救谁?杀谁?」「救该救的,杀该杀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大笑掷匣于我「好!这针最厌伪善之人,你配得上!」
随后师父交给我一本医术,封皮上写着《夺命针注》。「药王谷的真传,今日尽授于你」,
「记住!针无善恶,持针的人才有」「去吧!用你学的医术,一笔一笔讨回来。」
2几个月后的清晨,镇南王府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小厮推了我一把「进去吧,
新来的医女。」我跨过门槛,脚下一顿。青砖铺地,檐角挂铃,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愣着干什么?」小厮踢了我一脚,「去东厢报道!」我应了一声「是」转过回廊,
迎面撞见一匹白马飞驰而过。马背上的人身穿玄袍,侧脸一闪而过。我站在原地,
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慢慢握紧袖中藏着的银针。东厢房,一个管事娘子打量我,
手里拿着名册,「先去下人房候着,听安排。」我应声点头。东厢房外,
几个粗使丫头蹲在廊下剥豆子。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边择菜一边听她们闲扯。
「听说世子今早又从匆匆出门了。」「是啊!听说连早朝都没上。」
「那位慕**可真是有福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世子还是放不下她。」「可不是吗,
这不听说今早又收到新线索了」我低着头没说话,手指把豆子捏碎了又放开。夜深时,
我在厨房熬药。从指甲缝里刮出一点粉末,轻轻放进汤里。它溶化得悄无声息。天亮后,
有个贴身侍卫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有人喊「快来人!李护卫疯了!」我拎起药箱往外走,
嘴角扬起一点看不见的弧度。王府乱成一团。有人来回奔走,有人低声议论,
还有人在门口堵着问话。「你们别慌。」我站到床边,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我伸手探脉,指尖压住那人的命门穴。他抽搐了一下,慢慢平静下来。「是羊癫疯。」
我说,「但不致命,只是……让人有点难受。」「你什么意思?」一个嬷嬷皱眉看我。
我笑了笑「他这是病无碍,施几个银针就好。」3三日后,我被调进内院。北苑外,
玄袍男子翻身下马,脚步轻快地走进屋。我没抬头,
只听见他说「那个治好了李护卫的人呢?让她来给我看看新伤。」我站在回廊下,
握紧袖中药瓶。三年过去,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我迈步走上台阶。门开了。我走进去,
轻轻带上门闩。我端着药碗走进书房时,萧珩正伏案看信。他头也不抬,声音很冷「放下吧。
」我应了一声,轻手轻脚把药放在桌上。「你退下吧。」我没有动。他终于抬头,
目光像刀,透过薄如轻纱的屏风扫过我的脸。我没躲。他皱了皱眉。他坐在屏风后,
我站在屏风前。他不说话,我也不开口。直到一炷香,我终于开口「世子的旧伤,
不能再拖了。」他没应声。我从袖中取出银针,指尖轻轻一弹。针尖在灯下泛着冷光。
他终于开口「你很急?」我笑了笑「不是我急,是伤急。」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
绕过屏风。他在我面前坐下,衣角带起一阵风。我伸手,他却猛地抓住我手腕。
「你到底是谁?」声音压得很低。我没挣扎,只看着他「我是医女,仅此而已。」
他松开手,站起身,走了。第二天,我早早便在北苑厢房铺好垫子,摆好银针等着他。
脚步声响起,他进来了。这次他没穿外袍,只穿着里衣,袖子卷到肘上。我示意他躺下。
他看了我一眼,依言躺下。我开始施针,一根,两根,三根。「你手法很熟。」
他忽然开口。我继续施针,没接话。「像不是第一次用这东西。」他眯起眼,
「你以前……给谁用过?」我低头看他,眼神平静「给病人。」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忽然笑了「你这人,真无趣。」我收回视线,继续施针。几天后,他开始主动和我说话。
虽然不多,但至少不再一言不发。有一次,我替他换药时,他忽然问「你以前,
是不是认识谁?」我一边包扎一边问「谁?」他顿了顿「一个……不该忘的人。」我没再问。
他便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从边关得胜归来,本打算上门提亲,却听说她家遭难,全家流放。
我没日没夜找了她好久,最后听说她身体虚弱,不堪重负,死在了流放途中。可我不相信,
又找了整整三年,只要是有一点消息我都不会放弃。你相信她还活着吗?」那天夜里,
我站在院中看月亮。低头,看见袖中藏着的毒药。那是我准备的,原本打算用在他身上。
我摸了摸那包药,又轻轻松开手。转身,走进屋里关上了门。4王府宴席摆在东院,
红灯笼一盏接一盏。我端着药碗从后门绕过去,听见前厅有人低声议论。「那个新来的医女,
来路不明。」「世子让她留下来,怕不是别有用意。」「李总管已经盯她好几天了。」
我停下脚步,嘴角勾了一下。第二天清晨,厨房飘出一股怪味。
一个小丫头捂着嘴跑出来「不好了!世子每日要用的汤里有东西!」我提着药箱走进去,
锅还在冒热气。我伸手蘸了一点,指尖搓了搓,又凑近闻。「是乌头。」我说,「量不大,
但够让人昏一阵子。」烧火小厮脸色发白「谁干的?」我笑了笑「谁来过厨房,
自然嫌疑最大」午时,整个王府都乱了。我在廊下煎药,听见外头脚步声急促。
有人喊「李总管被叫去问话了!」我低头搅动药汁,不出所料,
烧火小厮因我的话向世子揭发了李总管,李总管被责罚。萧珩来了。他站在门口,没说话,
只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处罚太轻了?」我没抬头,继续搅药。
他沉默片刻「那药真是李总管下的?」难道他知道是我?怀疑我了?
我故作平静回到「可能吧」他转身走了。傍晚,我路过西厢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查清楚没有?」「还没,但她今天早上确实在厨房出现过。」「她想借这事儿立威。」
「可她怎么知道汤里有毒?」我站在门外,手指轻轻敲了敲门框。屋里立刻安静下来。
我推门进去,屋内三人站着,神色各异。「你们在聊什么?」我笑眯眯地问。
一个嬷嬷结巴「没、没什么。」我点点头「那正好,我来问问你们,今早的汤……是谁煮的?
」没人答话。我也不催,只慢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这毒是我配的。」我说,
「但我只给一个人下。」三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我收起瓶子,往外走。走到门口,
我回头说「以后谁要是想找我的麻烦,记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活着说出来。」几日后,
李总管辞了差事,回老家去了。我坐在花园里晒太阳,看着下人们搬他的箱子。
5我翻过宫墙时,差点踩到一只猫。它「喵」了一声,溜进了草丛里。我蹲在屋檐下,
压低斗篷帽沿。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女子轻笑的声音。「公主今日又要见那位贵客?
」「是啊,听说是南边来的使臣。」我贴着墙根往前挪,忽然听见另一个声音。
熟悉得让我心头一紧。「殿下请慢些走,奴婢拿不住药碗了。」我猛地回头。
一个穿浅粉色宫装的女子正捧着药盘往殿里走。她低着头,发间别着金丝蝴蝶簪,
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样式。我屏住呼吸。那张脸缓缓抬起。慕安。她没死。她居然还活着。
原来当年那一车流放的人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是真的罪臣。她被悄悄留下,
成了皇帝手里最得意的一枚棋子。我回到王府那天,故意打翻了一盏灯。火苗窜起来的时候,
我顺势跌倒,把衣角烧了个大洞。「哎哟,这可怎么进宫?」我皱眉嘀咕。萧珩站在门口,
看了我一眼「你想进宫?」我低头整理破损的衣料「听说太医院缺人,我想试试。」
他没说话,只转身走了。三天后,我拿到了一枚铜牌。上面刻着「太医署试用弟子」,
落款是御赐印鉴。我换上青色官服,进了宫门。清晨雾重,宫道湿滑。
我跟着一队太医弟子往前走。「你是新来的?」一个胖点的小太医凑过来搭话。
我点头「刚调来的。」「那你小心点。」他压低声音,「最近宫里不太平。」「怎么说?」
「你没听说?公主身边那个红人,手段利得很。前两天才让两个小太监‘失踪’了。」
我笑了笑「哦?她是谁?」「慕安姑娘。」他吐了吐舌头「听说是镇国公府的庶女。」
不久后,我在偏殿外撞见过她两次。一次是端茶进去,一次是送药出来。她没认出我。
我也没打算让她认出我。6我蹲在御药房后墙根,手指抠着砖缝里的青苔。
夜风吹得灯笼摇晃,映出一个太监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手里抱着个木匣,走得急。
我悄悄跟上去。他绕过回廊,进了偏殿。门只开了一条缝。我贴在窗下,
听见他说「东西到了。」「放桌上。」另一个声音响起,我心头一震。是慕安。
她居然敢在这时候见外人?我屏住呼吸,透过窗纸上的破洞往里看。木匣打开,
里面是一卷黄绢。慕安翻了几页,冷笑一声「原来如此……萧珩不过是个棋子。」
她把绢布卷起,塞进香炉底下。我眼睛眯了起来。等那太监走远,我才从窗下滑出来。
第二天我早早溜进偏殿,在香炉底下的暗格里摸到那卷黄绢。
镇南王亲启:先帝为世子与镇国公嫡女赐婚,本是望两家相扶,共卫江山。然镇国公府,
私养死士,私通北狄。卿久镇南疆,当知外患易御,内奸难防。镇国公府早视王府为眼中钉,
欲借婚事让嫡女入府为饵,伺机夺卿兵权。朕念及先帝旧恩,不忍公开处置,
特授卿密计:可借“核查边情”之名,将镇国公满门定罪流放待其出城十里后,
将他们悉数斩杀。务必做到斩草除根,不留一丝痕迹,对外宣称遭遇流寇劫掠,全族殒命。
事成之后,镇国公府名下的江南织造局,便交由王府掌管。切记,夜长梦多,
半月内须了此桩事。钦此。落款是「皇帝」的玉玺。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原来父亲不是被镇南王害死的。萧珩也不是仇人。真正想毁掉国公府的,
是坐在龙椅上那个「笑面虎」?我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等到黄昏。「你来得比我想的早。」
萧珩走进亭子,身上还带着练武场上的汗味。我没说话,拿出那卷黄绢。他接过一看,
脸色变了。「这不可能。」他说,「他是天子。」我笑了「可他也怕你们这些‘权臣’。」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你打算怎么办?」我指了指他胸口「先让我看看,
你是不是还能痛。」他抬头看我。我转身就走。身后没有动静。我知道他不会追上来。
那天夜里,我潜入御书房。翻箱倒柜找了半宿,终于在书架夹层里摸到一封旧信。
信封上盖着玉玺印泥。我展开一看,上面写着「赐婚镇南王府世子萧珩,配镇国公嫡女慕氏,
以固朝纲。」「若其不忠,当除之。」原来这桩婚事,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我回到宫中住所时,天快亮了。「好戏要开场了。」我说完,吹灭烛火,躺回床上。
7外面传来鸡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站在偏殿外,听见里面传来低语。
「慕安姑娘今早去了御前。」「说什么?」「说有个假太医混进了宫,是逃犯之女,
陛下让慕安姑娘去调查清楚」我心里一紧,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袖子里藏着的药瓶差点落地。原来她早就认出我了。果然,这就是「姐妹」,
就算换了容貌也一眼就能认出。难怪这几日她总往御膳房跑。
难怪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奇怪。当天夜里,我换了身黑衣,来到御膳房。推开侧门,
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炉灶还温着,锅里炖着明日要送进昭阳殿的汤。
我从袖中取出一小包粉末,倒进汤里。它无色无味,就连银针也试不出来。第二天清晨,
昭阳殿炸开了锅。「公主昏过去了!」「说是昨晚喝的汤有问题!」「来人啊!
把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抓过来问话!」一位带头的将领说到我站在人群后面,
看着他们抬着软轿往外走。萧珩来了。他扫了一眼现场,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没说话,
只低头行礼。他没开口,转身走了。三天后,我在偏殿走廊遇见慕安。「你最近很忙。」
我说。她笑了笑「托姐姐福,我过的很好」她果然认出了我「姐姐的易容术真妙,
连眼神都能伪装。」她轻笑,「可你忘了一件事。」「什么?」「你走路时,
左脚总比右脚先迈半步。」「小时候嬷嬷罚你,说这样不端庄……可你改不掉。」「知道吗?
」她突然压低嗓音,「是我溜进父亲书房,
把‘北狄密信’塞进他的《兵法辑要》里——就夹在‘反间计’那章。」我浑身血液凝固。
那本书……父亲被押走时,还死死攥着几页残纸。「为什么?他也是你的父亲」我嗓音嘶哑。
「父亲!」她冷笑一声,指尖抚过发间的金丝蝴蝶簪「他眼里只有你这个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