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沈韵一同跌落湖里之际,我大喊着:“夫君,救我!”湖水要淹没我的脑袋前,
最后一眼,我看到的是夫君顾临枫毫不犹豫的下水奋力游向她的样子。水迷了我的眼睛,
不断的涌进我的口鼻,我想大概也灌到了我的脑子里。索幸,
还是有热心的路人跳入湖中救下了我,待我全身湿漉漉呛着水醒来时,他已抱着她转身离去。
1当我回到家中,准备换下湿透的麻布衣裙时,
却发现木柜里我珍藏的那套淡蓝色轻纱流光衣裙不见了踪影。焦急打开房门,
正准备寻找夫君是否见过,却看见院子里一抹蓝色的身影和我的夫君相拥的画面。
这是我娘临终前估摸着我成年后的身量,为我亲手缝制的衣裳,只为给我留个念想,
上前质问,只换来他冷冷的一句,“乡下穷苦,粗布衣料表妹穿不惯,唯有这套勉强配得。
”“是啊,姐姐,待到京城,我闺房的华布衣料皆可任你挑选。”女子在男人怀里笑的娇艳。
男人又想到了什么,沉声开口,“以后离韵儿远点,你粗手粗脚,今日将她绊进湖里,
险些害她丧命。”我破天荒的不吵不闹,转身,回到了卧房。想起白日里,沈韵提出的赌约,
“你猜如果我和你同时掉入湖中,表哥会救我这个京城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还是救他失忆后被你蒙骗回家两年的乡下粗妇?”我赌了,结果显而易见。夜里,
顾临枫在书案上看书,我在茶水小桌上执笔写了封书信。
他似是好奇我一个乡下女子能写出什么东西,又或者能认识几个大字,
踱步过来问我在写些什么。我老实告诉他在给家中姨母写信。
男人却突然惊呼沈韵亲手为他缝制的荷包不见了,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
焦急出门要去白日里的湖边找找。亲手缝制?我眼里闪过痛意。
我知道他刚刚又没听清我说了什么。次日一早,我就来到集市,花了三文钱,
将书信托付到邮差大哥手上。待我在家中整理打扫,经过隔壁的卧房,也就是五天前,
沈韵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我家,临时住下的房间,听到了墙角。“是表哥的错,让韵儿伤心了,
我当年突遭盗匪,失踪的这两年,你定是寝食难安,瞧你的小脸都瘦了。
”“昨夜发现你前日送我的荷包丢了,我心下都焦急万分,去了湖边找到深夜,
幸好失而复得。”“我发誓以后再不会丢下乖乖韵儿,不会再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我会好好的爱韵儿,报答韵儿找到失忆两年的我的这份恩情。”“至于苏念,
我只是怕她大吵大闹,待回到京城给她一个小妾的身份罢了,也算符合我顾家仁义的门风。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么会说情话。2半个时辰后,
我在餐桌上发现了印着喜君楼字样的油纸包,摸着还是热乎的。
这也算是我们这里最名贵的大酒楼了,每次路过,我都会多看几眼,却从未舍得进去过。
打开,正是他家有名的芙蓉糕。这定是男人刚刚去买的吧。我正准备伸手拿起一块品尝,
却被身后男人突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谁让你吃这个的?不是有粥吗?
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吃白粥吗?”我这才反应过来这精细的糕点是他特意为未婚妻买的。而我,
这个在神佛下和他一起拜过天地的妻子,不作数了。“哦,夫君,那我就不吃了,
反正我也不饿。”不是因为拮据,谁又爱喝白粥呢。两年前,我上山采药,
在山脚边的山沟沟里捡到了昏迷的他。一身白衣,却染了许多血。见他可怜,
若任他在这里不管不顾,夜里的低温和野兽,怕是会让他丢了性命。
刚巧隔壁的牛大哥砍柴经过,我们一起将他带回我家中。为请郎中救治,
花了我多年来采药攒下的积蓄,好在他活了,可是却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叫顾临枫,
我便收留了他。“随你。”顾临枫没好气道。话落,
便快速将有些残破的餐桌上略显格格不入的精致芙蓉糕收起,走向了隔壁沈韵住的卧房去。
待我抚平心绪,一刻钟后,我背上竹篓和镰刀,准备上山去采药。
沈韵和顾临枫恰巧从隔壁卧房一起走了出来。说是沈韵好奇,还从未亲眼见过采药的过程,
他们想要一起去观摩下。夫妻共同生活两年,作为夫君的他可从未陪她一起上山采药过。
他每日里只是去街头摆摊代人写信又或者作点画拿出来卖,但穷乡僻壤,靠天吃饭的人居多,
不得吃不得喝的画又能卖得几钱。而这个京城的**的好奇心,却足以让他心甘情愿的作陪。
想到这里,我手指尖忽的有些发麻,手中专用于割草药的镰刀掉落,
明明距眼前的沈韵还有些距离,夫君却还是第一时间紧张的将女子拉入怀中,
生怕她受到一丝伤害。而我脚尖只觉得剧痛蔓延,蔓延到我整个身体,包括我的整颗心。
我痛的蹲下身查看。“苏念,你怎么总是这样笨手笨脚,没事吧。
”男人责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姐姐你还好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快点出发上山吧。
”夫君并未出声阻止,我知道今天这个山是非去不可,这个药也是非采不可了。
我进屋换下染上些许血的袜套,包扎了下脚趾,带着他们一起出发上山,
走我往日里最熟悉的那条路。路上,我走在前面带路,顾临枫在后小心的搀扶着女子,
一路上嘘寒问暖,好不体贴。“韵儿,渴不渴?喝口水吧。”“累不累,
我们要不停下来歇息下,别累坏你了,表哥会心疼的。”今天的采药,怕是不能满载而归了,
我有些担心。半个时辰后,走到半山腰,我边走边四处观察脚边是否有还能卖的上价的药草。
男人喊住了我,问我要不要吃芙蓉糕。3“姐姐,饿了没有,这是今早剩下的几块芙蓉糕,
怕是你往日里都未吃过,你要不要尝一块?”沈韵斜靠在他的怀里。“不用了,我带了面饼。
”顾临枫微微一愣,“你早上不是想吃这个吗?”原来早上知道我想吃,
看着油纸包里的芙蓉糕,我垂下了眉眼,“我现下不饿。”男人冷声,“你是在跟我闹脾气?
苏念,别消耗我对你的耐心。”我刚想开口解释自己没有。沈韵赶忙贴心安慰,“算了表哥,
她一个乡下妇人,莫跟她置气,她不吃就不吃罢,想来她也只吃得惯那些粗饼杂粮。”话落,
又转头对我细语道,“可是姐姐,表哥顾氏在京城里也算是有名气的士族,
待几日后我们回到京城,你可要改掉你身上这股子穷酸味儿,莫要给顾家丢了颜面。
”一番话下来,夫君看着我的怒气明显又增了几分。算了,自从几日前沈韵寻来,
自从夫君见到她恢复了记忆,我便是多余的那个,原本往日里他虽对我有些冷淡,
但也还没这般不讲道理。我没有争辩,
只是平静告诉他们今日这条路沿边的草药都被人摘的差不多了,要换另一条路看看。
“既然这里没有,我们可以继续上山啊,干嘛还要换另一条路。”女子声音骄纵,
转头拽着我夫君的手臂,来回的轻摇,“表哥,
我听说山顶的峭壁上会有稀有的冰莲生长于此,花瓣冰清莹白,甚是好看,还可入水粉中,
有养肤留香之效,亦可入药,有镇痛止痒之效。”原来这才是今日非要跟来的原因。“苏念,
韵儿既开了口,我们便上山帮她采一株吧。”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苦笑,
那可是生长于山顶峭壁上的冰莲,它如此稀有,她如此穷苦,那采药的她为何从不去采?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聪明如他会不明白。“好。”我答应了。正如那年,
我被集市里的地痞抢了钱财,还要欺辱我时,他不顾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
就毫不犹豫冲上前豁出性命帮我保住清白一样。我总觉得,两年前如果我未救他,
也自有心善热心的阿牛哥经过,我算不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把我从地痞中救下,
这个恩情远大于我当初的举手之劳,因为他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救下我。通往山顶的路,
因为往日里走得人少,明显比前半程难走了许多。我的脚趾开始隐隐作痛,趾间有些黏腻。
眼看已经快到正午,我们才来到山顶。“表哥,你看,真的有冰莲,真的有!
”沈韵有些激动,声音里全是喜悦。我顺着女子莹白的小手指向的方向,
两朵并蒂生长在峭壁边上,距离现在脚踩的山边有些许距离。我有些为难,“这距离有些远,
没有绳索绑定,我很难去采摘。”下一瞬,
只见女人在顾临枫一路上都携带着的黑色包袱里翻出了粗麻绳。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是有备而来。4利落的将粗绳捆绑在腰间,另一头紧紧固定在旁边的粗树上。
转身下去前,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的夫君,这次我真的就不欠他什么了。
他当初豁出性命的恩情,我现在也是同样的报之。当我用镰刀将并蒂冰莲采摘到手,
扔进背后的竹篓,想要往上攀爬原路返还时,才在峭壁间的脚尖却终于忍受不住剧痛,
脚下一滑,险些掉了下去,还好我反应迅速,手快速抓住了绳子,镰刀随即掉落到山崖下,
空无一声,我惊了一身的汗。待我抚平心绪,爬上去时,沈韵高兴极了,
拿着两朵冰莲反复欣赏,说要带回京城,命人用花研制出最好的水粉。
看见未婚妻表妹如此开心,夫君的脸上也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你辛苦了。
”转头对我道谢,脸上还有未来得及全部都收起的笑容。见他心情还不错,
我趁机提出两朵冰莲,可不可以给我一朵,想拿出去卖了换钱。女人听到了,色变,
“你还真是掉在了钱眼里,这么洁白高贵的花,竟然想着卖了换钱。”脸上一副鄙夷的神色。
“苏念,我乃京城顾氏,往后不会缺你吃穿的。”男人话中也有不加掩饰的看轻。
“那是否能给我一瓣,”我低头看着已经浸透鞋面的脚尖,“我的脚现在真的很痛。
”眼看沈韵又要张口,我补充道,“若不敷药,怕是很难自己走下山了,夫君。”话音刚落,
女人已急忙伸出手,递来了一片。我当场坐在地面上,脱下鞋袜,
将冰莲花瓣放在口中嚼了嚼,敷上,用染血的布条再次包扎上。等我做完这一切,再起身时,
男女二人已经走远了些。我有些踉跄的回到家中时,黄昏下,只见院子里的两人正在对弈。
我一眼就看出那棋盘是我搁置在木箱里的东西。“未想到姐姐还有这般文雅的东西,
姐姐和表哥对弈一局如何?”沈韵笑着问道。“她一个俗物,哪里会下棋,
韵儿就别取笑她了。”顾临枫的脸上满是戏谑。我淡淡道,“只是儿时别人送的旧物,
一个念想罢了。”“对了,韵儿有些饿了,快点去做点饭菜吧,韵儿喜辣,
记得按照她的口味。”喜辣吗?可他明知道我吃不了辣,家中也未备有辣椒。隔壁王婶家。
“丫头你放心,我这辣椒可都是我亲手种的,绝对辣,绝对够味儿。”王婶热心道。
当我在厨房里切辣椒时,瞬间就知道王婶诚不欺我,辣的我指尖都疼。那一顿晚饭,
我们谁也没吃成,好在,我下山回来的路上吃了面饼。沈韵闹着肚子饿,要出去吃。
顾临枫答应,然后看向我,让我也一起去。我瞬间了然,估摸着沈韵来的这几天,
他挣得那点银钱是花完了,想要我去买单。我没有拒绝。填饱肚子,我付完银钱后,
夫君便开口让我不要再跟着,他们还想逛一逛,我的脚尖受伤还是早点回家休息。
我点头答应,是啊,毕竟我的脚尖今日受了伤。待我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忘了买瓶药膏,
便又折返。却看到不远处,沈韵挽着夫君的手臂,去了神佛寺,正是我和夫君当初拜了天地,
挂了姻缘牌的寺庙。5我想了想,也随后走了进去。果然,如我所想,
两人竟是跪拜在神佛前,跟我们之前一样,拜了天地,还写了姻缘牌,只见男人用力一扔,
挂在姻缘树高高的枝头上。“哇,表哥好棒,好棒,我们的牌子好高,好高!
”沈韵欢呼雀跃,在夜晚里她开心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韵儿开心就好,待会到京城,
我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夫君的情话可真是动人。女子显然还不满足,撒娇道,
“那你和那个粗妇的牌子呢,在哪里?我的是不是比她的牌子要高?”男人抬眼望了望,
似是不太记得了,这反应却让沈韵甚是满意,心满意足的拉着男人走出寺庙。一刻钟后,
我也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神佛寺,脚趾更痛了些。黑夜里,我把手里已经褪了色,
泛着原本木头颜色,刻着我和夫君名字的姻缘牌丢在了街角。当初,我怕笔墨会褪色,
还特意求他亲手他刻上我们的名字,现在一切都变了,即使刻了字,也无法永恒。眨眼间,
很快就到了我们要出发去京城的前一天。一早,沈韵就求着顾临枫带她去集市里赶热闹,
说她还未见过乡下的场面。两人出门后,我倒也落得清闲,收拾整理自己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