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柏拿着一百两银子,真就去白鹿书院报了名。
这事儿很快就在我们这条巷子里传开了。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入赘顾家的那个穷书生,他有个不成器的哥哥,如今却要去京城最好的书院读书了。
而这笔钱,是我这个做弟妹的出的。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夸我贤惠大度,是个难得的好媳妇。
也有人背地里嚼舌根,说我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拿自己的嫁妆去填婆家的无底洞,早晚有我哭的时候。
我的婆母顾氏,显然是第二种言论的忠实拥护者和传播者。
她从福来客栈搬了出来,到底还是没拗过顾长风的“孝心”,住进了西厢房。
但她一天安生日子都不肯过。
每天早晨,她都会搬个小马扎,坐在我们家门口,跟来来往往的邻居们“聊天”。
聊天的内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哎哟,王大娘啊,买菜去啊?我家那个儿媳妇,到现在还没起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们长风真是命苦哦!”
“李嫂子,你看看我这身衣裳,都穿了三年了。我那儿媳妇,绫罗绸缎一箱一箱的,也不知道孝敬我这个婆婆一件。”
“不是我爱说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啊!一百两银子,眼睛都不眨就给了她大哥。那是她大哥吗?那是我们长风的亲大哥!她倒好,搞得跟施舍一样,还让我们长柏写了什么借条!这不是存心让人看笑话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半条巷子的人都听见。
颠倒黑白,避重就轻。
把我说成了一个苛待婆母、拿钱收买人心、离间兄弟感情的恶媳妇。
而她自己,则是那个忍辱负重、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慈母。
很快,邻居们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同情,鄙夷,幸灾乐祸。
甚至有几个平日里跟我关系不错的婶子,见到我出门,都绕着道走。
顾长风为此气得不行,好几次想冲出去跟他娘理论,都被我拦下了。
“青梧,你别拦我!我娘她……她太过分了!”
“然后呢?”我问他,“你跟她吵一架,她就会改吗?”
他噎住了。
“她不会改。她只会闹得更凶,哭天抢地,说你不孝,说我这个做妻子的撺掇你跟她离心。”我平静地分析,“到最后,错的还是我们。何必呢?”
“那……那我们也不能由着她这么败坏你的名声啊!”顾长风急得团团转。
我拉着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夫君,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一文不值。”
尤其是在我这里。
我是皇帝,我的名声,由史官来写。
而不是由这条巷子里的三姑六婆来定。
但他不行,他是个读书人,最看重名声。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放心,她蹦跶不了几天的。跳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果然,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下午,婆母又在门口开“诉苦大会”。
她正说到精彩处,唾沫横飞地控诉我昨晚炖的鸡汤,只给顾长风盛了鸡腿,却只给她一碗清汤。
(事实上,是她自己不爱吃鸡胸肉,把肉都挑给了顾长风。)
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一阵喧哗。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一队带刀护卫的簇拥下,停在了我们家门口。
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锦衣、管家模样的人。
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所有人都看呆了。
我们这条穷巷子,什么时候来过这么气派的人物?
那管家径直走到我们家门口,对着正在发愣的婆母,客气地躬了躬身。
“请问,此处可是萧青梧萧娘子的府上?”
婆母愣愣地点头。
“是……是啊。”
管家脸上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那就没错了。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给萧娘子送些东西。”
他说着,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哗——”
周围的邻居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托盘里,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满满一盘地契和房契。
粗粗一看,至少有十几张。
管家高声念道:
“城东‘锦绣布庄’地契一张!”
“城南‘同福酒楼’地契一张!”
“城西‘济世药堂’地契一张!”
“另有,城中三进大宅房契一张,良田百亩地契十张!”
他每念一样,周围的吸气声就重一分。
念到最后,整条巷子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和我婆母。
这些,都是我皇庄里最不起眼的几处产业。
我让手下人换了个名头,假借一个“过世的远房亲戚”的名义,给我“送”了过来。
时机,掐得刚刚好。
管家念完,将托盘恭恭敬敬地递到我面前。
我那时刚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准备晒的豆角。
我“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惊愕和茫然。
“这……这是什么?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管家笑道:“不会错的。这是您家一位姓萧的远方表叔公,临终前特意嘱咐,要将这些家产,全都留给您。他老人家无儿无女,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