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猎场,旌旗招展。
我随着将军府的车马,抵达了围场。
一下车,便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我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女眷所在的区域。
刚坐下,一个娇俏的身影便凑了过来。
“清辞姐姐,你可算来了。”
是兵部尚书的女儿,林婉儿,从前与我关系尚可。
此刻,她看着我,眼中满是担忧。
“你……还好吧?”
我冲她笑了笑,“我很好。”
林婉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那个苏锦Shiv……太过分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
很快,我看到了他们。
苏锦绣今日穿了一身火红的骑装,愈发衬得她肌肤赛雪,明艳动人。
她被一群贵女簇拥着,众星捧月。
而陆衍,就跟在她身后。
他也换上了利落的骑装,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想来,那些流言蜚语,他已经听到了。
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不值得。
这时,一声高亢的通报声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我跪在人群中,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身影。
在皇帝和太子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
他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是三皇子,萧景琰。
当今陛下有三子,太子萧承泽,庸碌无能,全靠母家和苏家扶持。
二皇子早夭。
三皇子萧景琰,文武双全,颇有贤名,却因母妃早逝,外家无势,一直被太子打压,不得圣心。
在我的前世记忆里,这个人……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很快收回了思绪。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秋猎开始。
众人纷纷上马,涌入猎场。
我没有急着出发,而是牵着马,在原地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苏锦绣便骑着她那匹漂亮的白色骏马,趾高气扬地来到我面前。
“沈清辞,你还有脸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我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
“侧妃娘娘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苏锦绣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她大概没想到,几天不见,我竟敢顶撞她了。
“哼,牙尖嘴利。”
她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坐骑上。
那是一匹很普通的棕色马,在众多神骏非凡的宝马中,显得毫不起眼。
“就凭你这匹劣马,也想在秋猎中拔得头筹?别做梦了。”
说完,她得意地扬了扬马鞭,似乎在炫耀自己身下的良驹。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淡淡地说:“能不能拔得头筹,不是靠马,是靠人。”
“哦?”苏锦绣挑了挑眉,“那我们便比一比。”
“今日秋猎,谁的猎物最多,最珍奇,谁便是胜者。”
“输的人,要当众给对方磕头认错,如何?”
她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再羞辱我一次。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我的回答。
答应,必输无疑。
不答应,就是怯懦认输。
我看着她,缓缓地,笑了。
“好啊。”
“不过,光磕头认错,未免太无趣了。”
我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不如,再加点彩头。”
“若我输了,我名下所有田产铺子,尽数归你。”
“若你输了……”
我看向她腰间的令牌。
那是太子亲赐的,可以随意出入东宫的令牌。
“我要你那块令牌。”
苏锦绣愣住了。
她没想到我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她名下的田产铺子,是她母亲留下的嫁妆,价值不菲。
而一块出入东宫的令牌……虽然珍贵,但对她而言,并非不可或缺。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她赚。
“好!一言为定!”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用全部身家,去赌一个不可能赢的局。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疯。
我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苏锦绣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便策马离去。
陆衍跟在她身后,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有给他机会。
我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冲入了密林深处。
我没有去追逐那些寻常的野兔和狐狸。
我的目标,是围场深处的那头熊。
一头凶猛的黑熊。
这是皇家围场里圈养的猛兽,平日里都关在笼中,只有秋猎时才会放出几头,供皇子们猎杀,以显武勇。
我知道它的踪迹。
因为上一世,就是陆衍,猎了这头黑熊,献给太子,才得了太子的青眼。
这一世,这个功劳,我要抢过来。
我一路疾驰,凭借着记忆,很快找到了黑熊出没的山谷。
远远的,我便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
我下了马,将马拴在远处,然后取出弓箭,悄悄地摸了过去。
山谷中,一头巨大的黑熊正在刨食。
它体型庞大,肌肉虬结,充满了力量感。
我躲在一块巨石后,屏住呼吸,缓缓拉开了弓。
要一击毙命。
只有一次机会。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也有些出汗。
但我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就是现在!
我松开手指。
箭矢带着破风之声,如流星般射向黑熊的眼睛!
“吼!”
黑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轰然倒地。
成功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要上前查看。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人影,从另一侧的树林里冲了出来。
是陆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倒地的黑熊,又看到我,脸色瞬间大变。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来做什么,与你何干?”
“这里太危险了!快离开!”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走来,似乎想拉我走。
我后退一步,举起了手中的弓,对准了他。
“别过来。”
陆衍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用箭指着他。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头本该死去的黑熊,竟然嘶吼着,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
它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鲜血淋漓,模样更加狰狞。
刚才那一箭,并没有射中要害!
黑熊被彻底激怒了,它咆哮着,朝离它最近的陆衍扑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陆衍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看他就要被熊掌拍成肉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拉开了弓。
第二支箭,脱弦而出。
这一次,正中黑熊的另一只眼睛。
“噗嗤”一声,箭头没入。
巨大的熊身,在陆衍面前,轰然倒下。
这一次,再也没有动静了。
山谷里,恢复了死寂。
我喘着气,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陆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
半晌,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我。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不想听。
我收起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沈清辞!”
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没有回头。
“刚才,谢谢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脚步未停。
谢谢?
我救的,不是他。
我救的,是我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