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前厅时,家中的其他人都到了。
祖母坐在主位的檀木椅上,下面跪着个素衣女子。
那姑娘抬起头,梨花带雨,泪水打湿乌黑的秀发,微微有些狼狈。
她***在外的脖子白皙纤细,泛着莹润的光泽,相貌俊俏得紧,年纪堪堪与我相仿。
三月未见的祖父,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时不时瞥向祖母的眼神里,再不见往日的缱绻柔情。
其余人都低眉顺眼地站着,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
我不明所以,也默默往母亲身后靠了靠。
刚站定,就听祖母悠悠的声音响起:
「人都到齐了,你把方才的话,当着孩子们的面,再说一遍吧。」
祖父的身子僵了一瞬,颇有些气恼地甩了甩袖子。
「怎么,你以为把他们都喊来,就能逼着我改口?」
他忽然提高声调,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再说一遍能如何?我要纳烟儿为妾,无论你答不答应!」
我一惊,猛地抬起了头。
祖父为了祖母,不染尘埃四十载,如此深情也会变吗?
祖父是镇国公,不但文武双全,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少年时他就名动京城,银鞍照白马的身姿,不知倾了多少贵女芳心。
可他偏偏看中了祖母。
祖母没有显赫的家世,也称不上沉鱼落雁,甚至不符合当家主母的大度贤惠。
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祖父应了,不顾家族反对,八抬大轿将祖母娶进了门。
他说:「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我年幼时,常见祖父将祖母的绣帕贴身收着,在营中与同僚吃酒,都要掏出来显摆:
「瞧瞧这并蒂莲,我家夫人亲手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