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芳,72岁那年死在乡下老屋,尸体发臭才被人发现。可当我再次睁眼,
竟回到了儿子婚礼当天。镜子里是我50岁的脸,手指触到的是真实的心跳。
最可怕的是——我记得这一切。记得我是怎样逼走儿媳,怎样毁掉儿子的婚姻,
又怎样在悔恨中孤独终老。台上,司仪正说着贺词,而我死死攥着桌布,
看着前世被我骂"狐狸精"的儿媳向我敬茶。这次,
我绝不能重蹈覆辙...1寒风从老屋的缝隙钻进来,我蜷缩在潮湿的被子里,
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已经三天没吃一口热饭了。我颤抖着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
却把它打翻在地。水渍在地板上蔓延,像我失败的人生一样无法收拾。
"明明..."我嘶哑地呼唤儿子的名字,却知道不会有回应。上一次见到李明,
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他站在这个阴暗的堂屋里,脸色比墙皮还要灰白:"妈,
算我求您了,别再打扰晓晓和孩子了。
"我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歇斯底里地把热水瓶砸在地上,
骂他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热水瓶的碎片还躺在墙角,积了厚厚的灰。
又一阵剧咳袭来,我感觉到生命正在从这具72岁的躯体里流失。
死亡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安详,而是充满尿骚味、药味和腐朽的气息。朦胧中,
我仿佛回到了李明小时候。那时他多依赖我啊,连睡觉都要抓着我的衣角。
"我家明明将来要考清华。"我总在邻里间这样炫耀,然后逼着他每天学习到深夜。
他初中那次发烧到39度,还被我逼着写完三套卷子。丈夫李国强想带孩子去医院,
被我厉声喝止:"小病就娇气,将来怎么成大事?"李明最终没能上清华,
只考了个普通一本。我在他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把家里的碗全摔了。
后来他带张晓回家见我,我一眼就看出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果然,
婚礼上她就敢违抗我的意思,选了香槟色而不是大红色的桌布。"阿姨,现在流行简约风。
"她笑得假惺惺的,涂着斩男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当场让酒店换了所有布置,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快意。婚后的日子就像一场战争。我搬进他们的新房,
每天早晨六点准时敲响主卧的门。张晓喜欢睡懒觉?做我李家的媳妇就得守李家的规矩!
"妈,晓晓加班到凌晨..."李明试图为她辩解。我立刻红了眼眶:"我当年怀你的时候,
早上五点就起来给你爸做饭!"最让我得意的是挑拨他们吵架。每次看到张晓摔门而去,
李明痛苦地抓头发,我就觉得自己赢了。直到双胞胎孙子出生,我的控制达到了顶峰。
从奶粉品牌到尿不湿的更换频率,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妈,
医生说宝宝可以尝试辅食了。"张晓怯生生地提议。我冷笑:"你懂什么?
明明小时候吃米糊吃到一岁半,不也长得高高壮壮?"那天晚上,
我偷听到他们在卧室的争吵。"我受不了了!"张晓压抑的哭声传来,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离婚!"李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我会和妈谈谈。
"他们谈的方式就是把我送回乡下老屋。李明红着眼睛说:"妈,您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们会常来看您。"骗子。第一年他们还来过几次,后来就只剩下电话。再后来,
连电话都少了。我想恨张晓,却发现更恨的是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仿佛看到小时候的李明朝我跑来,手里举着一百分的试卷:"妈妈你看!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如果能重来...如果能重来..."陈阿姨?您醒醒!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酒店服务员正焦急地摇晃我的肩膀。镜子里,
我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2我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疼痛让我确信这不是幻觉。
酒店化妆间的镜子里,映着我五十出头的脸。眼角的皱纹还没那么深,头发染成了板栗色,
身上穿着那件后来被张晓偷偷吐槽"像红灯笼"的旗袍。"陈阿姨,
司仪说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服务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颤抖着应了一声,
双腿发软地坐到沙发上。前世的我此刻正在宴会厅大发雷霆,因为桌布不是大红色。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李明的婚礼,2015年5月18日,
我人生转折的开始。深呼吸三次后,我推开化妆间的门。宴会厅门口,李明穿着笔挺的西装,
正在和伴郎说话。看到我走来,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前世这时候,
我刚为领带颜色和他吵了一架。"妈。"他低声叫道,眼神里带着防备。我的喉咙突然哽住。
多久没看到这样年轻的儿子了?最后一次见面时,他鬓角已经斑白,看我的眼神只剩下疲惫。
"很帅。"我伸手想整理他的领带,又硬生生停住,"不用改,这样很好。"李明瞪大眼睛,
像看一个陌生人。宴会厅里,香槟色的桌布果然铺得整整齐齐。
前世的我觉得这颜色"晦气",当场让酒店全部换掉。现在我只是默默走到主桌坐下。
"亲家母。"我向张晓的母亲点头致意。前世的我故意在敬茶环节刁难她,
说他们家的礼数不周到。张母警惕地回了个笑容,显然已经准备好应对我的刁难。音乐响起,
新娘入场。张晓穿着简约的鱼尾婚纱,比记忆中还漂亮。前世的我嫌弃这婚纱"不够大气",
当场就拉下了脸。"新娘子真美。"我听见自己说。主桌上几个人同时转头看我,
包括我大姐。她凑过来小声问:"芳,你没事吧?"我摇摇头,专注地看着仪式。
前世的我只顾着挑刺,甚至没认真看过这对新人交换戒指的场景。李明掀开张晓头纱时,
他的手在发抖。我突然想起他五岁时第一次上台表演,也是这样紧张地抓着衣角。
那时的我坐在第一排,用口型对他说"好好表现"。现在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大姐慌忙递来纸巾:"大喜的日子,哭什么。""高兴。"我擦掉眼泪,努力微笑。
敬酒环节,前世的我故意在张晓敬茶时只给了一个薄薄的红包,
还当众说"希望早点抱孙子"让她难堪。这次我准备了一个厚实的红包,
还有一对翡翠耳环——那是李国强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谢谢阿姨。
"张晓接过时明显怔住了。"要幸福啊。"我轻声说,没有纠正她的称呼。
前世的我坚持要她立刻改口叫"妈"。宴席散后,李明拉着张晓走过来:"妈,
您要不要跟车一起回去?"我知道他们新婚夜订了酒店套房,
前世的我不顾劝阻硬是跟着去了,还挑剔房间不够宽敞。"不用,我让大姐送我。
"我拍拍他的肩,"你们...好好休息。"李明和张晓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那明天我来接您去看新房?"李明试探地问。新房。前世的我擅自搬进去,
占了朝南的主卧,还重新装修了厨房。"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
"你们小两口先适应新生活。"大姐送我回家的路上一直用余光瞄我:"芳,
你今天太反常了。"车窗外的霓虹灯闪过我的脸。是啊,反常得像个被鬼附身的人。
"年纪大了,想开了。"我低声说。回到空荡荡的家,我瘫在沙发上。李国强去世后,
这套六十平的老房子就成了我的牢笼和战场。前世的我死也不肯一个人住在这里,
想尽办法要跟儿子同住。现在环顾四周,褪色的窗帘,积灰的茶几,
还有墙上李明从小到大的奖状——我用来证明自己是个好母亲的证据。我颤抖着手摸出手机,
屏幕上是今天和李明的合照。照片里我笑得僵硬,但至少没像前世那样板着脸。
床头柜上摆着李国强生前的照片。我拿起来轻轻擦拭:"老头子,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
"夜深了,我却毫无睡意。重生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呢?也许这就是个濒死老人的幻觉?
但大腿上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打开门,李明一个人站在外面,
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妈,我来陪您吃早饭。"他语气谨慎,像在试探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缩。前世的新婚第二天,我一大早就打电话把他叫醒,
抱怨张晓睡懒觉不做早饭。"进来吧。"我侧身让他进门,接过早餐,"晓晓呢?
""还...还在睡。"他紧张地观察我的反应。"应该的,昨天累坏了。
"我走进厨房拿碗筷,听见他在身后倒吸一口气。早餐吃得安静而尴尬。李明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终于忍不住:"妈,您是不是...对晓晓有什么意见?"我放下筷子。
前世的我确实在早餐时列了张晓的"十大不足"。"没有,她很好。"我顿了顿,
"妈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李明眼中的怀疑丝毫未减:"什么事?""你长大了,
该有自己的生活。"我慢慢搅动豆浆,"妈以后不会干涉你们。
"他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临走时,李明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妈,我和晓晓商量,
您要是想搬来和我们住...""不用。"我打断他,"我在这里住惯了。"关上门后,
**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第一关算是过了,但改变五十多年的性格哪有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日子,我强迫自己不去打扰新婚夫妇。每当想打电话指点家务时,
我就去擦李国强的遗像。擦着擦着,眼泪就掉下来:"老头子,我当初怎么就没明白呢?
"一周后,李明带着张晓来看我。张晓手里拎着水果,眼神里满是戒备。"阿姨,
这是朋友从老家带的荔枝,很甜。"她把礼盒放在桌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什么。
前世的我嫌弃荔枝"上火",当场让她拿回去换。"谢谢,正好我爱吃。"我接过礼盒,
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前世的我曾说钻石太小。聊了半小时无关痛痒的话题后,
李明终于忍不住:"妈,您真的没事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张晓在桌下悄悄拉他的衣角。
"我好得很。"我站起身,"你们等着,我去拿个东西。"从卧室取出一个文件袋,
我放在茶几上推给他们:"这是房产证和存折,我想过了,这些东西早该交给你。
"李明脸色大变:"妈!您这是干什么?""不是现在给,只是让你们知道。
"我努力保持平静,"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妈不会拖累你们。
"张晓的眼睛瞪得溜圆,像看一个疯子。他们走后,我瘫在沙发上,浑身脱力。
改变就像逆水行舟,稍不留神就会被习惯的激流冲回原点。电话突然响起,是大姐:"芳,
老年大学下周开书法班,要不要一起报名?"前世的我嗤之以鼻:"老都老了还学什么习?
""好啊,帮我报个名。"我听见自己说。挂掉电话,我走到阳台上。初夏的风带着花香,
楼下几个老太太正推着婴儿车聊天。前世的我现在应该在儿子家检查冰箱里的存货,
然后打电话告诉张晓该买什么菜。我深吸一口气,
摸出手机删掉了那个记满"家规"的备忘录。改变从今天开始。3我把日历挂在厨房墙上,
用红笔在李明婚礼那天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已经过去两周了。每天早上醒来,
我都要盯着天花板愣几秒,确认自己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梳妆台上李国强的照片是我唯一的倾诉对象。"老头子,今天我又忍住没给明明打电话。
"我对着照片说,手指轻轻抚过相框边缘。前世的这时候,我应该已经搬进李明的新家,
每天早晨六点准时敲响他们的卧室门。手机屏幕亮起,是李明发来的消息:"妈,
这周末我和晓晓想来看您。"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足足一分钟。
前世的我根本不需要他们"想来看",我直接命令他们每周六必须回家吃饭。"好啊,
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回复完,我立刻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像是怕自己会撤回。
老年大学今天开学。我换上那件藏青色连衣裙,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前世的我觉得这种活动是"闲得发慌的人才去的"。教室里坐满了银发学员,
我选了个靠后的位置。"这里有人吗?"一个烫着卷发的老太太指着旁边的座位问。
我摇摇头。她爽快地坐下,伸出手:"我叫周玉芬,退休前是小学老师。""陈芳。
"我简短地自我介绍,不太习惯这样的社交。书法老师是个和蔼的老头,教我们握笔的姿势。
我临摹着"上善若水"四个字,墨水在宣纸上晕开。"陈姐写得真好!"周玉芬凑过来看,
身上的花露水味让我想起母亲。下课已是中午,周玉芬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吃午饭。
前世的我会拒绝,觉得和"外人"吃饭是浪费时间。"好啊。"我听见自己说。
小区附近的小餐馆里,周玉芬点了两碗牛肉面。
她说话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缝:"陈姐家里几个孩子?""一个儿子,刚结婚。
"我搅动着面条。"哎呀,那你现在清闲了!"她咬了一口蒜,"我女儿嫁到美国去了,
一年才回来一次。"我低头喝汤,没告诉她前世的我如何毁掉了儿子的婚姻。回家路上,
我绕道去了李明家附近。他们的婚房在城东一个新小区,前世的我每天都要不请自来。
站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我看见阳台上晾着张晓的碎花连衣裙。厨房的窗户开着,
隐约能听见抽油烟机的声音。前世的这时候,我应该正在里面"指导"张晓怎么做红烧肉。
手指掐进掌心,我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周六早晨,我五点就醒了。
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鲈鱼和排骨,还有张晓爱吃的草莓。前世的我总会买李明喜欢的菜,
然后挑剔张晓"挑食"。门铃在十点准时响起。开门看到李明手里拎着礼品盒,
张晓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站在他身后。"阿姨,这是给您买的蜂蜜。"张晓递过盒子,
声音轻柔。我接过时注意到她指甲上淡粉色的指甲油。前世的我曾当众批评这颜色"轻浮"。
"谢谢,快进来坐。"我把他们让进屋,"鱼刚蒸上,还得等会儿。"李明在客厅转了一圈,
眼神停留在墙上他的奖状上:"妈,这些怎么还挂着?""懒得摘。"我撒了个谎。
其实是我需要它们提醒自己曾经多么虚荣。张晓主动进厨房帮忙。我看着她生疏的刀工,
咬住舌头没出声。前世的我一定会夺过菜刀,讽刺她"连个土豆都切不好"。"阿姨,
您这围裙真好看。"张晓试图找话题。"喜欢就拿去。"我解下围裙递给她,
上面绣着"天下第一厨"——前世的我坚持这是专属我的称号。午饭吃得比想象中轻松。
李明渐渐放松,说起工作上的趣事。张晓偶尔插话,眼睛不时瞟向我,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下周公司派我去杭州出差三天。"李明说。前世的我立刻反对,说新婚燕尔不该分开。
"杭州好啊,记得给晓晓带条真丝围巾。"我夹了块鱼肉放到张晓碗里。
两人再次交换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饭后,张晓抢着洗碗。
我坐在客厅听见厨房里她和李明小声交谈,但听不清内容。"妈,"李明坐到我身边,
声音压低,"您真的没事吗?"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侧脸上,
我忽然发现他左眉上方有道浅浅的疤痕——七岁时摔跤留下的。那天我骂了他半小时,
怪他"不小心"。"妈只是觉得...你们过得开心就好。"我伸手想摸他的头,
又在半空停住。送他们出门时,张晓突然转身:"阿姨,下周末您有空吗?
我想请您陪我去买几件衣服。"我愣住了。前世我们的第一次购物以争吵告终,
我批评她选的裙子"暴露"。"好啊。"我听见自己说。关上门,**在门板上深呼吸。
这种正常的婆媳互动对我来说竟像走钢丝一样艰难。周一下午,我去小区广场散步。
几个老太太坐在长椅上聊天,我认出是同一栋楼的邻居。"...那家婆婆听说可厉害了,
新媳妇过门三天就立规矩。"穿红衣服的大嗓门说道。我放慢脚步。"现在年轻人哪吃这套?
我媳妇连碗都不洗。"另一个摇着扇子接话。"老陈家那媳妇算运气好,婆婆突然不管事了。
"红衣老太太压低声音,"听说是有次撞见儿子媳妇...你们懂的,不好意思再插手了。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前世的传言比这还难听,说我被儿子儿媳联手赶出家门。
快步走开后,我在健身区坐下,手心全是汗。重生后第一次,我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也许适当的管束才是婆婆的本分?就像红衣老太太说的,"不管事的婆婆不是好婆婆"。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年大学同学群。周玉芬分享了几幅书法作品,
@我问下次课要不要一起走。我回复了个笑脸表情。至少现在,我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周三晚上,李明打来电话:"妈,晓晓明天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您...要一起来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前世张晓婚后半年没怀孕,我天天熬中药逼她喝。"什么检查?
"我尽量让声音平静。"就是...常规体检。"李明支支吾吾。
我突然明白了——他们可能在备孕。前世的我硬是跟着去了每次孕前检查,还要求看报告单。
"我明天书法班有活动。"我说,"你们去吧,有事再联系。"挂掉电话,我瘫在沙发上。
改变就像戒烟,最难受的是习惯性想伸手的那一刻。第二天书法班下课后,
周玉芬神神秘秘地拉住我:"老陈,周五有个好活动,老年交谊舞开班,一起去呗?
"前世的我觉得跳舞是"不正经的老太婆"才做的事。"我...考虑考虑。
"我没直接拒绝。回家路上经过药店,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买了几盒孕妇营养素,
又挑了一罐酸梅。晚上,我把东西悄悄放在李明家门口,按了门铃就快速躲进楼梯间。
听见张晓开门的声音,我的心跳得像做贼一样。"谁啊?"她疑惑地自言自语,
然后是塑料袋的沙沙声,"咦?这是..."我屏住呼吸,听见她喊李明:"明明,
门口有人放了这些东西!"轻手轻脚地下楼,我在小区长椅上坐了很久。
夜风吹散了我脸上的燥热。这大概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不求回报地对儿媳好。手机亮起,
是李明发来的消息:"妈,是您放的东西吗?"我犹豫了一会儿,回复:"晓晓身体要紧。
"发完立刻关掉手机,不敢看回复。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像在嘲笑我笨拙的善意。
周六早晨,
我换上那件浅蓝色衬衫——前世觉得这颜色"太素"从**——等张晓来接我去逛街。
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却只见李明一个人。"晓晓临时加班。"他挠挠头,"她说改天再约您。
"我努力掩饰失望:"没关系,工作要紧。""妈,"李明突然说,"谢谢您的营养素。
晓晓她...其实很感动。"我的眼眶突然发热,赶紧转身去拿包:"走吧,陪妈吃个午饭。
"商场里,李明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我知道他在等张晓的消息。
前世的我一定会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明明,你去接晓晓下班吧。"吃完饭后我说,
"妈自己逛逛就行。"他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我既心酸又欣慰。独自走在商场里,
我经过一家母婴店。橱窗里挂着可爱的婴儿连体衣,前世我曾擅自买了一大堆,
不管张晓喜欢的风格。手机震动,是周玉芬发来的消息:"老陈,周五舞蹈班确定去吗?
我给你报名了!"我望着母婴店的橱窗,回复:"去。"改变从每一个小决定开始。
4手机**在凌晨五点响起,我猛地从梦中惊醒。
"妈..."李明的声音在电话里带着哭腔,"晓晓出血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我瞬间清醒,手指紧紧攥住电话。前世的这个电话是在三个月后,
我第一反应是质问张晓"做了什么蠢事"。"别慌,我马上到。"我跳下床,
两腿发软地套上衣服。清晨的街道空荡荡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急诊啊?
"我点点头,手心全是汗。前世张晓第一次流产时,
我在医院走廊上骂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妇幼保健院的急诊灯刺得眼睛发痛。
李明在走廊长椅上抱着头,张晓躺在移动病床上,脸色惨白。"妈..."李明站起来,
眼圈通红。我快步走到张晓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前世的我从没这样做过。
"阿姨..."张晓虚弱地开口,眼神闪烁,像是等着我的责备。"别说话,保存体力。
"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医生怎么说?""先兆流产,需要卧床休息。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过来,翻着检查单,"HCG数值还可以,好好保胎应该没问题。
"我点点头,前世的我根本没听医生解释,只顾着抱怨"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真差"。
护士推着张晓去病房,李明跟在一旁手足无措。我站在原地,
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跟进去。"妈?"李明回头看我。"你去陪着晓晓,"我摆摆手,
"我去买些必需品。"医院小卖部的商品少得可怜。我拿了几瓶矿泉水、湿巾和一包红糖。
前世的我只会买李明爱吃的零食。回到病房门口,我听见张晓压抑的啜泣声:"明明,
我害怕...""没事的,医生说了没事。"李明轻声安慰。我深吸一口气,
敲了敲门才进去。张晓迅速擦掉眼泪,身体明显僵硬起来。"喝点红糖水。
"我倒了一杯递给她,刻意避开李明来接的手,直接送到张晓面前。她迟疑地接过,
小声道谢。前世的我总是通过李明传递一切,好像直接对张晓好就输了似的。
医生要求住院观察三天。我主动提出留下来陪夜,李明惊讶得说不出话。"你明天还要上班。
"我拿出充电器插在床头,"我退休了没事。"张晓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绞着被单。
前世的我觉得陪床是儿媳伺候婆婆的义务。夜深了,李明被我赶回家休息。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张晓轻微的呼吸。"阿姨..."黑暗里,张晓突然开口,
"谢谢您。"我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前世这时候,我应该正在数落她的各种"罪过"。
"睡吧。"我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第二天一早,李明带着早餐赶来时,
我正在走廊尽头打电话。"老年大学?请假三天...对,家里有人住院..."挂掉电话,
我转身撞上李明复杂的眼神。"妈,您真的变了。"他递给我一杯豆浆,
"以前您最讨厌请假。"我咬着吸管没说话。是啊,变了,用一条命换来的。
查房医生宣布张晓可以出院,但必须卧床两周。李明面露难色——他有个重要项目脱不开身。
"我每天去给你们做饭。"我说,"不会打扰晓晓休息。"说这话时,
我刻意不看张晓的表情。前世的我会直接搬进他们家"监督"保胎。回到家,
我翻出压在箱底的毛线。李国强走后,我就再没织过东西。手指笨拙地绕线,起针,
回忆着婴儿毛衣的织法。前世的我买了一堆昂贵的进口婴儿服,
故意在亲戚面前炫耀"都是我这个奶奶准备的"。针脚歪歪扭扭,拆了织,织了拆。三天后,
一件浅黄色的小毛衣终于成型,虽然袖口一长一短。去医院接他们时,
我把毛衣和买来的营养素一起装进袋子,藏在最下面。张晓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
脸色好了许多。我忍住没提醒她"孕妇不能化妆"——前世的我连她用哪款护肤品都要管。
他们的公寓电梯坏了,李明背起张晓,我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爬到五楼时,
我的膝盖隐隐作痛,但没吭声。"妈,您慢点。"李明回头看我,额头上全是汗。
"管好你媳妇。"我喘着气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惯像打嗝一样偶尔冒出来。
张晓伏在李明背上,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进门后,我把食物塞进冰箱,
毛衣还是没好意思拿出来。"阿姨,您坐会儿吧。"张晓靠在沙发上说。
我摇摇头:"你们休息,我回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都行。"张晓小声回答。前世的我最恨"随便"这个答案,
认为是不尊重我的表现。现在我只是点点头:"那煲个鲫鱼汤。"关上门,我长出一口气。
改变就像逆风行舟,稍一松懈就被吹回原路。接下来的一周,
我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出现在他们家,做好午饭和晚饭就离开。张晓从最初的戒备到渐渐放松,
偶尔会和我聊几句。"阿姨,您做的酸菜鱼真好吃。"昨天她这样说过。今天买菜时,
我特意选了最新鲜的草鱼。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张晓的呕吐声和李明焦急的安抚。
"......太难受了..."张晓带着哭腔说。"要不要叫妈来?"李明问。
"别...阿姨已经很辛苦了..."我后退两步,轻轻把菜放在门口,
发短信告诉李明有急事不能来了,菜放在门外。回家路上,
我拐去超市买了上好的话梅和陈皮。前世张晓孕吐时,我逼她喝我熬的中药,
说"良药苦口"。熬制酸梅汤花了我整个下午。尝了尝,酸得我直皱眉,又加了两勺蜂蜜。
晚上九点,我再次来到他们家楼下。灯还亮着,
我拜托上楼的小伙子把保温桶带上去:"就说...是外卖。"第二天清晨,
我在门口发现洗干净的保温桶,下面压着张纸条:"谢谢阿姨,晓晓说舒服多了。
"字迹是李明的。我的眼眶突然发热。前世的我付出一点就恨不得全世界知道,
现在却因为这样的小事感到满足。周末去老年大学,周玉芬一眼看出我的黑眼圈:"老陈,
最近没睡好?""儿媳妇怀孕了,有点担心。"我轻声回答。"哎哟,好事啊!
"她拍手笑道,"不过你这婆婆当得也太上心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意。"是啊,
前世的我最恨张晓"有自己的主意"。下课回家,路过婴儿用品店,我忍不住走进去。
导购**热情地迎上来:"奶奶来看孙子用品啊?"我条件反射地想纠正"是外孙",
又咽了回去。前世的我坚持孙子必须跟我们家姓,为此和张晓父母大吵一架。"随便看看。
"我含糊地说,最后买了一对柔软的婴儿袜。结账时,手机响了。
李明发来一张B超照片:"妈,医生说可能是双胞胎。"照片上两个模糊的小点,
像宇宙中的两颗星星。我的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前世我第一次看到B超时,
只顾着问"男孩女孩"。回家翻出那件织歪的小毛衣,我又赶工了一件蓝色的。
这次针脚整齐多了,还绣了两只小船。毛衣织好的那天,我鼓起勇气去了他们家。
张晓正躺在沙发上看育儿书,腹部已经微微隆起。"阿姨!"她惊讶地坐起来,
下意识把书往身后藏——前世的我总批评她看的书"不靠谱"。"织了两件毛衣。
"我直接拿出袋子放在茶几上,"不知道...合不合适。"张晓小心翼翼地取出毛衣,
眼睛突然亮了:"好可爱的小船!是您亲手织的吗?"我点点头,
注意到她手边那本《西尔斯育儿百科》——前世我当垃圾扔掉的"洋玩意"。
"阿姨..."张晓突然哽咽,"谢谢您。"她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了我。
我僵在原地,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前世的我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拥抱。
李明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手里的文件袋啪嗒掉在地上。"妈...晓晓?
"张晓红着脸松开我:"阿姨织了宝宝毛衣。"李明捡起文件袋,眼神在我们之间来回游移,
最后定格在茶几上的毛衣上:"妈,您还会这个?""年轻时学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没提这是李国强走后我第一次碰毛线。那天我留下来吃了晚饭。张晓居然下厨炒了两个菜,
虽然油放多了,盐也少,但我什么也没说。"阿姨,
下周三要做大排畸检查..."张晓咬着筷子说,"您要一起去吗?
"前世的我把持着每一次产检,甚至在诊室里和医生争论。"你们年轻人去就行。
"我夹了块鸡肉,"回来告诉我就好。"李明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张晓的手。回家路上,
手机响了。是老年大学舞蹈班的通知:明天下午两点排练。
前世的我觉得跳舞是"不正经的老太婆"才做的事。现在我却有点期待。路过药店,
我又买了几盒孕妇营养素。这次,我直接拿到了他们家。"每天一粒。"我对开门的李明说,
"对晓晓和孩子好。""妈..."李明接过药盒,声音有些哑,
"您要不要...搬来住段时间?"这是前世我梦寐以求的邀请。现在我却摇摇头:"不用,
你们需要空间。"关上门,我听见李明在屋里说:"晓晓,
妈真的变了..."夜风吹散了我眼角的湿意。改变很痛,但值得。
5手机**在深夜两点十七分响起。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
这个时间点的电话从来不会是好事。"妈..."李明的声音支离破碎,"晓晓摔倒了,
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出血了..."我瞬间清醒,手指死死攥住电话。
前世的这个电话是在凌晨四点,我第一反应是"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哪家医院?
我马上到。"我已经在穿衣服,声音出奇地冷静。"市妇幼...妈,
我好怕..."李明的声音哽咽了。"深呼吸,照顾好晓晓。"我挂掉电话,
两腿发软地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我面色惨白。前世张晓第一次流产后,
我骂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导致她抑郁了整整一个月。出租车在空荡的街道上飞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急诊啊?"我点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次来这家医院是陪张晓做产检,那时我还能够强忍着不发表意见。
急诊室的灯光刺得眼睛发痛。李明在走廊长椅上抱着头,白衬衫上沾着血迹。"妈!
"他跳起来,眼睛通红,"医生在检查,
说...说可能是先兆流产..."我拍拍他的肩膀,
没有像前世那样质问他"怎么照顾媳妇的"。透过玻璃窗,我看见张晓躺在病床上,
脸上毫无血色。"怎么回事?"我轻声问。李明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半夜晓晓想喝水,
我没听见...她自己起来,在浴室滑倒了..."前世的我把李明骂得狗血淋头,
说他们"都不负责任"。护士推门出来:"家属?病人需要住院观察,胎儿情况不稳定。
""保住的几率大吗?"我问,声音比想象中平静。"现在说不准,要看接下来48小时。
"护士递过一叠单据,"先去办手续吧。"李明伸手要接,我抢先一步:"你陪着晓晓,
我去。"缴费窗口前排着队,我的腿不停地抖。前世的我根本没管这些琐事,
只顾着在病房里数落张晓。办完手续回去,张晓已经被推进病房。她看见我进来,
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闪烁。"阿姨..."她声音微弱,像是在等待我的责备。
我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前世的我从未这样做过。"别多想,好好休息。
"她的手冰凉潮湿,指节紧绷。我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那本《西尔斯育儿百科》,
书角已经卷边。医生来查房,说了一堆医学术语。前世的我会打断医生,
坚持要用"老法子"保胎。这次我只是安静地听完,然后问:"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
""绝对卧床,至少一周。"医生推了推眼镜,"情绪也很重要。"张晓闭上眼睛,
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抽了张纸巾,轻轻替她擦掉。"妈,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
"李明说。我摇摇头:"你明天还要上班,我退休了没事。
"前世的我觉得陪床是儿媳伺候婆婆的义务,现在却反了过来。护士来挂保胎针,
张晓害怕地别过脸。我下意识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就像她是我女儿一样。"很快就不疼了。
"我说,声音轻柔得自己都陌生。点滴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李明蜷缩在陪护椅上睡着了,张晓也终于闭眼休息。我坐在床边,看着药水一滴滴落下。
窗外天色渐亮。前世的这时候,我应该正在抱怨医院的硬椅子和难闻的消毒水味。
护士来换药时,张晓醒了,立刻又紧张起来。我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谢谢阿姨。"她小声说,眼神里的戒备少了一些。医生早上查房说指标有所好转,
但还要继续观察。李明必须去公司处理急事,走前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去吧,这有我。
"我说,虽然心里也没底。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张晓盯着天花板,我假装看报纸,
实际上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阿姨..."她突然开口,"您不用一直陪着,我没事的。
"我叠起报纸:"饿不饿?想吃什么?"她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前世的我会直接决定她该吃什么"对胎儿好"。"有点...想喝酸梅汤。"她犹豫地说。
我站起身:"我回家做,很快回来。"走出病房,我长出一口气。
改变就像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路,每一步都不自在。酸梅汤的材料家里都有。熬制时,
我想起前世硬逼张晓喝的那些苦药,胸口一阵发闷。回到医院时,张晓正在看那本育儿书。
看见我进来,她下意识把书往被子里藏。"现在的新知识...挺好的。"我放下保温桶,
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她瞪大眼睛,像看一个外星人。酸梅汤倒进杯子时,
整个病房都弥漫着酸甜的香气。张晓小口啜饮,眼睛渐渐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