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清晨,七点十五分,阳光幼儿园的彩色拱门下,已经挤满了家长。
汽车的鸣笛声、孩子们的嬉笑声、家长们的寒暄声,像一场没有指挥的交响乐,
在晨光中此起彼伏。宝马、奔驰、特斯拉一辆接一辆地停靠在路边,车门一开,
孩子们像小鸟一样扑腾着飞向老师。妈妈们踩着高跟鞋,手里提着早餐袋、书包、水壶,
嘴里还不停地叮嘱着:“别跑,小心摔倒”“宝贝,记得喝水!”“中午要好好吃饭!
”“要听老师的话啊”"放学妈妈第一个来接你!"2.林小满低头核对签到表时,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林老师!等等!"张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精心打理的卷发,因为奔跑有些凌乱,"涵涵的体检报告我忘记交了。"她从爱马仕包里,
掏出一个文件袋,"上周查出她对花生过敏,麻烦您多留意。"林小满接过文件袋,
注意到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
事无巨细地照顾她。那时的便利贴,都是母亲亲手写的,不像现在这样,打印得整整齐齐。
她突然有些怀念,那种歪歪扭扭的字迹。"好的,张女士。"林小满回过神来,
"这些是...?""哦,这个粉红色,是过敏症状说明,黄色是急救步骤,
绿色是医院电话..."张莉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打印了十份,
分别贴在...""妈妈!"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扯了扯她妈妈的手,
"我的小熊忘在车上了!"张莉立刻转身:"宝贝别急,妈妈这就..."话未说完,
手机**突兀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紧锁:"财务部?
这么早..."林小满看着这位母亲,在接电话和拿玩具之间犹豫的样子,
轻声道:"我去拿吧。""太感谢了!"张莉如释重负地按下接听键,"李总监,
那个报表我昨晚已经..."她边通话边向女儿比划着安抚的手势。走向宝马车时,
林小满听见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爸爸,妈妈又要工作到很晚吗?
"驾驶座上的男人叹了口气:"妈妈很忙,周末爸爸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那外婆呢?
"小女孩的声音突然雀跃起来,"上次外婆说要做小熊饼干给我!
"男人的表情僵住了:"这个...外婆她..."林小满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想起自己,
已经三个月没回老家看望父母了,每次通电话都说工作太忙。她接过毛绒小熊,
故意提高声音:"王先生,涵涵今天的手工课要**母亲节贺卡。""母亲节?"男人苦笑,
"张莉已经连续三年没时间参加这种活动了。"这句话像一把小刀,轻轻划过林小满的心。
她想起去年母亲节,母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小满啊,今年能回来吗?
"而她只能抱歉地说工作太忙。3.午后,完成教案的林小满,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窗外的欢笑声让她想起大学时光,那时她每周都去养老院做义工。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多么天真,以为只要付出一点时间,就能温暖那些孤独的老人。
直到工作后她才明白,陪伴不是偶尔的施舍,而是日复一日的坚持。这个认知,
让她感到一阵羞愧——她已经两个月没去养老院了,每次路过都会加快脚步,
仿佛这样就能逃避内心的愧疚。养老院的寂静,让林小满感到窒息。
她看着那些坐在玻璃窗后的老人,突然想起去年春节回家时,
发现母亲偷偷在日历上画的红圈——那是她承诺要回家的日子,却一次次因为工作而爽约。
母亲总是说"工作要紧",可眼中的失落却怎么也藏不住。两个街区外的一座老式院落里。
林小满走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喧闹声像被按了静音键般突然消失。她停下脚步,
被眼前的对比震住了——幼儿园门前摩肩接踵的景象,在这里完全颠倒,
宽敞的门廊下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梧桐叶,被风吹得打转。院子里,几张木椅整齐地排列着,
却无人落座。偶尔有护工推着轮椅经过,脚步声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林小满摸出手机,
拍下这寂静的画面,却在取景框里,看到玻璃门后坐着的老人。他们安静得像橱窗里的模特,
只有浑浊的眼睛里,还闪着微弱的光。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老人,
让她想起远在老家的爷爷奶奶。上次回家时,爷爷的背似乎更驼了,奶奶的白发也更多了。
抬头间,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一头白发的老爷爷,坐在靠窗的旧藤椅里,
阳光斜斜地切进来,落在他的膝盖上,像一块褪色的毯子。手边放着一杯凉透的茶,
茶叶沉在杯底,早已不再舒展。窗外有鸟飞过,翅膀的影子掠过他的脸,又很快消失。
他望着,却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隔壁房间的电视机在放戏曲,
咿咿呀呀的唱腔断断续续地飘过来,他却只是沉默地坐着,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的人也早已模糊,
只剩下边角上的一点指纹,证明他曾无数次抚摸过它。走廊尽头有护工推着轮椅经过,
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人停下来。
阳光慢慢移走了,影子拉得很长。他仍旧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小满?
真的是你!"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大明推着满载毛巾的护理车,
蓝色工作服洗得发白,脸上却挂着林小满熟悉的憨厚笑容。"大明哥!"林小满小跑几步,
帮他稳住摇晃的车子,"怎么一次推这么多?
"陈大明擦了擦额头的汗:"三楼的热水器坏了,得把老人们的洗漱用品都拿下来。
"他打量着林小满,"听说你当上班主任了?真好,老人们常念叨你呢。"林小满心头一暖,
从手提袋里掏出路上买的水果:"给大伙儿分分。最近...大家都好吗?
"陈大明笑容淡了些,推着车往洗衣房走:"老样子。张爷爷的阿尔茨海默症更严重了,
昨天把李奶奶认成了他已故的老伴,拉着说了半天话。""李奶奶?
"林小满帮忙扶着摇摇欲坠的毛巾堆。"就是总坐在活动室窗边的那位。"陈大明压低声音,
"她女儿三个月没来了,每次打电话都说在加班。"他顿了顿,
"其实...李奶奶上个月查出轻度心衰,但死活不让我们告诉她女儿。
"林小满顺着陈大明的视线望去,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活动室里,一个模糊的佝偻身影。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今早那位,关心女儿是否穿对袜子的卷发女士。她的心突然揪紧了,
如果自己的母亲也这样隐瞒病情..."我去看看她。"林小满突然说。
4.活动室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衰老混合的气味。李奶奶坐在窗边的老位置,背挺得异常笔直,
银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一座等待被唤醒的雕像。
"奶奶好,我是小满,以前来做过义工。"林小满轻声道。李奶奶缓缓转头,
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我记得你,会弹钢琴的姑娘。"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
坐这儿。"阳光透过纱窗,在李奶奶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林小满注意到她浅褐色眼睛里的神采:"您在看什么呢?""看那棵梧桐树。
"李奶奶指向窗外,"我女儿小时候最爱捡它的叶子做书签。"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钱包,
取出一片塑封的梧桐叶,"这是她小学时做的,现在孙女都上幼儿园啦。"林小满接过书签,
看到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最爱的妈妈"。
她的喉咙突然发紧:"您...想见孙女吗?"李奶奶的眼睛亮了一瞬,
又迅速暗淡:"小雨在'阳光幼儿园',离这不远。但..."她摩挲着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