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内,灯火通明。
沈琉璃站在灶台前,神色平静。
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新菜。
那不过是萧澈随口找的一个由头。
一个将她从漩涡中心摘出来,又让她成为另一个漩涡中心的由头。
他赏赐玉佩的举动,已经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此刻,宫里所有人的目光,恐怕都盯着她这个新晋的“宠妃”。
宠妃?
沈琉璃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萧澈的心里,只有苏青鸢。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他对她,只有探究和利用。
那枚玉佩,不是恩赐,是警告,也是试探。
他在告诉她,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
所以,乖乖听话,做我的棋子。
否则,下场自负。
沈琉璃拿起一把菜刀,刀光雪亮,映出她清冷的眉眼。
棋子?
她不做任何人的棋子。
她要做那个,执棋的人!
她有条不紊地洗菜,切菜。
动作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半点生疏。
前世在冷宫的那几年,这些活计,她早已驾轻就熟。
她做了一道最简单的清炒藕片,和一碗莲子羹。
清淡,爽口。
既不会出错,也藏着她的心思。
藕断丝连,莲子心苦。
她就是要告诉萧澈,过去的事,她没忘。
仇恨,也从未消散。
她倒要看看,他看懂了,会是什么反应。
一个时辰后,莲子羹的香气弥漫开来。
沈琉ouli将两道菜装入食盒,亲自提着,走向苏青鸢的清芷宫。
清芷宫外,守门的太监将她拦下。
“沈才人请留步,我们娘娘已经歇下了。”
太监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刚入宫的小小才人,也敢来他们清芷宫放肆?
沈琉璃并不恼怒。
她淡淡地开口:“我奉皇上之命,前来为鸢贵人赔罪。若是耽误了,公公担待得起吗?”
她直接把皇帝搬了出来。
那太监脸色一变,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太监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沈才人,我们娘娘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不便见客。这赔礼,娘娘心领了,您请回吧。”
这是闭门羹。
意料之中。
苏青鸢怎么可能轻易见她。
沈琉璃将食盒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还请公公将这赔礼转交给贵人。这是我亲手做的,万望贵人不要嫌弃。”
太监不情不愿地接过食盒。
沈琉璃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她走出不远,便隐入一处假山后。
片刻之后,她看到那个太监提着食盒,鬼鬼祟祟地走到了清芷宫后院的荷花池边。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竟直接将整个食盒都扔进了池子里。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沈琉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果然如此。
苏青鸢的人,和她本人一样,愚蠢又傲慢。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沈琉璃悄无声息地离开,径直往皇帝的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外,灯火辉煌。
她被拦了下来。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任何人不得打扰。”
沈琉ouli福了福身子,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失落。
“公公,我只是想来向皇上复命。”
“我为鸢贵人做了赔礼,可……可贵人她不肯见我,连我做的东西,也……”
她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一副欲言又止,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副样子,像极了刚才在宴会上的苏青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守门的太监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萧澈那低沉的声音。
“让她进来。”
沈琉璃心中一喜,面上却愈发恭敬惶恐。
她走进大殿,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萧澈正坐在龙案后,低头看着奏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说吧,什么事。”
沈琉璃跪在地上,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躲在假山后偷看的一幕。
只说自己离开后,心中不安,便求了清芷宫的一个小宫女,才得知自己的心意被扔进了池子里。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手艺鄙陋,做的东西不合贵人口味,污了贵人的眼。”
“臣妾甘愿受罚,只求皇上不要因此迁怒鸢贵人。”
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姿态放得极低。
萧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幽深,仿佛能洞察人心。
沈琉璃垂着头,心脏却在狂跳。
她在赌。
赌萧澈对她的“兴趣”,胜过对苏青鸢的“偏爱”。
赌他作为一个帝王,无法容忍后宫的妃嫔如此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殿内一片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就在沈琉璃以为自己赌输了的时候。
萧澈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明黄色的龙靴,停在她眼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倒是很会演戏。”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沈琉ouli被迫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
她的心猛地一缩。
他看穿了。
他什么都知道。
“皇上……”
“朕问你,藕片和莲子羹,好吃吗?”
他问得漫不经心。
沈琉璃的脑子却“嗡”的一声。
他不仅看穿了她的计谋,连她菜里藏的心思,都看懂了。
这个男人……
太可怕了。
她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臣妾……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她只能装傻。
“是吗?”
萧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动作暧昧,眼神却冰冷。
“沈家满门忠烈,却落得个通敌叛国的下场。”
“唯一的女儿,侥幸逃生,隐姓埋名,处心积虑地入宫。”
“沈琉璃,你告诉朕,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沈琉璃耳边炸响。
她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是沈家的女儿!
他知道她是来复仇的!
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让她入宫?为什么还要纵容她?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当年的沈家军覆灭案,另有隐情?
而他,需要她这把刀,去撕开当年的真相?
“怎么,不说话了?”
萧澈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危险。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沈琉ouli看着他,眼中满是挣扎和惊疑。
她不能说。
一旦说了,她就彻底沦为了他的棋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可若是不说,今晚,她怕是走不出这养心殿。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
殿外,突然传来太监总管急切的声音。
“皇上!不好了!”
“清芷宫那边,鸢贵人……鸢贵人中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