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夜倒计时我死过一次,很疼。刀锋从颈侧劈进去时,皮肉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
温热、黏稠,带着铁锈味的血灌进气管,我咳了一声,接着看见自己的手指被砍飞,
落在地板上,美甲上的碎钻还在灯下发亮。最后一眼,是婆婆龙芦芦狰狞的脸,
和丈夫杨大鹏站在门口,抬手捂住耳朵,没看我的脸。“许以莉,你活该。
”……“啊——!”我猛地坐起,喉咙里灌满冷风,仿佛仍被那口血呛着。
可入目是熟悉的卧室:米色窗帘、婴儿床、床头电子钟——18:00。脖颈完好,
十指俱在,只有刀口幻痛像细线勒住神经。我愣了三秒,
突然意识到——我回到了被杀前夜,产后第二十八天。记忆轰然倒灌。再过十个半小时,
也就是明天凌晨四点半,龙芦芦会举着那把用了二十年的菜刀,踹开房门,
把我从床上拖下去,剁了整整二十七刀。
而杨大鹏会跪在法庭上哭求谅解:“我妈只是产后抑郁,一时糊涂。
”他拿我的命换他妈减刑,再拿我的遗产换他的“孝子”名声。我死不瞑目。
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淌,刀口真实的疼提醒我:这不是梦。恐惧、愤怒、恨意,
像沸水一样滚过胸口,最后凝成一句近乎温柔的低语——“这一次,该你们疼。
”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产后虚弱让我眼前一阵发黑,但我必须动。
墙上时钟跳成18:01,倒计时开始。第一步,摄像头。
我记得客厅吸顶灯里有一个备用螺口,角度刚好对准厨房——前世她磨刀的固定位置。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去。客厅没开灯,黄昏最后的余光把家具拉出长影,
像一张张沉默的嘴。我踩上茶几,拧下灯泡,把早已买好的微型监控旋进去。红灯一闪,
连上Wi-Fi。云端自动备份,文件名:death_proof_01。做完这一切,
我喘得像刚跑完八百米,下腹缝合的刀口渗出血丝,染红睡裤。疼,但痛快。第二步,
安全屋。婴儿房在最里侧,门是实木,锁芯去年刚换。我把婴儿床推到门后作顶门杠,
再塞进一箱矿泉水、两罐奶粉、充电宝、防狼喷雾。小满在睡梦中咂咂嘴,
奶香味混着血腥气,像某种誓言。我低头亲她的发旋:“妈妈不会再让你看见那把刀。
”第三步,定时邮件。手机电量89%,够用。我打开邮箱,
王律师;发送时间——明早六点;附件——监控实时备份链接+我提前写好的遗嘱。
如果今晚我失败,法律仍会替我开口。做完这一切,窗外晚霞沉成血色。**在婴儿房门框,
听见钥匙旋动的声音——龙芦芦回来了,比前世提前二十分钟。
她刚进门就把帆布包往鞋柜上一摔,“哐当”一声震得鞋盒掉在地上。“死哪儿去了?!
”她的嗓门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乡音,“龟儿子家的灯都不开,想摸黑偷人啊?
”我没作声,指尖攥着婴儿房的门把手,掌心沁出冷汗。“哑巴了?
”龙芦芦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进来,昏暗里她的眼睛亮得吓人,“赔钱货呢?没把她闷死?
”“小满在睡觉。”我压着嗓子开口,声音因为虚弱发飘。“睡睡睡!就知道睡!
”她突然拔高音量,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就往地上砸,“生个丫头片子有啥用?
浪费老娘米粮!早知道当初就让你溺在尿盆里!”塑料遥控器裂开的声音里,
小满在婴儿房里哼唧了两声。我心脏骤然缩紧,推开门想去抱她,却被龙芦芦一把扯住头发。
“你敢动?”她的指甲掐进我头皮,“刚生完就想上天?碗没洗地没拖,你当自己是皇后?
”“我刀口疼。”“疼个屁!”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女人家生娃哪有不疼的?
我生大鹏的时候,生完第二天就下地割稻子!你金贵?”这时门锁再次转动,杨大鹏回来了。
他刚换好鞋就听见客厅的动静,脸上堆起笑:“妈,以莉,这是咋了?”“你问她!
”龙芦芦手一甩,我踉跄着撞在墙上,“娶回来个祖宗!一天到晚躺床上,
要不是看她能生,早把她赶出去了!”杨大鹏赶紧走过来扶我,眼神却瞟向他妈:“妈,
以莉刚生完孩子,身子虚,您多担待点。”“担待?我凭啥担待?
”龙芦芦眼睛瞪得像铜铃,“我儿子挣钱养家,她在家享福还不知足?我看就是欠揍!
”“妈,少说两句吧,都是一家人。”杨大鹏搓着手,一脸为难,“以莉,
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看着他这副和稀泥的模样,胃里一阵翻涌。
前世他也是这样,永远“一家人”“我妈不容易”,直到我被砍得面目全非,
他还在为那个疯女人辩解。“我去做饭。”我挣开他的手,扶着墙往厨房走。“做啥饭?
我带了馒头!”龙芦芦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往桌上一扔,“就着咸菜吃,饿不死你!
”我没回头,径直走进厨房。水槽里堆着昨天的碗,油腻腻的漂在水上。我打开水龙头,
冷水浇在手上,刺骨的凉让我清醒了几分。客厅里,
龙芦芦还在喋喋不休:“……当初就不该让你娶她!城里姑娘娇气就算了,还生不出儿子!
我跟你说,这丫头片子必须扔……”杨大鹏的声音含糊不清:“妈,
您小声点……好歹是我闺女……”“啥闺女?赔钱货!”我握着洗洁精瓶子的手猛地收紧,
瓶身被捏得变了形。监控的红灯在吸顶灯里明明灭灭,像一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墙上的电子钟跳到18:20。距离死亡,还有十小时十分钟。而龙芦芦已经走进厨房,
正盯着那把挂在墙上的菜刀,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2微型审判庭体力是我最大的敌人。
下腹的剖腹产刀口像一条火钳,每走一步都撕扯着神经。
可我必须在龙芦芦回家前完成三件事:藏好监控、建好安全屋、留下证据链。18:07。
我扶着墙,把客厅的主灯关掉,只留下玄关一盏昏黄小夜灯。光线暗,
我的动作就不会被对面楼的住户看见。茶几上摊开的是网购的微型摄像头——指甲盖大小,
自带磁吸,1080P,夜视红外。前世我死的时候,它正安静地躺在抽屉里,
连包装都没拆。这一回,它得替我开口。我踩上矮凳,拧开吸顶灯罩。
灯口边缘有一道隐蔽的散热孔,刚好能把镜头卡住,
角度正对厨房——龙芦芦每晚磨刀的固定位置。“咔哒”一声,磁吸贴牢。红灯闪烁三下,
连接成功。我掏手机,打开实时监控:镜头里,厨房墙面、案板、刀架一览无遗,
连刀柄上的豁口都清晰。我设了云端自动备份,文件夹名:murder_proof。
做完,我抬手擦汗,掌心全是湿冷的血——刀口崩线了。18:15。我挪进婴儿房,关门,
落锁,再推婴儿床顶住门。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却给了我一种怪异的安全感——至少,这门能为我争取三十秒。三十秒,
足够我报警、开直播、点火。我把小满从摇篮抱出来,她软得像没骨头,奶香味混着血腥气。
我亲了亲她的额发,告诉自己:这一次,她不会看见那把刀。18:22。
工具盘点:手机×1(电量89%),备用机×1(飞行模式,只开录音),
笔记本×1(连热点,一键直播),充电宝×2,防狼喷雾×1,报警器×1(拉环式,
分贝120)。我拉开抽屉,取出打印好的《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
末尾留给杨大鹏签名的空白处像一张嘲笑的嘴。我把声明书塞进文件袋,
再塞进婴儿床暗格——那里原本放着一包隔尿垫,现在垫在我的证据上。18:27。
最后一步:定时邮件。我蹲在地上,膝盖颤抖,指尖却稳。收件人:王律师(大学室友,
现执业)。主题:如果我今晚意外死亡,请替我起诉。
附件:监控视频链接+录音+遗嘱扫描件。发送时间:明早6:00。点击“定时”,
屏幕弹出倒计时:11小时33分。我闭上眼,仿佛听见秒针在血管里走。18:30。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龙芦芦回来了,比前世提前整整二十分钟。我迅速合上笔记本,
把最后一滴冷汗抹在裤缝。耳机里,
摄像头实时推送一句冷冰冰的提示音:“Motiondetected——厨房区域。
”我抬头,看见红灯在黑暗中轻轻一闪,像一把未出鞘的刀。3微笑的裂缝19:10。
餐桌上的鱼汤已经凉透,表面结出一层薄薄的油膜。我舀了一勺,送到唇边,
却没喝——我需要保持清醒,也需要让龙芦芦先开口。对面,龙芦芦把碗重重一放,
陶瓷与玻璃相撞,“当”一声脆响。“又生个赔钱货,还好意思喝汤?”她嗓门不高,
却足够让客厅摄像头录下每个字。我抬眼,唇角弯出一个温顺的弧度:“妈,
您昨晚说‘早知道让我难产’,是开玩笑吧?”“玩笑?”龙芦芦的眉尾抽动,
像被火燎的蛾翅,“我真该剁了你,省得浪费我家粮食!”声音落地,空气瞬间凝固。
我垂眸,掩住眼底那抹飞快掠过的冷光——摄像头红灯闪了一下,录进去了。
杨大鹏端着饭碗,尴尬地笑:“妈,少说两句。莉莉才刚出院。”他伸手想给我夹菜,
筷子却在空中停住,最后落在自己碗里。我默默按下口袋里备用机的录音键,
提示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龙芦芦没打算停:“生个丫头片子,还想分房子?做梦!
”她食指在桌缘叩击,节奏短促:咚、咚——咚。那是她前世磨刀时的节拍,
我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现在,她把节拍敲在餐桌上,像在提醒我倒计时。我搅了搅鱼汤,
声音轻得像羽毛:“妈,您别气坏了身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大鹏还得请假照顾您,
公司那边不好交代。”“他敢!”龙芦芦嗓音陡然拔高,“我儿子孝顺,不像你这种外人!
”“外人”两个字咬得极重,像钝刀锯骨。杨大鹏讪讪地笑,却不敢看我。我放下勺子,
指尖沾了点汤,在桌面上写下一个“杀”字,又飞快抹掉。龙芦芦没看见,
但我看见她手背青筋暴起,像下一秒就会掀桌。火候够了。我起身,
动作缓慢——刀口在抽痛,但越痛越能让我保持冷静。“我先去喂小满,妈您慢吃。
”转身那刻,我听见身后极轻的一声冷哼,像毒蛇吐信。紧接着,
是刀刃刮过瓷盘的细响——龙芦芦用筷尖在碗底划了道弧线,声音尖锐,像提前演练的切割。
我脚步未停,脊背却一寸寸绷紧。摄像头视角里,龙芦芦正抬头,直勾勾盯着我的背影。
我低头,对着口袋里的备用机轻声说:“证据+2。”19:25。
我抱着小满站在婴儿房门口,听见餐厅传来碗碟碰撞和龙芦芦低低的咒骂。她骂我“**”,
骂小满“赔钱货”,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按下发送键,录音文件飞向云端。倒计时,
九小时零五分。裂缝已经撕开,接下来,只需等它彻底崩裂。
400:30的杀意00:23——黑暗像一块湿布蒙在脸上,我猛地睁开眼,
心跳声大得仿佛贴在耳膜里打鼓。窗外没有月光,
只有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一条条银灰色的蛇。空气潮得发苦,混着产后恶露的血腥味,
像封了口的棺材刚刚掀开一条缝。我第一时间去摸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
血红的“23%”电量刺进瞳孔。指尖在抖,汗却冷得刺骨。点开监控App,
画面闪了两下,像濒死的老电视。厨房灯亮着,惨白的节能灯把瓷砖地照得像手术台。
龙芦芦就站在灯下,背对镜头,肩膀一耸一耸。
铁器与磨石摩擦的声音顺着扬声器钻进来:“嚓——嚓——”每一下都磨在我的神经上,
火星四溅,仿佛下一秒就能点燃我脑里的导火索。
镜头自动对焦——刀锋在灯下闪着一条细若发丝的冷光,像极细的冰棱。
婆婆半张脸倒映在不锈钢刀面上,被拉长得变了形:眼窝深陷成两口枯井,嘴角下垂,
法令纹像两道裂开的峡谷。她嘴里念念有词,声音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却仍能拼出几个字:“**……赔钱货……该死……”每吐出一个词,
她就往刃口上呵一口气,白雾在冷气里瞬间消散,仿佛给那口刀喂魂。我的胃猛地绞成一团,
剖腹产刀口跟着抽搐,缝合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紧。我咬住下唇,把**咽回去,
血腥味在舌尖炸开。不能再等了——前世,我就是死在这个时间点之后的三个小时。
我掀开被子,棉质睡衣被冷汗贴在背上,冷与热交替,像高烧时的颤栗。木地板冰凉,
顺着脚心一路窜上脊椎,我却顾不得——小满在摇篮里攥着小拳头,呼吸轻得像羽毛。
我俯身抱起她,动作轻到极限,生怕惊动空气里潜伏的恶意。她无意识地咂咂嘴,
奶香混着血腥,竟成了我唯一的镇静剂。
婴儿房早已被我白天改造成“安全屋”:婴儿床被推到门后,
四条床腿死死卡住地板缝;门缝塞满静音棉,
条发丝细的缝隙透气;墙角码着一箱矿泉水、一罐奶粉、两个满电的充电宝、一支防狼喷雾,
像一座微型堡垒。我把录音笔打开,红色指示灯藏在门底的阴影里,
对准客厅方向——我要录下她砍门时的每一声咆哮,将来在法庭上,
让陪审团听见她有多想我死。做完这一切,我膝盖发软,几乎跪倒。
笔记本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像溺水的月亮。
我敲下快捷键:【一键直播】→目标:王律师微信;标题:谋杀未遂实时记录。回车。
心跳比雨点还密,指尖却稳得像被仇恨钉在键盘上。
00:30——“嚓——”最后一下磨刀声停了。监控画面里,龙芦芦把菜刀举到灯下,
眯眼检查刃口。刀光一闪,像闪电劈进瞳孔。她伸出皱巴巴的食指,沿着刃口轻轻一划,
一颗血珠立刻滚出来,她却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烟渍牙。
那滴血顺着刀尖滴落,砸在地板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在我颅骨里敲了一记重锤。
下一秒,她弯腰,从橱柜底下抽出一只黑色塑料袋——前世,她就是用它装我的断肢。
我喉咙发紧,仿佛已经感觉到塑料边缘勒住手腕的冰凉。她把袋子抖开,“哗啦”一声,
像深夜湖面突然破冰。00:34。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像深夜裂开的冰面。
我抱着小满缩进婴儿房最死角,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电量:21%。
倒计时条无情地跳动——距离前世死亡时间,还有3小时56分。脚步声来了。
木地板在她体重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胸口。
声音停在门外,只剩下雨声、雷声、和我耳膜里血液的轰鸣。死一般的寂静。然后,
刀背轻轻刮过门板——“吱——”缓慢、试探,像在摸我的脉搏。门板是实木,可我知道,
抵不过二十七刀——前世,我数过。我抱紧小满,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
像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雷声滚过屋顶,掩盖了所有预谋的动静。我深吸一口气,
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指节泛白。再等等。等她举刀,等她破门,等这一世的证据链,
完美无缺。5伪善者现形凌晨一点零七分,整座城市像被生生掐断了电源。
窗外的雨不知疲倦地织着网,沙沙声裹着寒意钻进窗缝,像有人在暗处反复打磨钝刀。
客厅只亮着盏廊灯,灯泡蒙着层灰翳,光线淌下来时便成了稀释的脓水,
把沙发扶手、餐桌边角都泡得浮肿而扭曲。我坐在餐桌这头,面前摆着两只玻璃杯,
里面的温开水漾着浅淡的波纹——一杯是我的,
另一杯是给杨大鹏准备的“和解道具”。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
凉意像蛇信子舔过皮肤,冷得像冰柜里冻了整夜的眼泪。小腹的刀口在皮肉下突突跳动,
那截没取出的线头仿佛被心脏牵着荡秋千,每一下都扯着神经发紧。
我把脊背绷得像块拉满的弓,刻意将自己钉在这无形的审判席上,
睫毛都不敢多颤一下——今晚的每句话,明早都会变成法庭上摊开的铅字。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像咬碎了颗硬糖。杨大鹏探进半个脑袋,鼻尖先嗅了嗅,
见客厅没开主灯,肩膀明显松了半寸,仿佛黑暗能替他省掉半层伪装。“老婆,怎么还没睡?
”嗓音裹着熬夜的沙砾,是程序员加班到凌晨的专属疲惫,
却掩不住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讨好。他扯松领带,露出被衬衫勒出的红痕,
脖颈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细弱,像条刚被甩上岸的鱼,还在徒劳地摆尾。我抬眼时,
目光先撞上他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在昏暗里缩成两个小点,
转得比算盘珠还快——我数得清他脑子里跑的程序:安抚成本多少,母亲那边如何交代,
遗产能落多少,万一闹大了舆情风险几分……这些我都看得分明,却偏要垂下眼睑,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过来坐。”我抬手拍了拍对面的椅子,声音虚得像张浸了水的宣纸,
风一吹就破。他顺从地坐下,领带尾端浸在杯口也浑然不觉,像条脱水的蛇。
我端起自己那杯抿了口,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像极了他做人的中庸之道。
“如果我跟你妈一起掉水里,”我盯着杯底的气泡,语气平得像在问晚餐吃什么,
“你先救谁?”他愣了半秒,嘴角的肌肉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当然救你。
”尾音还没落地,又慌忙补了句,“但我妈会理解。”——标准的杨氏太极,
谁也不得罪,却谁也不肯真的护着。我按在桌沿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敲了下,
口袋里的备用机震了下,录音指示灯在绒布口袋里闪着红光——录音+1。
空气突然凝成真空。雨声毫无征兆地泼下来,像有人从楼顶倒了一桶玻璃碴子,
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就在这嘈杂里,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朝上,
一条微信弹窗像道闪电劈在黑暗里:【妈:保险单我找到了,明天生效,受益人改成我,
别让她知道。】备注只有一个字——“妈”,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把杨大鹏的脸照得惨白如纸。他的喉结猛地滚了滚,手指比意识快半拍,
“啪”地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仿佛这样就能把证据压进二维世界。可已经晚了,
我看见的不仅是那行字,还有他耳尖瞬间涨起的红。玻璃杯在我掌心轻轻一颤,
杯壁相碰的细碎声响,像法槌落下前的第一声嗡鸣。我垂下睫毛,
把嘴角翘起的冷意藏进阴影里。“大鹏,”我声音放得极软,像哄着个打翻牛奶的孩子,
“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你会不会替我照顾好小满?
”他几乎弹起来似的挺直腰背:“那当然,她是我女儿。”“那钱呢?”我追问,
语气轻得像羽毛落在他后颈。他嘴角抽了抽,挤出句:“一家人,哪分那么清。”“好。
”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杯底与玻璃桌面相撞,清脆一声在凌晨的客厅里炸开,
像法槌敲在木鱼上,也敲在他突突直跳的心尖。我慢慢起身,
动作因为刀口的牵扯显得格外迟缓,却带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杨大鹏下意识伸手来扶,
指尖刚碰到我冰凉的腕骨,又像被火烫似的缩了回去。“我去看看小满。
”我转身时脚步放得极轻,像踩在刀刃上。背对他的瞬间,
我听见他喉咙里漏出半口气——他不知道,
我睡衣口袋里那张A4纸已经被打印机烘得微卷,
上面的黑体标题《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正硌着我的腰;更不知道,
他今晚的每句话、每个眼神闪烁,都已被我拆成证据链上的节点,
只等明晨一股脑摊在法官面前。廊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拖到婴儿房门口。我回头时,
给他一个疲惫却藏着钩子的微笑:“早点睡吧,明天的太阳,会晒出很多东西。
”门合上的瞬间,黑暗重新漫过客厅。杨大鹏还坐在原地,盯着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
忽然觉得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像有条蛇钻进了衣领。6最后三小时01:05。
整座城市像被掐住喉咙的湿冷手掌攥紧,雨声密集得撞成耳鸣的墙。
我站在客厅中央关掉最后一盏主灯,
只剩婴儿房门缝漏出的夜灯如将熄的烛火;光线在黑夜里勒出细缝,像道淌着微光的伤口。
电量:31%。倒计时:3小时25分。这两个数字在舌尖打转,
像攥着两根淬了冷汗的救命钢钉。第一步:武装安全屋。
剖腹产的刀口每弯一次腰都像被钝刀割开,血腥味混着碘伏在舌根泛成苦潮。
我抱着小满放进婴儿床,她的小手突然攥住我手指,温软得像块刚出炉的云朵面包,
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俯身贴她额头时,我的声音发颤:“别怕,
妈妈这次拼了命也护你周全。”婴儿床被推到门后,
四条床脚楔入地板缝隙;静音棉塞满所有门缝,
泉水、两罐即冲奶粉、三个满电充电宝、一支120分贝的拉环报警器、一瓶防狼喷雾。
最后,我将打印好的《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折成三折,
用透明胶贴在婴儿床底——那里原该垫隔尿垫的位置,现在躺着我的生死状。
第二步:启动直播。电脑屏幕浮着层幽蓝,光标在【一键直播】按钮上跳成急促的心跳。
敲下回车后设置:标题——“若我遇害,
——王律师、私密群、云端备份;触发条件——摄像头检测移动物体持续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