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宫出来,坐上回镇国公府的马车,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车厢里只有我和玉竹两个人。
**在软垫上,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说。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上辈子的事和这辈子的事,搅在一起,像一锅煮烂了的粥。
“娘娘,您没事吧?”玉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我睁开眼,看见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何止是累。
跟萧恒待在一起,每时每刻都是煎熬。要对着一张恨之入骨的脸强颜欢笑,要忍受他虚情假意的触碰,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这比上辈子在冷宫里等死还难受。
“玉竹,”我看着她,“以后在外面,别叫我娘娘,叫我**。”
“是,小……姐。”玉竹改口改得有点不习惯。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国公府门口。
我扶着玉竹的手下车,抬头看着“镇国公府”四个烫金大字,眼睛又湿了。
我回来了。
我爹,我娘,我哥,我回来了。
门口的小厮看见我,撒腿就往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回来啦!大**回来啦!”
我还没走到二门,就看见我娘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我的儿啊!”我娘一看见我,眼泪就下来了,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是我从小闻到大的味道。
“娘……”我叫了一声,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流。
我把脸埋在我娘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上辈子,我到死都没能再见我娘一面。我只知道,国公府被抄家那天,我娘为了不受辱,一头撞死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哭什么,傻孩子。”我娘拍着我的背,又心疼又好笑,“嫁出去了,还跟个小姑娘一样。让太子殿下看见了,还不得笑话你。”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我的哭声一下子就止住了。
我抬起头,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把脸。
“娘,我爹和我哥呢?”我问。
“你爹在书房呢。你哥啊,跟那帮狐朋狗友不知道又上哪儿野去了。”我娘提起我哥,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仗着你爹的势在外面横行霸道,迟早要闯出大祸来!”
我听着我娘的数落,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烦。
我哥,姜远。
京城里有名的混世魔王,斗鸡走狗,无一不精。除了我爹,谁都管不了他。
外人看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
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保护我们姜家。
我爹手握重兵,功高盖主,早就惹了皇帝的猜忌。我哥要是再表现得文武双全,那我们姜家离死也就不远了。
所以他只能装。装成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上辈子,他装了一辈子。直到边关告急,萧恒无人可用,才想起了他。他领兵出征,旗开得胜,却在回来的路上,被萧恒的人暗算,废了一条腿。
即便如此,抄家那天,他还是拖着那条废腿,挡在我前面,被乱刀砍死。
他死的时候,还在喊:“阿宝,快跑!”
“娘,哥他不是那样的人。”我拉着我娘的手,轻声说。
我娘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我:“你这丫头,今天怎么还替他说上话了?以前不都是你跟着我一起骂他吗?”
我笑了笑,没解释。
有些事,没法解释。
我扶着我娘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对了娘,柔妹妹呢?”
我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在自个儿院里绣花呢。还能干什么。”
姜柔。
我爹在外面的私生女。我十岁那年,她娘死了,我爹才把她接回府。
我娘心善,看她可怜,待她跟我亲生的一样。好吃的好穿的,从来没少过她。
我也一直把她当亲妹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分她一半。
可她呢?
她一边管我叫姐姐,一边偷偷地跟我未来的丈夫勾搭在了一起。
她一边吃着我们姜家的饭,一边在背后捅我们姜家的刀子。
国公府通敌叛国的“证据”,就是她从我爹书房里偷出去,交给萧恒的。
那封信,是我爹的笔迹。但里面的内容,全是伪造的。
我真是瞎了眼,养了这么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娘,我去看看柔妹妹。”我说。
我娘皱了皱眉:“看她干什么?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你如今是太子妃,别自降了身份。”
“没事儿娘,我就跟她说几句话。”
我没等我娘同意,就带着玉竹,径直往姜柔住的“听雨轩”走去。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是姜柔的声音。
还有一个,是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
我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