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后背紧紧抵住冰凉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着。
门外的人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话,只有一片死寂。
可就是这份安静,更让蒲悠为觉得窒息。
陆询华……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理说这个时间,他要么在书房处理工作,要么在自己的房间,极少会出现在二楼的走廊,更别说守在她的浴室门口了。
蒲悠为攥着浴巾的边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刚才唱歌时的那点肆意荡然无存,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
她怕陆询华。
从蒲家把她“卖”到陆家的那天起,这种恐惧就刻在了骨子里。他看似温和,眼神里却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他从不打骂她,可那无处不在的掌控欲,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困得死死的。她努力表现得乖巧懂事,尽量减少和他的接触,就是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
可刚才……她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唱了那样一首歌。
“我欲生杀谁欲刀下抗命做亡魂”——这话落在陆询华耳朵里,会不会被当成是她的反抗?
蒲悠为闭了闭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刚才门外站着的根本不是陆询华,而是能轻易决定她生死的阎王。
怎么办?
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还是开门道歉?
她靠在门上,听着自己越来越响的呼吸声,做了无数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始终没有动静。
蒲悠为知道,躲不过去的。陆询华从不是有耐心等人耍赖的人,他现在没动静,不过是在等她自己想通。
她慢慢松开紧握的浴巾,手指颤抖着伸向门把手。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大不了就是被他冷着脸训一顿,总比在这里煎熬着强。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陆询华还站在原地,姿势没变,只是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眼神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蒲悠为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吟:“陆……陆先生。”
预想中的冷斥没有来。
反倒是一股清冽的气息靠近了些,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陆询华身上惯有的味道。
蒲悠为的心跳更快了,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头发没擦干。”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比刚才柔和了些。
蒲悠为僵着身子,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梢,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在浴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明明是让她害怕的人,身上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可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一软,眼前有些发黑。
大概是洗澡太久,又加上刚才吓得不轻,低血糖犯了。
她踉跄了一下,以为会摔倒在地,却没想到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陆询华伸手扶住了她,手臂环着她的腰,稳稳地托住了她往下滑的身体。
“站不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蒲悠为晕乎乎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她挣扎着想站直,可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皮也越来越沉。鼻尖萦绕着那股雪松味,像是有催眠的魔力,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装睡吧。
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她索性闭上眼睛,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呼吸故意放得平稳,假装自己已经晕过去了。
陆询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水汽,像蝶翼般轻轻颤动着,显然没真的睡沉。他挑了挑眉,也没戳穿,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他低头看了眼她紧抓着浴巾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抱着她往卧室走,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将她放在床上时,蒲悠为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却依旧闭着眼,一副睡得很沉的样子。
陆询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角,目光落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口红的痕迹。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胭脂还没涂帝王唇,就睡死了……”
怀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大概是快要真的睡着了,呼吸变得均匀悠长。
陆询华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眼神渐渐深邃起来。
今天在学校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陆思绵那小子竟然追着她坐到第一排,还跟她一起当了升旗手,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
他低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水珠沾在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
看着她现在这副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强撑着的样子,倒比以前那副唯唯诺诺、死气沉沉的模样有趣多了。
他不喜欢她离陆思绵太近,但看着她在学校里崭露头角,看着她唱歌时那股鲜活的劲儿……似乎也没那么让人不悦。
陆询华站起身,转身关了卧室的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夜灯。
“好好睡吧。”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轻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里,蒲悠为的睫毛终于不再颤动。
她确实睡着了。
在那股让她安心的雪松味里,在他那句带着调侃的低语里,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放松,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空荡的走廊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蒲悠为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时,手里还攥着那枚冰凉的升旗手徽章——是昨天放学前李秀荷特意交给她的,金属边缘磨得指腹有些发麻。
她走到座位旁放下书包,抬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今天特意扎了高马尾,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脖颈,带着点清爽的利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