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像一缕被遗弃的风,徘徊在病房外的走廊。
消毒水的气味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死寂。护士站的值班护士低头记录着什么,偶尔交谈两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对生命消逝的惯常唏嘘。没有人注意到我这团无形的“存在”。
我看着苏清被秦峰半扶半抱着,走向电梯。她靠在他怀里,肩膀微微耸动,还在低声啜泣。秦峰耐心地拍着她的背,侧脸线条在走廊顶灯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说着安抚的话。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对遭遇不幸、彼此依靠的恩爱伴侣。
只有我能“听”到他贴近她耳边时,那压低声音里潜藏的一丝急切:“清清,别哭了,小心身体。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后续事宜,林朝的公司股份、保险理赔,还有他名下那些资产,都需要尽快办理手续,免得节外生枝。”
苏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点了点头,依赖地更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嗯,都听你的。峰,我现在只有你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吞没了他们的身影,也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温情表演。
我的意识跟随着他们,穿过医院大厅,来到停车场。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苏清的裙摆。秦峰体贴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自然,无可挑剔。
跑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驶离了这座吞噬了我肉身的白色监狱。
我没有跟去。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苏清那套位于市中心顶层公寓,用我当年拼死拼活赚来的第一桶金投资,最终却登记在她名下,作为她“独立自主”象征的巢穴。那里曾是他们爱的小窝,soon,就会变成揭露真相的刑场。
我的意识漂浮在城市上空,俯瞰着霓虹闪烁。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了最初的悲愤。等待已久的时刻,即将来临。
……
公寓里,灯火通明。
苏清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客厅巨大的沙发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曾经她觉得这是成功的背景板,此刻却显得格外冰冷疏离。
“喝点水,宝贝。”秦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书房整理一下林朝的那些文件,有些手续可能比较急。”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稳重、有担当的未婚夫,开始为他们的未来筹划。
苏清接过水杯,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莫名的寒意。她看着秦峰走进书房的背影,宽阔,可靠,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她告诉自己,幸好有他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客厅里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苏清蜷缩在沙发里,脑子乱糟糟的。林朝死了。这个认知终于后知后觉地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无论她怎么发脾气都默默忍受、最后为她挡刀的男人,真的没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毫无保留地对她好了。
一丝愧疚和空虚漫上心头,但很快被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压过。以后怎么办?公司的事情她一向不怎么管,都是林朝和秦峰在打理。现在林朝不在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钻戒,这是秦峰上周才送给她的,硕大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说等蜜月回来就结婚。现在蜜月没了,婚礼……还会如期举行吗?
就在这时,书房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像是抽屉被快速拉开又关上,还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苏清起初没在意,以为是秦峰在找文件。但渐渐地,那声音变得有些急促,甚至带着点……慌乱?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她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