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和小王子的初遇
时光荏苒,转眼高途已经五岁,上了镇里幼儿园的大班。小家伙抽条了些,但脸蛋依旧带着孩童的圆润,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机灵和纯真。他依旧是“高家小厨房”的招牌吉祥物,放学后便会乖乖待在店里,或是趴在柜台一角写写画画,或是帮着妈妈递个筷子、送个纸巾(虽然偶尔会帮倒忙),小嘴甜得很,哄得客人们越发喜欢他。这年春天,江南烟雨蒙蒙。一个午后,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店里客人不多。高明在后厨研究新菜,林文静在柜台后整理账目,高途则坐在他的专属小椅子上,趴在窗边,用手指在蒙着水汽的玻璃上画着小兔子。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高途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小男孩穿着一身质地精良、剪裁合体的小西装,外面套着件卡其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蛋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只是此刻神情有些惶然,头发和肩头都被细雨打湿了,看起来孤零零的。“欢迎光临!”高途立刻从小椅子上滑下来,像个小主人般跑过去,仰着头看着这个陌生又好看的小哥哥,“你吃饭饭吗?”小男孩抿着嘴唇,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向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的同龄人,小声说:“我……我找不到管家伯伯了。”原来是走丢了。林文静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放下账本走了过来,柔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还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小男孩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只是重复道:“我叫沈文琅。我走丢了。”高途一听,立刻热情地拉住沈文琅微凉的手:“文琅哥哥,你别怕!我爸爸做饭可好吃了!你先来我家吃饭,吃饱了再找管家伯伯!”他力气不小,又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沈文琅犹豫了一下,或许是确实又冷又饿,竟被他拉着走进了店里。
林文静看着儿子这热心肠,无奈又好笑,赶紧拿了条干净毛巾给沈文琅擦头发,又对后厨喊道:“高明,给这孩子下碗小馄饨,再热点吃的。”高明探出头,看到店里多了个气质不凡的小客人,也没多问,应了一声:“好嘞!”高途把沈文琅安排在自己常坐的位置旁边,献宝似的说:“文琅哥哥,我爸爸做的菜是世界一好吃的!你等着!”他又凑到沈文琅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小名不叫途途,叫小兔子!因为我喜欢吃胡萝卜,蹦蹦跳跳的像小兔子!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沈文琅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小兔子”的热情男孩,紧绷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很快,一碗热气腾腾、汤清馅嫩的菜肉大馄饨,一小碟金黄酥脆的江沪熏鱼,还有一小块炖得晶莹剔透、颤巍巍的红烧肉被端了上来。诱人的香气瞬间钻入鼻腔。沈文琅显然是饿极了,他起初还试图维持着餐桌礼仪,小口小口地吃着,但那馄饨的鲜美、熏鱼的甜咸、红烧肉入口即化的丰腴口感,瞬间征服了他挑剔的味蕾。他越吃越快,最后几乎是狼吞虎咽起来,把小碗里的馄饨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熏鱼和红烧肉也一点没剩。高途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比自己吃了还开心:“对吧对吧!我爸爸厉害吧!”沈文琅放下勺子,小脸上泛起满足的红晕,看着高明和林文静,小声但清晰地说:“谢谢叔叔阿姨,很好吃。”这是他进门以来说得最流畅的一句话。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沈文琅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高途拉着他的手:“文琅哥哥,去我房间玩吧!我有好多好多玩具!”两个小家伙噔噔噔跑上店里通往住家的小楼梯。
高途的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温馨,墙上贴着他的画,床上放着几个布偶。他献宝似的拿出自己最喜欢的铁皮小汽车、木头拼图,还有妈妈给他缝的布老虎,一股脑儿塞给沈文琅。沈文琅看着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普通玩具,眼里充满了新奇。他在家里从没有过这样的玩伴,也没有玩过这样的玩具。两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了一起,高途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自己的宝贝,沈文琅则安静地听着,偶尔露出浅浅的笑容。玩到兴头上,高途跑到自己的小枕头边,拿出一根用红绳编织的手链,绳结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木珠,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林文静平时熏衣服的味道。“文琅哥哥,这个送给你!”高途把手链塞到沈文琅手里,“这是我妈妈编的,她说戴着能保佑平安!你戴着它,就不会走丢啦!”沈文琅看着手里朴素却温暖的红绳手链,又看了看高途真诚无比的眼睛,小心地戴在了手腕上。然后,他低头想了想,从自己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徽章戒指。戒指是银质的,做工极其精致,上面刻着一个繁复的家族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这个,送给你。”沈文琅把戒指递给高途,语气很认真,“这是我的……很重要的东西。送你。”高途好奇地接过戒指,觉得亮闪闪的很漂亮,但他并不懂这枚徽章背后可能代表的权势与背景,只是开心地把它当成了好朋友送的珍贵礼物。“谢谢文琅哥哥!真好看!”两个孩子,一个赠予了代表着平凡温暖与守护的红绳,一个回赠了象征着家族身份与责任的徽章,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完成了一次纯粹而郑重的交换。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夜幕降临,高明和林文静正准备留沈文琅在家过夜,明天再帮他找家人时,店外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克制的敲门声。门开了,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神色焦急严肃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随从站在门口,看到安然无恙正和高途玩拼图的沈文琅,明显松了口气。“小少爷!总算找到您了!”沈文琅看到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带着疏离的平静。他站起身,对高明和林文静鞠了一躬:“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然后又看向高途,眼神里有些不舍,“小兔子……再见。”高途意识到小伙伴要走了,顿时急了,跑过去拉住沈文琅的手:“文琅哥哥你要走了吗?你还会再来找我玩吗?”沈文琅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不确定。管家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非常感谢二位照顾我家小少爷。我们即刻要启程返回P国,不便久留。”他示意随从将一张名片和一叠厚厚的钞票放在柜台上,“一点谢意,还请收下。”高明皱眉,将钞票推了回去:“不必了,孩子没事就好。我们也没做什么。”管家见状,也不再坚持,只是再次道谢,然后便带着沈文琅匆匆离开了。沈文琅在上车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店门口、用力挥着手、眼圈已经有点发红的高途,小手在身侧悄悄握紧了腕上的红绳。黑色的轿车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雨夜和街角。高途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小嘴一扁,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扑进妈妈怀里:“妈妈……文琅哥哥还会回来吗?”林文静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柔声安慰:“有缘分会再见的。”
高明看着柜台上的那张只印了姓名和一连串国际电话的名片,以及儿子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枚明显价值不菲的徽章戒指,心中隐隐划过一丝异样。沈文琅……这个名字,和他记忆中那本小说里的某个重要角色隐隐重合。但他看着眼前温馨的小店,和怀里哭泣的儿子,又很快将这点不安压了下去。无论那个孩子有着怎样的背景,至少这一次,他们的相遇是温暖的。高途给出的,是他最纯真的友谊和祝福。而未来……高明握了握拳,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他的小途途,绝不会再让任何悲剧发生。只是,命运的齿轮,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因为一根红绳和一枚徽章,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新的转动。那枚被高途当作漂亮玩具收起来的戒指,静静地躺在他的小宝箱里,仿佛沉睡着一段尚未开启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