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破败的出租屋。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劣质泡面残留的气味,还有……一种濒临爆炸的、无声的硝烟气息。
那枚冰冷的钻戒静静躺在我的掌心,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璀璨得刺眼。铂金指环紧紧贴着皮肤,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慌的重量。
爱?
这个字眼从顾昭口中吐出来,带着那样一种近乎破碎的颤抖和茫然,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核弹,瞬间将我本就一片混沌、高烧昏沉的大脑炸得四分五裂!
荒谬!这简直荒谬绝伦!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才刚刚亲耳听到(虽然是转述),在他和林知夏的私密谈话里,我沈星辞不过是个供他取乐的“玩物”,是个“看个乐子”的消遣!是他复仇路上一个可以肆意践踏、随意丢弃的小玩意儿!
现在,他砸开我的门,像一头暴怒失控的野兽,掐着我的手腕,捏着我的下巴,用那种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盯着我,然后……塞给我一枚钻戒?
然后,用那样一种痛苦又卑微的语气,问我……怎样才算爱我?!
这算什么?是戏耍的新高度吗?是更残忍的羞辱方式吗?是他顾大总裁觉得,把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不够**,非要看到对方彻底崩溃、精神错乱才满意?
剧烈的情绪冲击加上持续不退的高烧,让我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被那枚戒指烫到一样,用尽全身力气将它狠狠扔了出去!
“**有病吧顾昭!”我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嘶吼出声,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玩我很有意思是不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从恐惧到绝望再到……再到……”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那枚滚落在灰尘里的钻戒,“现在又拿这种东西来羞辱我?!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彻底逼疯才够本?!”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无法言说的巨大委屈。
“爱你?呵…哈哈哈……”我惨笑起来,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摇摇欲坠,“顾昭,你告诉我!对着一个你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仇人!对着一个你亲口承认只是‘玩物’和‘乐子’的垃圾!你怎么能……你怎么敢……说出‘爱’这个字?!”
“玩物?”顾昭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中。他脸上那种暴怒的冰冷出现了一丝裂痕,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错愕和一种被误解的、近乎暴戾的焦躁。“谁跟你说你是玩物?!”
“林知夏!你的好青梅!你的白月光!”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她亲口说的!你跟她抱怨我烦人!你说我装可怜!你说看着我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样子挺有意思!你说就当看个乐子!顾昭!你敢说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吼得声嘶力竭,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辣的疼。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
顾昭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冻结的雕像。他脸上所有的表情——暴怒、冰冷、焦躁、痛苦——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只剩下一种彻骨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迅速弥漫开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
那杀意并非针对我,而是……锁定在了某个虚无的、名为“林知夏”的方向。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顾昭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亲口对你说的?”
“是苏晓…她表姐…在知夏集团的晚宴上…亲耳听到林知夏打电话说的!”我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带着绝望的哽咽,“顾昭…别再耍我了…给我个痛快吧…系统…系统它只给我三天了…三天后…我…”
我语无伦次,巨大的痛苦和身体的极度不适让我再也说不下去。
“系统?”顾昭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而怪异的词,眉头狠狠拧紧,敏锐地察觉到了我话语里巨大的痛苦和某种非自然的绝望。他一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我笼罩,但这一次,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暴戾气息奇异地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探究。
他蹲下身,试图拉开我抱着头的手臂,动作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急切。
“什么系统?什么三天?沈星辞,你说清楚!”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别碰我!”我像受惊的刺猬,猛地挥开他的手,身体往后缩,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跟你没关系!是我活该!是我穿进这个鬼地方!是我成了那个该死的反派!是我必须像个舔狗一样讨好你才能活命!是我蠢!是我信了那破系统!现在好了…玩脱了…它只给我三天…要么让你这个恨我入骨的**‘真心谅解’或者‘爱上我’…要么就抹杀…”
我颠三倒四地哭喊着,将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和不甘一股脑地倾倒出来,逻辑混乱,词不达意,但核心意思却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穿书?反派?系统?抹杀?”顾昭的眉头越拧越紧,眼中的震惊越来越浓。这些匪夷所思的词汇串联在一起,结合“沈星辞”这段时间种种反常到极点的行为——那些笨拙的讨好、突如其来的示好、莫名其妙的恐惧、以及此刻濒临崩溃的绝望……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能完美解释一切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伸出手,这一次不再顾忌我的反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双手紧紧扣住了我的肩膀!滚烫的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惊人的热度。
“看着我!沈星辞!”他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得如同漩涡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惊疑、震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迫。
“你不是他?”他的声音低沉急促,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你不是那个背叛我、害死我的沈星辞?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被一个叫‘系统’的东西控制着,必须完成任务才能活命?”
他精准地抓住了我混乱话语中最核心的信息!
我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赤红的眼眸深处,此刻没有了暴戾,没有了嘲弄,只有一种洞悉真相后的、锐利如刀的探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小心翼翼的求证。
所有的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是!我不是他!”我崩溃地哭喊出来,眼泪汹涌而下,“我是写那本破书的作者!我熬夜猝死!醒来就成了这个该死的反派!系统告诉我,只有治愈你!弥补你!让你不再恨‘沈星辞’!我才能活下去!不然就会死!就会被抹杀!”
我用力地、发泄般地捶打着地面,指甲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刮出血痕。
“我拼命地讨好你!给你送吃的!替你挡酒!把自己弄进医院!做那个丑得要死的小狗挂件!像个变态一样跟踪你!我那么怕你!怕得要死!可我还是得凑上去!因为我想活!我只是想活下来啊顾昭!”
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绝望地看着他,声音嘶哑破碎:
“可你呢?你把我当什么?玩物?乐子?看着我在你面前摇尾乞怜,像看猴戏一样很开心是不是?!现在好了…系统说…只有三天了…让你‘真心谅解’或者‘产生情感羁绊’…顾昭…你告诉我…对着一个你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的壳子…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巨大的痛苦和身体的高热让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黑了下去。意识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顾昭那张英俊的脸上,所有的冰冷、暴戾、探究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空白的、巨大的、如同被重锤击中的……震骇和……一种瞬间席卷了他整个灵魂的、灭顶般的剧痛?
他似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黑暗彻底吞噬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