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头顶是熟悉的破木梁,空气里有股发霉的味道。我愣了三秒。不对啊。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神魂俱灭,尸骨无存,拿去喂了护山大阵的那种死法。怎么又回来了?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酸疼。低头一看,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弟子服。
我扭头,看见床边跪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青岚宗掌门的华丽袍子,正对着我,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张老脸,皱得跟个发酵失败的包子似的。
“呜呜呜……小言……我的好徒儿……你终于醒了!”掌门赵行云,上辈子就是他,
亲口下令把我扔进阵眼的。现在他跪在这儿,叫我“小言”?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他哭得更来劲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小言,你受苦了!
是师父对不起你!是整个青岚宗对不起你啊!”我还是没说话。脑子有点乱。我寻思着,
这是死后的幻觉?还是我重生了?如果是重生,这剧本也太奇怪了。赵行云见我不吱声,
更慌了,膝行两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言,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你打我吧,
骂我吧!只要你消气,怎么都行!”他说着,就把自己的老脸往我手边凑。
那意思是让我扇他。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我嫌脏。我的动作,
在他眼里显然被解读成了别的意思。他猛地抬头,眼睛里爆发出一种狂热的光:“我懂了!
我懂了!师姐她不是在怪我们!”他没跟我说话,是跟门口说的。我这才发现,
我这破屋子的门口,乌泱泱挤了一堆人。全是熟面孔。剑峰的大师兄,丹峰的小师妹,
执法堂的长老……上辈子把我当空气,甚至当垃圾的那些人,全来了。一个个眼圈通红,
表情激动得跟中了彩票似的。大师兄往前挤了一步,声音都在抖:“掌门,
小师姐她是什么意思?”对,我以前是“那个废柴”,现在是“小师姐”了。
辈分都给我提了。赵行云一脸“我已大彻大悟”的表情,沉痛地说:“师姐是心疼我们!
她不忍心责罚我们任何一个人!她用后退的动作告诉我们,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要我们向前看啊!”我没动。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脸油,不想碰。
你们从哪儿脑补出这么多东西的?门口那群人听完,瞬间炸了。“呜呜呜,
师姐她……她太善良了!”“她都死过一次了,心里想的还是宗门,还是我们这群废物!
”“我算什么东西,我当初还嘲笑过师姐!我该死!我该千刀万剐!
”一个弟子说着就往自己脸上扇巴掌,啪啪响。“师姐,你别拦着他,让他打!我们都有罪!
”我没拦着。我甚至觉得他打得有点轻。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哭声、忏悔声、打自己脸的声音,混成一锅粥。我头疼得厉害。我确定了,我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比上辈子更坑爹的世界里。在这里,我成了这群沙雕的白月光。我掀开被子,
想下床。我渴了,想找口水喝。我这个动作,像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安静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那眼神,灼热,虔诚,跟看神仙似的。赵行云第一个反应过来,
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师姐!你要去哪儿?你伤还没好,不能下地啊!
”我低头看着他。一个宗门的掌门,抱着我的小腿,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这画面,
太美了。“水。”我开口了。重生后的第一句话。嗓子干得像砂纸。“水?水!
”赵行云如梦初醒,猛地回头冲着外面吼,“快!取水来!要天山之巅的晨露!不!
去东海取无根之水!用万年温玉盛着!快去!”“是!”两个弟子领了命,御剑冲天而去,
快得像两道闪电,生怕耽误一秒。我嘴角抽了抽。我就想喝口凉白开。你们至于吗?
我看着赵行云:“不用,厨房的就行。”赵行云愣住了,随即,眼里的光更亮了。
他用一种颤抖的、带着哭腔的、无比崇敬的语气说:“朴实!师姐还是那么朴实!
她是在教导我们,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哪怕身份尊贵如她,也从不忘本!你们听懂了吗!
”他又是冲着门口那群人吼的。那群人如遭雷击,一个个低头沉思,
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师姐是嫌弃天山晨露和东海之水太过奢靡,
是在敲打我们!”“修道先修心!我们最近确实懈怠了!”“师姐用心良苦啊!”我累了。
心累。我上辈子是舍身祭了阵法,不是舍身教你们做人啊。能不能放过我?我只想躺着。
我放弃了喝水的想法,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世界清静了。但只清静了三秒。
我听见外面传来赵行云压抑着激动和哽咽的声音。“师姐睡了。”“师姐她太累了。
为了拯救我们,她耗费了多少心神啊。”“你们看,师姐睡觉的样子,都那么安详,
那么……充满道蕴。”“嘘!都别说话!我们就在这里守着!为师姐护法!”“对!
谁敢打扰师姐休息,就是我整个青岚宗的敌人!”我蒙在被子里,感觉快窒息了。
不是因为缺氧,是因为这帮沙雕。我算是明白了。我现在,在这青岚宗里,
连安安静静睡个觉的权利都没有了。**脆死了算了。哦,不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老天爷,你玩我呢?我在床上挺尸了一天。期间,赵行云带着一帮长老,就跟门神似的,
戳在门口,一步都没离开。他们自以为动静很小,但那一道道堪比探照灯的灼热视线,
就算隔着被子和眼皮,我都能感觉到。我感觉自己不像个人,像个刚出土的珍稀文物。
还是那种一碰就碎,得放在恒温恒湿的玻璃柜里,接受万人瞻仰的那种。傍晚的时候,
我饿了。肚子咕噜一叫,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门口的“门神”们瞬间有了动静。“师姐饿了!”“快!传膳!”“膳食准备好了吗?
我亲手监督的,用的是百年朱果、千年雪莲,配以凤尾鸡冠蛇的蛇胆熬制的汤,大补元神!
”听着就齁得慌。我掀开被子,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吃点别的。
”赵行云立刻凑上来,满脸关切,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师姐想吃什么?
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你说得出口,我们都能给你弄来!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快吩咐我”的脸,真的很想让他去给我弄点黄泉水尝尝。但我忍住了。
我怕他真去。“白粥,咸菜。”我说。我说完,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赵行云和一众长老,表情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过了好一会儿,
一个长老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师……师姐,你再说一遍?我……我可能听错了。”“白粥,
咸菜。”我又重复了一遍,吐字清晰。这次,他们听清了。然后,赵行云“哇”的一声,
又哭了出来。他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哽咽道:“苦!师姐心里苦啊!
她……她还在怪我们!她在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惩罚我们啊!
”另一个长老也跟着捶胸顿足:“是啊!想当初,师姐在宗门过的是什么日子?
吃的是最差的饭,穿的是最破的衣!她现在只吃白粥咸菜,是在提醒我们,
我们曾经是如何虐待她的!我……我不是人!”“师姐,你别这样!”“师姐,
你要是心里有气,就打我们吧!别糟蹋自己的身子啊!”一群平均年龄超过两百岁的老头子,
在我床前哭得跟死了亲娘一样。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真是单纯的没胃口,想吃点清淡的!
你们的脑回路是不是都被驴踢过?还带拐弯的?“我没有怪你们。”我忍着烦躁,
解释了一句,“就是想吃。”我的解释,显然是火上浇油。赵行云哭声一顿,猛地抬起头,
用一种全新的、更加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懂了!我彻底懂了!”他声音发颤,
充满了顿悟的喜悦,“师姐不是在惩罚我们,她是在磨砺道心!”“什么?
”旁边的长老一脸懵逼。“你们想!”赵行云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踱步,
“师姐已经达到了‘神爱世人’的境界,她怎么会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置气?她吃白粥咸菜,
是在体验人间疾苦,是为了巩固她那颗坚不可摧的道心!由奢入俭难,可师姐却甘之如饴!
这……这是何等的境界!何等的胸怀!”我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行,你厉害,
你都懂完了。那群长老听完,一个个如遭雷击,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崇拜,
又多了一丝敬畏和惭愧。“原来是这样……”“我们只看到了第一层,掌门看到了第五层,
而师姐,她在九天之上啊!”“惭愧!实在是太惭愧了!和师姐比起来,我们这点修为,
简直就是个笑话!”我放弃沟通了。心累。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只要能让我吃上饭就行。
最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一碟青翠欲滴的咸菜,被无比郑重地端到了我的面前。那架势,
不像是在送饭,像是在呈递传国玉玺。盛粥的碗,是温润的白玉碗。装咸菜的碟子,
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碟。筷子是紫檀木的,勺子是亮晶晶的银器。我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咸菜。
门口几十号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场景,
就好像我吃的不是咸菜,是什么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东西。我面不改色地把咸菜放进嘴里。咸,
脆,爽口。是我想要的味道。我又喝了一口粥。米香浓郁,火候正好。嗯,舒服了。
在我吃完一口咸菜,喝完一口粥后,外面那群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好像一场天大的危机解除了。赵行云更是激动得老脸通红,对着众人说:“看见没有!
师姐吃了!这说明我们的‘道’,走对了!师姐认可了我们!”其他人纷纷点头,与有荣焉。
我没理他们,自顾自地吃着。这是我重生以来,最舒坦的一刻。
虽然吃饭的环境跟在动物园被围观差不多,但好歹吃上了自己想吃的东西。我吃得很慢。
一是我确实没什么力气。二是我发现,我每吃一口,外面那群人的表情就变得更虔诚一分。
甚至有人拿出个小本本,开始记录。“师姐夹咸菜时,用的是三根手指,
这代表天地人三才合一!”“师姐喝粥时,从不发出声音,这是食不言的古训,
更是对食物的尊重!”“你们看师姐的眼神,平淡无波,吃的是白粥咸菜,
品的却是世间百味!这才是真正的‘食之道’!”我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我求求你们了。
当个人吧。我就是饿了,在吃饭而已啊!吃了三天白粥咸菜,我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一点。
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还有点飘。这三天,我的房门口成了青岚宗最热门的景点。
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弟子排着队,就为了隔着门缝看我一眼。他们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看完就一脸满足地走开,好像被什么东西净化了灵魂。我感觉自己活成了一尊庙里的菩萨。
还是不让出门,只能在功德箱后面待着的那种。这天早上,我实在憋不住了。
上辈子我虽然废柴,但好歹也是个修士,天天窝在床上,骨头都要生锈了。我想出去走走,
活动活动筋骨。我一推开门,守在门口的赵行云和几个长老“唰”地一下围了上来。“师姐!
你要去哪儿?”“师姐,外面风大,你身子弱,可千万别着凉了!”师姐,
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就行,您千万别亲自动身!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写满“紧张”和“关切”的脸,叹了口气。“我出去,走走。”“走走?
”赵行云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师姐,您的意思是……要巡视宗门?”他立刻转身,
气沉丹田,声若洪钟:“所有弟子听令!立刻!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师姐要开始考校我们的修为了!”声音传遍了整个青岚宗。一时间,
整个宗门鸡飞狗跳。我看见剑峰那边,无数弟子跟疯了似的冲向演武场。
丹峰的炉子“轰”地一声,炸了,黑烟冲天。我眼皮直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就是想散个步啊!“不用了。”我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我就在院子里,随便走走。
”“在院子里?”赵行云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那种“我悟了”的表情。“高!实在是高!
”他抚掌赞叹,“师姐这是在告诉我们,修行无处不在!方寸之地,亦是道场!真正的强者,
从不拘泥于形式!”他回头对一众长老说:“都学着点!这才是境界!”长老们纷纷点头,
一脸受教。我放弃了。我扶着门框,走进了院子。院子不大,有棵老槐树,还有个石桌石凳,
除此之外,空荡荡的。我走到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气。嗯,空气还行。我开始活动手脚,
就是凡人世界里那种最简单的伸展运动。扩胸,伸腰,踢腿。动作很慢,很随意。
纯粹是为了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结果,我刚做了两个动作,就感觉气氛不对。我一回头,
好家伙。院子外面,从掌门长老到普通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动作,表情专注得像是在参悟什么绝世秘籍。
有些人甚至开始模仿我的动作。一个弟子跟着我扩胸,结果用力过猛,
把自己胸口的肋骨给干折了,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旁边立刻有同门给他喂丹药。
另一个人学我踢腿,结果重心不稳,一**墩坐地上,但他马上爬起来,眼神更加狂热,
嘴里念叨着:“不对,不对,这个动作的精髓我还没领悟……”我停下了动作。我看着他们,
他们也看着我。大眼瞪小眼。“师姐……”大师兄,那个曾经嫌我丢人,
从不跟我说话的秦川,此刻颤抖着声音开口了,“您……您刚才施展的,
莫非是传说中已经失传的……《道体锻神诀》?”《道体锻神诀》?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怎么没听过?我茫然地摇了摇头。秦川见我摇头,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激动了。
“不是《道体锻神诀》!那就是比《道体锻神诀》更加高深的功法!”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们看!师姐的每一个动作,看似简单,实则暗合天道!那一呼一吸,引动的是天地灵气!
那一伸一展,牵动的是法则之力!”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更不对了。
那是一种看“活体功法”的眼神。赵行云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师姐不会让我们失望!她这是在亲自为我们演练无上大道啊!这是多大的恩情!
”“此等恩情,无以为报!”“请师姐放心,我们一定用心领悟,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说着,“噗通”一声,赵行云带头,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下了。对着我,三拜九叩。
“谢师姐传法之恩!”声音整齐划一,响彻云霄。我站在院子中央,被晨风吹得有点冷。
我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我发誓,我就是想做个广播体操。真的。你们这群人,
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能不能正常一点?我感觉,我跟他们之间,
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那壁的名字,叫“脑补”。而且,这壁,厚得离谱。
我有点想回屋里躺着了。外面太危险了。自从我在院子里“传法”之后,
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离谱。青岚宗掀起了一股全民健身的热潮。每天清晨,
从演武场到茅房门口,到处都是在做伸展运动的弟子。他们把我的那套广播体操奉为神明,
还给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圣女锻体仙法》。据说,已经有人从中悟出了剑意,
有人练了之后炼丹成功率都提高了。我听了只想笑。你们的成功,跟我做的广播体操,
有一毛钱关系吗?更让我头疼的,是秦川。就是那个剑峰的大师兄。上辈子,
他是我最遥不可及的存在。天赋高,长得帅,是宗门里所有女弟子的梦。他看我的眼神,
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嫌弃。有一次我不小心在路上挡了他的道,
他直接用剑气把我扫到了一边,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我。但这辈子,他跟换了个人似的。不,
是换了个狗。一条忠心耿耿,撵都撵不走的哈巴狗。他每天雷打不动,天不亮就守在我门口。
我开门,他第一个冲上来:“师姐早上好!您今天想喝天山晨露还是东海之水?”我关门,
他就在门口打坐,美其名曰“感受师姐的道蕴”。我吃饭,他就在旁边布菜,
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我散步,他就跟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
我快他快,我慢他慢。我烦透了。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就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旁边。那道目光,如影随形,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忍无可忍,
转头对他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的语气很冷,没带任何感情。搁上辈子,
他估计已经拔剑了。但这辈子,他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对,是狂喜。他“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激动地浑身发抖:“师姐!
你……你终于肯考校我了!”我:“?”我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我说什么了?
我考校你什么了?秦川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师姐,您是嫌我离您太近,心不够诚,
对吗?您是想告诉我,真正的追随,不是形式上的靠近,而是心灵上的契合!道,在心中,
不在眼前!”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兄弟,你这阅读理解能力,
去做掌门都屈才了。你应该去写小说,还是那种特别能编的。“我懂了!
”秦川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一拍大腿,“师姐是让我滚!这个‘滚’字,博大精深!
表面上是让我离开,实则是在点化我!让我像圆球一样‘滚’,寓意着道心要圆融通达,
不留棱角!‘滚’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在滚动中,体悟天旋地转,感悟世事无常!
”他说着,竟然真的在地上蜷缩起来,准备开滚。我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了他的肩膀。“停。
”我怕他滚起来,把我院子里的地都给压实了。秦川被我踩着,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师姐不会这么轻易让我领悟大道的!
”他仰头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崇拜,“这一脚,是考验!是鞭策!师姐是怕我好高骛远,
还没学会走,就想学滚!师姐,我明白了!从今天起,我就在您院外,一步一步地走,
直到我的道心,走出一条圆融之路!”说完,他恭恭敬敬地对我磕了个头,然后站起来,
退到院子门口。接着,他开始绕着我的小院,一圈一圈地走。走得特别慢,特别专注,
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道在脚下,
心在远方……”我站在院子里,风中凌乱。我就是想让他滚蛋。字面意义上的滚蛋。
他是怎么从我一句“离我远点”,脑补出一部长达八十集的修仙励志剧的?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宗门。然后,我的院子外面,更热闹了。
无数弟子跑来围观秦川“走道”。他们不敢靠近,就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满脸敬畏。
“快看!那就是秦师兄!他得到师姐的真传了!”“据说师姐只用一个‘滚’字,
就点化了秦师兄!”“一个字就蕴含无上大道,师姐的境界,我等望尘莫及啊!”“不行,
我也要在这里感悟!虽然我没资格让师姐亲自点化,但感受一下秦师兄的道蕴也好!”于是,
我的院子外面,从一个人走路,变成了一群人走路。他们绕着我的院子,
走成了一个巨大的、缓缓移动的同心圆。场面一度十分壮观。我感觉我住的不是院子,
是某个神秘的祭坛。而我,就是被祭祀的那个倒霉玩意儿。我累了。真的。
我只想安安静静当个废柴,怎么就这么难呢?青岚宗的宝库,我上辈子只听说过,
从没进去过。据说里面堆满了天材地宝,随便拿一件出去,都能让外面的修士抢破头。这天,
赵行云带着一群长老,又来了。他们满脸堆笑,态度恭敬得像是在朝圣。“师姐,
”赵行云搓着手,一脸期待地说,“您为宗门付出了一切,我们无以为报。
宗门宝库已经为您完全敞开,您看上什么,就拿什么,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旁边的长老也跟着附和:“对对对!师姐,您随便挑!就算您把宝库搬空了,
我们也没意见!”我本来是不想去的。那些宝贝,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我只想躺着。
但转念一想,我现在睡的床板有点硬。宝库里,会不会有什么软和点的垫子之类的东西?
于是,我点了点头。我一点头,赵行云他们激动得差点当场飞升。“师姐同意了!
师姐终于肯接受我们的供奉了!”“快!快去准备!清扫通往宝库的道路!
用最干净的泉水洒扫三遍!”“所有弟子,在道路两旁列队,恭迎师姐!
”阵仗搞得比皇帝出巡还大。我被一群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地走向后山宝库。路上,
所有弟子都对我行注目礼,眼神狂热。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游街的犯人,只是没戴枷锁。
宝库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里面金光闪闪,宝气冲天。
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神兵利器、珍稀丹药、古老功法。随便一样,都价值连城。
赵行云他们跟在我身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那表情好像在说:“快!快夸我们!
快被我们的诚意感动!”我没理他们。我的目光,在宝库里四处扫荡。神剑?太硬,硌得慌。
宝甲?太冷,穿着不舒服。丹药?是药三分毒,不吃。功法?一看就头大,不练。我的视线,
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箱子没锁,盖子开着一条缝。缝隙里,
露出一角灰扑扑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布料。我走过去,推开箱子。里面,
静静地躺着一个蒲团。就是寺庙里和尚打坐用的那种。材质不明,看着灰不溜秋的,
上面还有几个破洞,像是被虫蛀了。怎么看,都像个垃圾。我把它拿了出来,在手里掂了掂。
不重。我按了按。嘿,还挺软和。弹性不错。拿回去当坐垫或者枕头,应该挺舒服。就它了。
我拿着这个破蒲团,转过身。整个宝库,鸦雀无声。赵行云和所有长老,
都用一种极度震惊、难以置信、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手里的蒲团。过了好半天,
一个长老才颤抖着声音问:“师……师姐……您……您怎么会选中了它?”“这个,软和。
”我说。实话。我的实话,显然又被他们过度解读了。赵行云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蒲团,眼神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不是普通的蒲团!
这是……这是开山祖师爷当年坐化时用的‘悟道蒲团’啊!”“什么?!”所有人都震惊了。
“传说中,祖师爷就是坐在这个蒲团上,一夜之间悟透天地法则,白日飞升的!”“这蒲团,
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着祖师爷留下的无上道蕴!只是万年来,无人能够勘破其中的玄机,
它才被当成凡物,遗弃在角落!”“只有师姐!只有师姐这等勘破虚妄、直指本心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