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香粉染路沈璟瑜的“选秀”设在三月初三,这日沈府门前的石板路都被香粉染透了。
达官显贵们送来的女子站成三排,个个穿得像刚剥壳的荔枝,
嫩白的脖颈上都带着同款珍珠链——那是沈璟瑜定下的规矩,象征着“待选”的身份。
阮夙混在其中,石青色罗裙在一片粉白里像块冷玉。她故意走慢了半步,落在队伍末尾,
却在管事点名时,用指尖轻轻拨了下鬓角的青玉簪。那动作极轻,却恰好落在沈璟瑜眼里。
他正坐在摘星楼的雕花栏杆上,手里把玩着只白玉酒杯,杯沿沾着点胭脂。
看见阮夙那下拨簪的动作,他忽然笑了——别的女子都在拼命往他眼前凑,
这一个倒像是怕被看见,偏那眼尾的红痣又亮得很,像藏了钩子。“你叫什么?
”声音透过风传下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阮夙抬起头,阳光落在她眼睫上,
投下片浅影。“阮夙。”她答得清楚,没像别人那样屈膝行礼,
反而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裙摆,“听说沈大人喜欢有趣的人,我来试试。
”周围的女子们霎时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沈璟瑜最厌女子放肆,
去年有个翰林千金敢抬头看他,被他当场杖责二十,扔去了别院。可今日沈璟瑜没动怒,
反而从栏杆上跳下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朝楼下指了指:“上来。
”阮夙上摘星楼时,故意踩了级虚梯,身子往旁边一歪。沈璟瑜恰好站在梯口,
她便顺势靠在他臂弯里,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衣襟——那处还留着昨夜女子的香,
甜得发腻。“多谢大人。”她抬起眼,睫毛扫过他的手腕,像羽毛搔过心尖。
沈璟瑜低头看她,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很特别,瞳孔是极深的黑,笑起来时眼尾会上挑,
像只刚偷了腥的猫。“有趣?”他捏了捏她的下巴,指尖触到她细腻的皮肤,
“怎么个有趣法?”阮夙没躲,反而用指腹轻轻刮了下他的手背:“大人要是今夜留我,
自然就知道了。”这话够轻佻,却没让沈璟瑜觉得冒犯。他见过太多装纯的女子,
倒觉得这直白的勾引新鲜。他松开手,朝管事扬了扬下巴:“记上,第88房。
”2冷玉入怀当晚阮夙被分到“碎玉轩”,这院子原是第33房小妾住的,
那小妾上月因“伺候不周”被沈璟瑜杖打后,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院里的婆子见她年纪轻,又是“半路来的”,送被褥时故意把锦被扔在地上,
用鞋尖碾了碾:“新来的就该懂规矩,沈大人的后院,可不是什么野路子都能闯的。
”阮夙正坐在妆台前卸簪子,闻言慢慢转过身。她没穿白日的石青裙,换了件月白纱衣,
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半截锁骨。“规矩?”她拿起妆匣里的银簪,
簪尖在烛火下闪着冷光,“我只懂一条——谁惹我,我就拆了谁的骨头。
”婆子嗤笑一声,刚要开口骂,手腕突然被攥住。阮夙的力气大得吓人,捏得她腕骨咯吱响。
银簪尖抵住她的喉咙时,婆子才看清这女子眼底根本没有半分柔弱,只有淬了冰的狠。
“去告诉第76房那个,”阮夙声音很轻,却带着寒气,“她今早让你扔我被褥的事,
我记下了。明早要是见不到她来给我铺床,你就替她去填荷花池。”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阮夙把银簪扔回妆匣,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镜中人眉眼和三年前的南宫知欢有七分像,
只是那双眼,再没了当年的清澈——当年她就是凭着这双眼,
以为能看透沈璟瑜的“温润如玉”,结果把自己和整个南宫家都赔了进去。
三更时沈璟瑜来了。他喝了点酒,脚步微晃,看见阮夙坐在床边,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月白纱衣被烛火照得半透。“倒是比她们懂情趣。”他走过去,伸手想捏她的脸。
阮夙却先一步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
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大人今夜不去76房姐姐那里了?”她声音发软,
尾音带着点勾人的颤,“我还以为,大人对我不过是一时新鲜。”“新鲜不好么?
”沈璟瑜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闻到她发间清苦的冷香,竟比往日的甜香更让人着迷,
“能让我新鲜超过三日,你就算赢了。”“那我要赢到大人再也离不开我。
”阮夙仰头吻他的下巴,指尖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滑,“大人信么?
”沈璟瑜被她勾得心头火起,将她按在锦被里时,听见她在他耳边轻笑:“沈璟瑜,
你早晚是我的。”3碎玉轩风波这夜之后,沈璟瑜果然再没踏足别的院子。
他日日宿在碎玉轩,有时会带她去逛花园,亲手给她折支红梅;有时会在书房处理公务,
让她坐在腿上磨墨。府里的人都在议论,说这第88房小妾是个妖精,
竟能把沈璟瑜的魂勾走。第76房小妾按捺不住了。她原是沈璟瑜最宠的,
如今被冷落在院里,听闻阮夙让婆子传话,竟直接带了五个丫鬟冲到碎玉轩,
手里还攥着根银钗——她想趁阮夙给沈璟瑜剥荔枝时,假装失手划伤阮夙的脸。
可她刚走到回廊,就被阮夙身边的侍女拦了。那侍女是阮夙从外面买来的,
原是江湖上的杀手,此刻正把玩着把短刀,刀尖上还沾着点血:“我家主子说,
闲杂人等闯进来,打断腿。”“你敢!”第76房小妾尖叫着往前冲,
“我是沈大人亲封的……”话没说完,短刀已经抵在她喉咙上。阮夙从屋里走出来,
手里还捏着颗剥好的荔枝,看见地上吓得发抖的小妾,突然笑了:“姐姐这是来给我送钗子?
”她弯腰捡起那根银钗,突然狠狠扎进小妾的手背,“可惜这手艺太糙,配不上大人。
”小妾疼得惨叫,却被丫鬟死死按住。阮夙蹲下身,
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的血:“听说你昨夜在院里骂我是野路子?”她凑近了些,
声音轻得像耳语,“那我就让你看看,野路子是怎么做事的。”当天下午,
第76房小妾被拖回院子时,右手已经废了,脸上还被划了三道疤。
沈璟瑜回来时听闻此事,只皱了皱眉,却没问阮夙。他走进屋时,看见阮夙正坐在窗边看书,
阳光落在她侧脸,竟有种不染尘埃的静。“她的手是你废的?”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阮夙合上书,转过身靠在他怀里:“她想划花我的脸,大人觉得,我该忍?
”她指尖划过他的喉结,“我这张脸要是伤了,以后谁陪大人贪欢?
”沈璟瑜被她那句“贪欢”勾得心头一热,低头吻住她:“做得好。”他竟夸了她。
阮夙闭着眼,任由他吻着,指甲却悄悄掐进了掌心——沈璟瑜,你看,
你就是这样凉薄的人。当年你纵容别人害我时,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吧?不出一月,
沈府后院再没人敢惹阮夙。第3房小妾偷偷在她汤里下泻药,被她灌了整碗巴豆,
拉得脱了形;第17房小妾在沈璟瑜面前说她坏话,被她让人打断了腿,
扔去了城郊庄子。碎玉轩的门槛都快被送礼的人踏平,连管家见了她,都要躬身行礼。
4贪欢末路阮夙却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她要的从来不是后院的主位,而是沈璟瑜的命,
是他如今拥有的一切。这夜沈璟瑜又宿在碎玉轩,喝了几杯酒后,
竟说起了从前:“我小时候住在城南的破巷里,看见达官贵人的马车经过,就想,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给我牵马。”他捏着阮夙的手,指尖有些凉,“现在我做到了,
可有时看着他们点头哈腰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意思。”阮夙靠在他胸口,
声音软得像棉花:“那是因为他们都不如大人。大人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沈璟瑜笑了,
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是你懂我。”他不知道,阮夙说这话时,心里正想着三年前。
那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知欢最懂我”,转头却在她父亲的酒里下了毒,
在她被扔进乱葬岗时,正抱着新纳的小妾看花灯。阮夙抬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眼底却一片冰冷。沈璟瑜,你这贪欢的日子,快到头了。沈璟瑜对阮夙的迷恋,
已经到了让整个京都侧目的地步。他竟让人把碎玉轩的院墙拆了,拓出片暖阁,
连通他的书房——这样他处理公务时,
抬眼就能看见阮夙坐在窗边描花;夜里批阅奏折到三更,回头就能摸到她搭在榻边的手。
府里的下人都在传,说沈大人对阮夙是动了真心。有次西域进贡了匹火狐裘,
他看都没看就赏了阮夙;还有次江南巡抚送了串鸽血红玛瑙,他亲自给阮夙戴在腕上,
说“这颜色配你眼底的红痣”。只有阮夙知道,这“真心”有多廉价。
沈璟瑜不过是把她当成了新的猎物,
就像他当年对南宫知欢那样——先用甜言蜜语织张网,等猎物彻底沉沦,再露出獠牙。
她要做的,就是让这张网,最后缠住他自己。“大人今日不去吏部点卯吗?
”阮夙趴在他膝头,指尖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那玉佩是和田暖玉,原是南宫家的传家宝,
当年她父亲送给沈璟瑜,说“愿你待知欢如待此玉”。如今这玉戴在沈璟瑜身上,
倒像是在嘲笑南宫家的天真。沈璟瑜捏了捏她的耳垂:“不去了。今日有你在,
什么公务都没趣。”他低头看她,忽然发现她脖颈左侧有颗很小的朱砂痣,像被胭脂点过,
“这里以前怎么没见过?”“大人以前眼里只有公务,哪会细看我。”阮夙侧过身,
故意让那朱砂痣更显眼,“再说,这痣是昨夜才显出来的,许是……被大人亲出来的。
”这话够露骨,沈璟瑜却没觉得轻浮。他反而低笑起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那往后,
我日日亲这里,让它再也消不掉。”阮夙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眼底却没半分笑意。她知道该收网了——这些日子她故意在他面前说些“胡话”,
户部尚书最近在偷偷卖官”“镇国公好像私藏了兵符”“……”沈璟瑜起初只当她随口说的,
后来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竟真的派人去查了。而那些消息,
都是阮夙从沈璟瑜的随从嘴里套出来的。那随从叫阿忠,是沈璟瑜从破巷里带出来的,
跟着他**年了。阮夙知道这人贪财,
又总觉得沈璟瑜待他不够亲——沈璟瑜让他管后院采买,却从不带他出席官场宴席。
她让人给阿忠送了坛百年陈酿,又“无意”间让他看见自己妆匣里的金元宝。
阿忠来送账本时,她故意把枚玉佩掉在地上,等阿忠捡起来,
才慢悠悠地说:“这玉是大人赏的,可我总觉得,跟着大人的人,该有更好的前程。
”阿忠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比如阿忠你,”阮夙给他倒了杯茶,指尖在他手背上碰了下,
“跟着大人三年,至今还是个随从。可若是有人能帮你谋个知县的职位,
你说……”阿忠的喉结动了动:“阮姑娘这话……”“我只是随口说。”阮夙笑了笑,
拿起账本翻了翻,“不过我听说,大人最近在查户部尚书,若是能拿到他卖官的证据,
交给皇上,可是大功一件。这功劳给谁,还不是大人一句话?”阿忠没说话,却在离开时,
悄悄把那枚玉佩揣进了袖袋。三日后,阿忠趁沈璟瑜宿在碎玉轩,
偷偷把户部尚书的账册塞给了阮夙。那账册上记着密密麻麻的银钱往来,
连哪日收了谁的翡翠屏风、哪日收了谁的良田都写得清清楚楚。阮夙把账册藏在床板下,
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想起三年前。那时沈璟瑜也是这样,
让她父亲的副将偷偷送来了“通敌密信”,说只要把这信交给皇上,就能扳倒政敌。
她父亲信了,结果那信成了沈璟瑜陷害南宫家的铁证。如今,她不过是把沈璟瑜用过的手段,
还给他罢了。沈璟瑜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甚至因为阮夙“懂事”,
把后院的钥匙也给了她——这意味着府里的采买、下人任免,都由阮夙说了算。
有老管家劝他:“大人,女子掌权恐生乱。”他却笑着摆手:“不过是些琐事,
夙儿高兴就好。”他是真的对阮夙上了心。有次宴会上,吏部尚书多看了阮夙两眼,
他当场就摔了酒杯;还有次梦见阮夙走了,竟从梦里惊醒,
抱着身边的阮夙喃喃道:“别离开我。”阮夙在他怀里闭着眼,指甲却掐进了掌心。
她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让沈璟瑜的小妾们彻底闭嘴。
那些日子她故意装作“恃宠而骄”,在餐桌上抢沈璟瑜碗里的莲子羹,
在他看书时抢他的书卷,惹得几个还没死心的小妾又动了歪心思。
第12房小妾买通了给阮夙煎药的丫鬟,想在安神汤里加些让人失忆的药。可她不知道,
那丫鬟早就被阮夙收买了——阮夙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把药倒了,
再“无意”间让沈璟瑜看见第12房小妾和她偷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