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手断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在宫里,没有什么秘密。
尤其是这种带着点血腥味的八卦,传得比风还快。
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是我这个废后疯了,像泼妇一样咬断了小路子的手。
有人说,是小路子自己不小心,在冷宫门口摔了一跤,脸先着地,用手撑了一下,就断了。
还有人说,是冷宫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小路子冲撞了冤魂。
最后一个版本,流传得最广。
因为最**,也最能解释为什么手腕会断得那么离奇。
一时间,冷宫成了禁地。
除了奉命送饭的,没人敢靠近。
送饭的人也换了。
换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
姓王,大家都叫他王公公。
他很谨慎,每次来,都把食盒放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
然后远远地躬身行个礼,说一句“娘娘请用膳”,就立刻退走。
仿佛这里面有什么会吃人的猛兽。
饭菜的质量,倒是好了不少。
虽然还是粗茶淡饭,但至少是热的,也没有馊。
我知道,这是刘如眉的手段。
小路子是她的人。
她大概觉得,用冤魂的说法,能把我吓住。
同时,改善伙食,又是一种安抚。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她总喜欢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我在等。
等她出下一招。
一只狗被打断了腿,主人总要出来看看的。
第三天,她的人来了。
不是太监,是个宫女。
叫采萍。
以前是我宫里的二等宫女。
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我罚去洗过一个月的衣服。
后来,我被废,她立刻就投靠了刘如眉。
现在,已经是长春宫的掌事宫女了。
穿金戴银,神气得很。
她领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箱子,停在了冷宫院外。
王公公拦住她。
“采萍姑娘,这……这可使不得,淑妃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冷宫。”
“让开,王公公。”采萍下巴一扬,“我就是奉了淑妃娘娘的懿旨来的。娘娘心善,听说废后在这里日子过得苦,特意送些东西来。怎么,你敢拦着?”
王公公一脸为难,但还是不敢得罪淑妃的红人。
只好让开了。
采萍扭着腰,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用一根枯树枝在地上划拉。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身上穿着的,还是进宫时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
头发随便用一根木簪绾着。
和她那一身光鲜亮丽的绫罗绸缎比起来,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眼里的鄙夷和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哟,姐姐。好久不见,您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清静啊。”
她故意把“姐姐”两个字,叫得又长又腻。
我以前是皇后,她是宫女。
现在,她敢叫我姐姐。
我没抬头,继续在地上画着。
“有事?”我问。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了?”采萍娇笑一声,拍了拍手。
后面两个小太监把箱子抬了上来,打开。
里面,全是一些破旧的衣物,还有一些缺了口的碗碟。
甚至还有几件是宫里下人穿的粗布衣。
“姐姐你看,娘娘多惦记你。知道你在这里缺衣少食,特意让奴婢把这些送来。”
采萍捏起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服,在我面前晃了晃。
“娘娘说了,虽然姐姐你被废了,但到底也曾是主子。总穿着这身旧衣服也不像话。这些啊,都是宫里刚淘汰下来的,虽然旧了点,但好歹能换洗。姐姐你就将就着用吧。”
这话,说得可真是“体贴”。
名为送东西,实为羞辱。
告诉我,我现在连宫里的下人都不如。
只能用他们淘汰下来的垃圾。
我还是没看她。
“东西放那,你可以走了。”
我的平静,又一次刺痛了她。
她大概希望看到我痛哭流涕,或者暴跳如雷。
那样,她回去才好跟刘如眉邀功。
“姐姐,你怎么这么不领情呢?”
采萍的脸色沉了下来。
“娘娘的一片好心,你可别不识抬举。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吗?我告诉你,现在你连条狗都不如!”
她走上前来,一脚踩在我刚画好的图案上。
地上,我用树枝画的是一幅棋盘。
纵横十九道。
她这一脚,正好踩在了“天元”的位置。
踩得又准又狠。
我终于抬起了头。
看着她。
“说完了?”
“没说完!”她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壮着胆子喊道,“姜月,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东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她说着,从箱子里抓起那件最破的粗布衣服,直接朝我头上扔了过来。
“穿上!这才是你现在该穿的!”
衣服带着一股霉味,迎面而来。
我坐着没动。
手里的树枝,动了。
我手腕一抖。
那根干枯的树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飞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那件衣服。
衣服被树枝带着,在半空中转了个弯。
然后,“啪”的一声。
贴在了采萍自己的脸上。
像一张精准的膏药。
采萍被这一下抽得眼冒金星。
“啊!”她尖叫一声,伸手去扯脸上的衣服。
衣服扯下来了。
但她娇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辣地疼。
“你……你敢打我?”
采萍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也吓傻了。
他们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采萍把衣服扔出去,然后衣服就自己飞回来,打了她的脸。
这……这他妈的,又是闹鬼了?
冷宫的鬼,这么厉害的吗?
“打你?”
我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打你,都脏了我的手。”
我的身高比她高半个头。
我走过去,阴影正好笼罩住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腿肚子有点发软。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淑妃娘娘的人!”
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淑妃?”
我走到她面前,停下。
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红肿的脸颊。
动作很轻柔。
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但采萍却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回去告诉刘如眉。”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她的这些小把戏,我没兴趣陪她玩。”
“让她洗干净脖子,等着。”
“很快,就轮到她了。”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她的耳廓。
采萍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瞳孔里充满了恐惧。
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说完,退后一步。
看着她。
“滚。”
只说了一个字。
采萍如蒙大赦。
她连滚带爬地跑了。
甚至都忘了去管那两个已经吓瘫在地上的小太监。
跑到院子门口,她还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狼狈不堪。
我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如眉。
你派来的这条狗,我已经帮你教训了。
接下来,就该你了。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采萍落荒而逃之后,冷宫清静了许多。
刘如眉那边,像是偃旗息鼓了。
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再派人来作妖。
每天送来的饭菜,也都是四菜一汤,荤素搭配。
虽然比不上当皇后时的山珍海味,但至少是正常人吃的饭了。
我知道,她是被我吓住了。
或者说,是被我传的话吓住了。
她肯定把我的原话告诉了萧景琰。
那两个人,估计正凑在一起,研究我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可能会觉得我疯了。
也可能会觉得我背后还有什么倚仗。
他们猜不透。
这就对了。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悠闲。
白天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练练字。
晚上就溜出去,在皇宫里到处转转。
有时候去御书房,看看萧景琰最近在批什么奏折。
有时候去,找几本孤本武功秘籍看看。
有时候,也会去长春宫的屋顶上,听听刘如眉和萧景琰的墙角。
他们的对话,很无聊。
不是你侬我侬,就是商量着怎么对付朝中的某个老臣。
萧景琰对刘如眉,确实是宠爱。
但那宠爱里,带着一丝利用。
刘如眉的父亲,是江南的盐运使,富可敌国。
萧景琰的国库,一直不怎么充裕。
而刘如眉对萧景琰,也不是什么真爱。
她想要的,是皇后的位置,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两个人,各取所需。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天晚上,我在屋顶上听到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
秋天到了,萧景琰准备举办秋猎。
地点在京城外的皇家猎场。
文武百官都会参加。
这是一次展示国威,也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刘如眉在跟萧景琰撒娇。
“陛下,臣妾也想去。”
“胡闹,猎场凶险,你去干什么。”
“臣妾不去打猎,臣妾就想陪在陛下身边嘛。而且,臣妾听说,这次的彩头,是千年雪参,能延年益寿,臣妾想为陛下赢回来。”
她说得情真意切。
萧景琰被她哄得很高兴。
“好,好,朕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朕,不许乱跑。”
“臣妾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