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瞬间,我发现自己成了杀死我的那支钢笔。我的未婚夫与我的至亲妹妹,
正用沾满我鲜血的双手,上演着一出深情款款的悲剧。而我,这枚冰冷的凶器,
将是他们罪行的唯一见证,也是刺向他们心脏的最终审判。【1】我的葬礼,
办得风光又体面。挽联高挂,白菊簇拥,空气里弥漫着庄严肃穆的香火气。
我生前的照片被放大挂在正中央,黑白相片里,我笑得温婉,
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我,苏沁,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旁观着这一切。
我成了一支笔。一支万宝龙「大文豪」系列**款钢笔,亮黑色的树脂笔身,镀铂金的笔夹,
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母贝六角白星。这是我的未婚夫江川,
在我27岁生日时送给我的礼物。也是两个小时前,刺穿我心脏,终结我生命的凶器。
此刻,这支凶器正被它的主人,我的未婚夫江川,稳稳地握在手中。他的指尖温热,
带着熟悉的触感,可这温度不再让我感到安心,只觉得一阵阵刺骨的冰冷,
从笔身传遍我虚无的「灵魂」。「沁沁,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江川的声音沙哑,
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恸。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英俊,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蓄满了泪水,让他看起来脆弱又深情。宾客们无不动容,
纷纷上前安慰。「江总,节哀顺变。」「苏**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样。」
江川只是摇头,紧紧攥着我,仿佛我是他与逝去爱人唯一的连接。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就连我,如果不是亲历者,恐怕也要被他这副情深不寿的模样所蒙骗。我的「视线」
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了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林薇薇身上。她穿着一条素雅的白裙,
哭得梨花带雨,几乎要昏厥过去,被几个朋友搀扶着。她柔弱地靠在江川身边,
伸出纤细的手,轻轻复上江川握着我的手背。「姐夫,你别这样,姐姐会心疼的。
她……她一定是工作太累了,法医鉴定也说了,是突发性心源性猝死……」
她的声音细弱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心源性猝死?多么可笑的谎言。
我清晰地记得,就在两个小时前,在这栋别墅的书房里,
我将一份股权**协议和一份我委托**调查的资料拍在江川面前。资料里,
全是他和林薇薇暗度陈仓的证据,以及他背着我,利用我的名义和资源,
偷偷转移公司资产的流水。「江川,我们完了。」我冷静地看着他,
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快要窒息。他起初的慌乱过后,竟是诡异的平静。
他笑了,拿起书桌上我最喜欢的这支钢笔,在指尖优雅地转动。「沁沁,你太聪明了,
聪明得让我有点害怕。」「你什么意思?」我警惕地后退一步。「我的意思是,」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狰狞与贪婪,「你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你的才华,你的公司,你的财富……哦,还有你这个美丽的躯壳。」我还没来得及呼救,
林薇薇就从门后闪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浸湿了乙醚的手帕,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在挣扎中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最后的意识里,
我看到江川举起了那支我视若珍宝的钢笔,那冰冷坚硬的笔尖,对准了我的心脏。「别怪我,
沁沁,」他俯下身,在我耳边温柔地低语,像情人间的呢喃,「要怪,
就怪你挡了我和薇薇的路。你知道吗?这支笔的笔尖,是用特种合金打造的,
硬度堪比手术刀。刺入身体,创口极小,就像一个天然的血点,法医很难发现的。」
剧痛传来,我的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再次恢复意识,我就成了这支笔。
我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冰冷的躯壳里,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成为他们罪行的见证者。
葬礼结束后,宾客散尽。别墅里只剩下江川和林薇薇。前一秒还悲痛欲绝的男人,
此刻却一把将哭哭啼啼的林薇薇揽入怀中,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悲伤,只剩下如释重负的快意。
「好了,别哭了,晦气。」他嫌恶地擦掉林薇薇脸上的泪水。林薇薇立刻止住哭泣,仰起脸,
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川哥,我们成功了。苏沁那个蠢女人,到死都不知道,我们才是一对。
」「她不蠢,只是太自负了。」江川把玩着我,冰冷的笔身在他的指腹间滑动,
「她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将我举到眼前,
对着灯光欣赏着。「这支笔,真是个好东西。既是定情的信物,又是完美的凶器。以后,
我就用它来签署所有属于我们的文件。」他的目光透过笔身,仿佛在审视着被囚禁的我,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你说,苏沁的灵魂会不会就困在这支笔里,看着我们恩爱,
看着我们花光她的钱,活活气死第二次?」林薇薇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川哥,你好坏啊!不过,我喜欢。」
我感觉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恶心,几乎要冲破这钢笔的束缚。我的灵魂在尖叫,在咆哮,
可传递出去的,只有一片死寂。我看着他们在我家的沙发上拥吻,调情,
商量着如何以「未亡人」和「孤妹」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接管我一手创办的设计公司。
我看着江川用我,用这支杀死我的凶器,在一份份文件上签下他的名字,
将我的心血一点点侵吞。我被他插在西装的口袋里,带去各种高端酒会。
他向所有人介绍我是他逝去未婚妻的遗物,是他唯一的念想。那些不知情的人,
纷纷投来同情又羡慕的目光,称赞他有情有义。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我的死亡,
为他镀上一层深情的金身。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包裹。难道,我就要这样,
永生永世被囚禁在这方寸之间,看着仇人逍遥法外,坐享其成吗?不!我不甘心!
强烈的怨念,似乎触动了某种未知的力量。我感觉到笔身内部,
那原本只是装饰用的复杂机械结构,似乎与我的灵魂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就在这时,
一场意外发生了。江川在一次酒会后,喝得酩酊大醉,与人发生了争执。混乱中,
他被人猛地一推,撞在了墙上。插在他口袋里的我,应声飞了出去,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掉进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滚进了一盆巨大的绿植花盆里,被湿润的泥土半掩着。
江川和林薇薇找了我很久,但最终只能骂骂咧咧地放弃。我就这样,
被遗弃在了这个喧闹的酒店角落。黑暗和寂静重新笼罩了我。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
两天,还是一周。我的世界里只有泥土的腥气和偶尔经过的脚步声。绝望再次袭来。难道,
我的复仇之路,还没开始,就要以这种可笑的方式终结了吗?就在我即将陷入沉寂时,
一只手拨开了我身上的泥土。那是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
一个略带疲惫和沙哑的男声响起。「咦?这是什么?」那人将我从泥土里捡了起来,
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去我身上的污渍,露出了我原本的样貌。「万宝龙大文豪?
真家伙……谁这么不长眼,把这么贵的笔扔这了?」我被他握在手中,
带离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透过他的指缝,我「看」到了他的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眼神锐利,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痞气和执拗。我认得他。他叫陆言,市刑警队的警察。
曾经因为一桩案子,来我的公司调取过监控。更重要的是,他是我「心源性猝死」
一案的负责人。那个因为找不到任何疑点,最终只能无奈结案,却在卷宗上签下「存疑」
二字的警察。【2】陆言把我带回了家。他的家和我那栋精心设计的别墅截然不同。
空间不大,甚至有些杂乱。沙发上扔着几件皱巴巴的衣服,
茶几上堆满了案卷和吃剩的外卖盒子。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咖啡的苦涩香气。
这是一个属于单身男人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混乱空间。他把我放在书桌的笔筒里。
我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正对着他那台旧款的笔记本电脑,
旁边就摊着一本已经翻得卷了边的案卷。案卷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我的名字——苏沁。
案件类别:意外死亡。状态:已结案(存疑)。我的灵魂狠狠一颤。存疑!他果然还在怀疑!
陆言似乎完全没把我这支「捡来的」钢笔当回事,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然后一头扎进了我的案子里。屏幕上,是我的尸检报告。每一项数据,每一个结论,
都清晰地指向「心源性猝死」。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破绽。「妈的。」陆言低声咒骂了一句,
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显得烦躁不堪。他点开另一份文件,是江川和林薇薇的口供。
两人的说辞天衣无缝。都说我最近工作压力大,时常感到心悸胸闷,有过几次晕厥的经历。
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倒在书房的地板上,没有了呼吸。字字句句,都在将我的死,
引向一场意外。陆言盯着屏幕,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拿起一支普通的圆珠笔,
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动机。苏沁死后,最大受益人是谁?」「江川,林薇薇。」
「江川,苏沁未婚夫,苏沁死后,以未亡人身份,有权继承部分遗产,并接管公司。」
「林薇薇,苏沁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亲密』。苏沁父母早亡,
她是苏沁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两人在苏沁死后,迅速确定恋爱关系,并准备订婚。
速度快得反常。」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我的灵魂上。没错!就是这样!
陆言,继续查下去!我激动地「呐喊」,可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是一支冰冷的钢笔,
被遗忘在笔筒的角落里,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为了我的案子愁眉不展。接下来的几天,
我成了陆言生活的一部分。我看着他为了我的案子,一遍遍地走访我公司的员工、我的朋友。
但所有人都被江川和林薇薇的表演蒙蔽了,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我看着他因为重查这个「已结案」的案子,和他的上司在电话里大吵一架,被勒令休假,
不许再插手。我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
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落寞。「苏沁……」他忽然喃喃自语,拿起那份案卷,
手指摩挲着我的照片,「你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只是意外吗?」
他的指尖触碰到照片上我的眼睛,那一刻,我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电流从我的灵魂深处涌出,
顺着他触摸照片的手指,仿佛要传递给他什么。可那感觉转瞬即逝。我还是我,
一支无法言语的钢幕。他还是他,一个陷入困境的警察。挫败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拥有真相,却无法说出口。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这天晚上,
陆言似乎是喝了点酒。他带着几分醉意,坐在书桌前,又一次翻开了我的案卷。他没有开灯,
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白光,照亮他疲惫的脸。他没有再看那些冰冷的报告和口供,
而是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我生前的照片和资料。有我接受财经杂志采访的,
有我设计的作品获得国际大奖的,还有我参加各种公益活动的照片。照片里的我,
自信、优雅,光芒万丈。陆言一张张地翻看着,许久,他轻叹一口气。「这么一个女人,
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他随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想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
来梳理他混乱的思绪。他抽出的,正好是我。当他温热的指腹握住我冰冷的笔身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贯穿了我的灵魂。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电流,
而是一种清晰的、可以被引导的力量。我感觉到,我的意识,似乎可以顺着笔尖,延伸出去。
陆言握着我,本想写字,却鬼使神差地在纸上随意地涂鸦起来。他的手在动,
但驱动他下笔的,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一股来自我的,充满怨恨与不甘的力量。
我拼尽全力,将我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那狰狞的、扭曲的,属于江川的脸,灌注到笔尖。
线条在纸上纵横交错,起初只是杂乱无章的涂鸦,但渐渐地,那些线条开始汇聚,
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陆言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酒意醒了大半,
惊愕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在纸上画出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却又莫名熟悉的脸。那张脸,
充满了贪婪、残忍和一丝得手后的狂喜。正是江川杀死我时,露出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陆言猛地松开手,我「当啷」一声掉在桌子上。他像见了鬼一样,
死死盯着纸上的那张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当然不认识这张脸。
因为江川在他面前,永远是那副温文尔雅、悲痛欲绝的模样。但他认识这张脸的五官。
是江川。却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如同恶魔般的江川。「操!」陆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又看看纸上的画,仿佛想弄明白这诡异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色深沉,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我冰冷的笔身上,
反射出一点寒光。陆言,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凶手的脸。我,就是证据。【3】那一晚,
陆言彻夜未眠。他一会儿拿起纸上的那幅「鬼画符」,对着江川的照片反复比对,
一会儿又拿起我,像研究什么外星科技一样翻来覆去地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
以及一丝被勾起的、属于警察的兴奋。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相信证据和逻辑的刑警,
突然遇到了如此诡异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件,他的世界观正在遭受剧烈的冲击。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了,加上喝了酒,
出现了幻觉。」他把我扔回笔筒,离得远远的,仿佛我身上带着某种病毒。然而,那张画,
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第二天,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没有再去研究我的案子,而是去心理科挂了个号。我被他留在了家里,第一次,
我为无法跟上他而感到焦虑。他会相信吗?还是会把我当成一个不祥之物,彻底丢弃?
我的命运,此刻完全悬于他的一念之间。傍晚,陆言回来了,脸色比走的时候更差。看样子,
心理医生并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反而可能让他觉得自己真的「病」了。
他疲惫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许久都没有动。我静静地躺在笔筒里,等待着我的审判。终于,
他起身,走到了书桌前。他没有看我,而是拿起了那张画。他盯着画中那个狰狞的江川,
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我握在了手中。
他的手心,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如果……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他低声说,
像是在对我,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再来一次。」他闭上眼睛,将笔尖悬停在另一张白纸上,
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维。机会来了!我立刻调动起我全部的灵魂力量,这一次,
我不再描绘江川的脸,那太具冲击性,可能会把他彻底吓跑。我选择了一个更具象,
也更匪夷所思的画面。那是我的书房,我倒在地板上,
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极小、极不起眼的红色血点,就像被蚊子叮咬过一样。而在我的身边,
散落着几页纸。那是江川转移公司资产的证据!陆言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线条比上一次更加流畅,也更加清晰。很快,一幅完整的场景速写出现在纸上。
一个倒地的女人,一个微小的伤口,几张散落的文件。当最后一笔落下,陆言猛地睁开眼。
他看着纸上的画面,呼吸瞬间停滞了。他冲到电脑前,飞快地调出我案发现场的照片。
照片是警方拍摄的,非常清晰。但照片里的我穿着一件深色的家居服,
胸口的位置被衣服的褶皱遮挡,根本看不出什么。而且,现场非常「干净」。
江川和林薇薇处理得很好,除了我这个人,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东西。纸上的那几张文件,
在现场照片里,根本不存在!陆言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转过头,
视线死死地锁定在我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是惊恐和困惑,
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惊骇与狂喜的光芒。「是你……」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是你在告诉我……对不对?」我无法回答,只能用尽全力,让我的笔身,在他的掌心,
微微发热。这股温热,清晰地传递给了他。陆言浑身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他明白了。
他真的明白了!「苏沁?」他试探着,叫出了我的名字,「是你吗?
你的灵魂……在这支笔里?」我再次让笔身发热,这一次,温度更高,更持久。「是!」
我在心里狂喊,「是我!陆言!是我!」陆言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一步,
一**坐在椅子上。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神迹,或者一个怪物。许久,
他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没有再怀疑,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
已经超出了所有逻辑和常理,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他的眼神,一点点地,从震惊,
转为凝重,再转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好。」他站起身,重新将我紧紧握在手中,
这一次,他的手无比沉稳。「苏沁,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是鬼魂,是怨念,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只知道,你找到了我,你是来告诉我真相的。」他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叫陆言,是个警察。我的职责,就是找出真相,将罪犯绳之以法。
以前是,现在也是。」「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搭档。」「你,就是我的眼睛。你来画,
我来查。」我的灵魂,因为他这番话,而剧烈地颤动起来。绝望的黑暗中,第一次,
照进了一束光。我用尽全力,让笔身散发出我能做到的最炙热的温度,作为我的回应。
我们之间,一个诡异而又牢固的联盟,就此成立。一个活人,一个亡魂。一支笔,一个警察。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好,搭档。」陆言的嘴角,
勾起一抹夹杂着苦涩和坚毅的笑容,「那么,我们从哪儿开始?」我引导着他的手,
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薇薇。林薇薇,这个看似最柔弱、最无辜,却也最恶毒的女人。
她是这个案件里最薄弱的突破口。【4】我们的调查从林薇薇开始。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我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通过绘画和简单的「冷热」
反应来传递信息。我们建立了一套属于我们的沟通方式。陆言提问,
我通过让笔身变热来表示「是」,保持冰冷来表示「否」。这种方式效率极低,
但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林薇薇和江川是情人关系?」陆言问。我立刻升温。
「在你死之前,他们就在一起了?」我再次升温。「他们杀你,是为了你的财产?」滚烫。
陆言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根据我提供的信息,重新梳理了江川和林薇薇的关系网和时间线。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两个人做得滴水不漏。他们在外人面前,一直保持着「姐夫」
和「小姨子」的界限,直到我死后一个月,才「因为相互慰藉,走出悲伤」而走到一起。
这个时间点,掐得刚刚好,既能体现他们的「深情」,又不会引人怀疑。至于财产,
我生前确实立下过遗嘱,我名下的大部分财产和公司股份,都由江川继承。这是我在热恋时,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愚蠢之举。而林薇薇,作为我「唯一」的亲人,也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遗产。
从法律和程序的角度看,一切都无懈可击。「没有证据。」陆言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苏沁,我们现在空有真相,却没有证据。我画的这些东西,拿到法庭上,
只会被当成疯子的臆想。」我何尝不知道。我看着他为了我的案子,不眠不休,日渐憔悴,
心里充满了无力和憋屈。我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回忆,将我记忆中所有可能成为线索的细节,
通过他的手,画出来。我画出了林薇薇最喜欢去的一家私人会所。
我画出了她手腕上的一串看似不起眼的佛珠,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款式,
绝不是她那点工资能消费得起的。我画出了江川书房保险柜的密码,是我和他的恋爱纪念日。
多么讽刺。陆言根据我画出的线索,一一去查。他偷偷潜入那家会所,
查到林薇薇的消费记录高得惊人,并且有好几次,都是和江川一同前来,开的是情侣套房。
他查到了那串佛珠的来源,是一家顶级奢侈品牌的定制款,价值七位数。购买者,正是江川。
购买日期,是在我死前半年。他还想办法,弄到了江川公司的内部财务报表。
通过和我画出的、我死前掌握的那些证据进行比对,他清晰地看到了江川是如何在我死后,
利用我留下的授权,肆无忌惮地将公司的资金洗进他自己的口袋。证据,
一条条地被我们找到。但这些,全都是我们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
它们可以坚定陆言的推断,却无法成为呈堂证供。反而,陆言的调查,引起了江川的警觉。
这天,陆言的上司,张局,亲自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张局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陆言!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休假了吗?谁让你去查苏沁的案子的?你知不知道,
江川先生已经通过律师,正式向市局投诉你了!说你骚扰他的未婚妻林薇薇**,
还窃取他公司的商业机密!」陆言沉默地听着,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张局,
我有证据……」「什么证据?你那套见鬼的理论吗?」张局怒吼道,「陆言,我警告你,
马上停止你的一切行动!否则,你就等着脱了这身警服吧!」电话被狠狠挂断。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感觉到陆言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和不甘。他为了真相,
不惜赌上自己的前途,换来的却是投诉和警告。而江川和林薇薇,那两个杀人凶手,
却可以动用资本和律师,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反咬一口。这是何等的不公!何等的讽刺!
「啊——!」陆言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
脸上是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怎么办……苏沁……我们该怎么办……」他抱着头,
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我静静地躺在桌上,冰冷坚硬的笔身,也无法掩盖我灵魂深处的寒意。
我看着他痛苦,比我自己受苦还难受。是我把他拖下了水。如果不是我,
他还是那个虽然有些愤世嫉俗,但前途无量的刑警。而现在,他却因为我,
面临着被开除的风险。就在这时,电视里插播了一条本地新闻。「据悉,
**将于下周五,在市中心艺术馆,为已故的青年艺术家、企业家苏沁女士,
举办一场名为『沁墨留痕』的个人作品纪念展。届时,**总裁江川先生,
将与苏沁女士的胞妹林薇薇**,共同出席,并宣布一项重要决定。」画面上,
是江川和林薇薇亲密地站在一起接受采访的画面。江川对着镜头,
深情款款地说:「沁沁虽然离开了,但她的才华和精神,将永远留存。这场展览,
是我为她圆梦。同时,我也会在展览上,宣布我和薇薇的婚期。我想,沁沁在天之灵,
看到她最爱的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互相扶持,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噗——」
陆言看着电视上那张虚伪的脸,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喷出一口血来。是急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