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咽气凌晨两点,市立医院。雨丝顺着排风扇飘进来,落在脸上,
像三十年前产床那盆冰水。我浑身骨头被癌细胞啃得嘎吱响,只剩出的气。
王强把合同垫在我枕头边:"妈,按个指印就行,别折腾。
"小美掰我大拇指往印泥里戳:"快点,明儿房价还得涨。"老王坐凳子上刷短视频,
笑得肩膀直抖:"赶紧啊,打完牌还得回家喂狗。"我张张嘴,痰里带血沫,
想起五十岁生日——我烧到39°,给他们六菜一汤,只因汤咸,
老王把碗摔得稀碎:"连口汤都做不好,废物!"心电监护"滴——"拖长。
我最后看见的是三颗脑袋凑在手机上搜"遗产税怎么省",眼前一黑,
恨得牙根痒:再活一次,谁啃我骨,我让他吐血!黑暗像糨糊,踩一脚陷一脚。我嘶吼,
没人听见。忽然有道刺白的光,有人推我后背:"走你!"我跌进白光里,
耳边"滋啦"一声油锅响。"啪!"手背被热油烫了个红点。我猛抬头,
2014年9月15日挂历冲我龇牙咧嘴。不锈钢锅铲在手里,灶上汤锅翻滚,
面前菜板排着半成品——这块肩排我早上跟菜贩砍到半价,准备喂逆子补脑。
所有指甲盖儿完好,指节没变形,我三十,还能跑能跳。狂喜刚冒头,"砰!
"厨房门被踹开。十五岁的王强顶着鸡窝头,一米八两百斤,校服勒得跟香肠皮:"老太婆,
牛排煎嫩点,七点要早读!"老王窝沙发看报纸,声音飘进来:"顺便给我煎个溏心蛋,
别忘淋生抽。"一样的台词,一样的臭脸。我握紧锅铲,心里"咚"一声——真回来了,
老天没糊弄我。王强见我没动,皱眉伸手:"快点,饿着呢。"我抄起菜刀,
"当"剁在菜板上,肩排裂两块。"吃牛排?"我嘿嘿笑,"今天吃小牛犊!"刀光一闪,
王强吓得后退,踩到垃圾桶"咣当"坐地。我关掉煤气,锅铲往锅里一扔,
油星四溅:"读个屁早读,就你那年级倒数,坐教室也是占位。
"老王冲进来:"跟孩子什么态度!"我抬下巴:"先管好你自己,
上个月奖金又输在麻将桌了吧?"他愣住——这事他现在还没告诉我,可我门儿清。
我解下围裙,擦手:"今晚没牛排,没溏心蛋,只有白粥加咸菜,爱吃不吃。
"王强从地上爬起,脸涨通红:"你疯了?我要告诉奶奶!""去告。"我掏出手机按号码,
"顺便告诉你奶,以后每月养老钱从一千砍到五百,她仨儿子,凭啥都我家掏?"电话接通,
我扩音,婆婆的大嗓门蹦出来:"强强,咋了?"王强张着嘴,不敢接。我冲电话笑:"妈,
没啥,强强想您了,我让他周末去您家洗碗孝敬您。""嘟——"我直接挂断。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时钟"咔哒咔哒"。老王指我鼻子:"李语梦,你吃错药!
"我拍开他手:"对,吃错三十年,今天开始换药。"小美揉着眼睛站在过道,
八岁的小人儿还没摸清风向。我蹲下与她平视:"从今晚起,自己洗袜子,不然明天穿湿的。
"小美"哇"一声哭出来,声音撞天花板。我却觉得好听——这是自由的动静。
第二章白粥革命周一傍晚,纺织厂下班铃一响,我踩着人字拖往家走。天边闷雷滚,
像给我打鼓。我兜里揣着新鲜出炉的存折——工资自己管,第一次不当"家庭提款机"。
走到巷口,远远就听见王家灯火通明,吵得比菜市场还热闹。婆婆端坐沙发中央,手拄拐杖,
脸红得能烙饼;王强挨着她,
一张胖脸写满"有人撑腰";小美躲在墙角抽泣;老王抱臂来回踱步,地板"咚咚"响。
我进门,把包往鞋柜一甩:"哟,三堂会审?"婆婆"咚"地戳拐杖:"语梦!
听说你砍我养老钱,还让强强洗碗?反了天了!"我换上拖鞋,慢悠悠道:"妈,您仨儿子,
每人每月五百,加起来一千五,还不够您吃钙片?我房贷都快背不动了。
"老王插腰:"就你精?妈养我到大,给钱天经地义!""行,天经地义。"我掏出手机,
亮出麻将转账记录,"昨晚你输八百,月初至今四千二,有钱孝敬你妈去,别掏我口袋。
"婆婆瞪大眼,她不知道儿子这么豪横。王强见风向不对,立即转移火力:"妈,
我月考作文写《我的妈妈》,你猜几分?零分!我都没脸念!
"我给自己倒水:"写不出真话,当然零分。下次写《我的提款机》,你准满分。"他噎住,
肥肉乱颤。婆婆心疼孙子,转头对我吼:"孩子长身体,你给人吃白粥?
我要带我大孙子下馆子!"我摊手:"去呗,您请客。强强一顿牛排四百八,记得点,
别心疼。"空气瞬间安静,只有小美偷偷打哭嗝。婆婆兜里其实紧,退休金全补贴老二家,
真让她掏四百八,比割肉疼。我补刀:"妈,您要是心疼孙子,
就把老二家那每月五百也垫了,我替您省银行手续费。"她老脸挂不住,
拐杖戳得地板"咚咚"响,却不起身。眼看第一回合KO,我进厨房盛粥,
顺手煎了三个荷包蛋——我自己一个,小美一个,剩一个谁表现好谁吃。白粥上桌,
咸菜丝摆中间,寡淡得发亮。王强咽口水,偷偷瞄奶奶。婆婆没招,
只能放狠话:"老李家的脸让你丢尽!老王,你管不管?"老王被点名,面子挂不住,
冲我扬手:"再闹,我抽你!"我"啪"把碗放桌,抬眼看他:"你碰我一下,我立马报警,
验伤,社区备案,明天厂里妇联、工会、公众号全知道。你升职的事儿,别想!
"他手僵半空。厂里年底提拔小组长,他竞争对手三个,他最怕污点。我拿捏七寸,
他色厉内荏:"你...你别太过分!""彼此。"我喝口粥,"咸了,下次少放盐。
"饭后,我把围裙扔给王强:"洗碗十块,洗不干净扣五块,摔一个盘子赔十块,明码标价。
"他刚想顶嘴,婆婆拽他衣角——老太太怕我真报警,只能先忍。王强憋着气,
把碗摞得叮咣响。我拎小包进卧室,反锁,
重生后就备好的"战备包":复印件:房产证、土地证、我的身份证录音笔两支(一支随身,
一支备用)存折、银行卡分开藏老王工资短信截图打印件我戴上耳机,回放刚才客厅录音,
婆婆骂骂咧咧、老王"抽你"原声,全在。我勾唇——家暴证据+1。夜里十点,
王强敲我门:"妈,我洗完了,十块呢?"我递给他一张五块:"盘子水渍没擦,
扣两块;大声吼妹妹,扣三块。剩五块,拿好。"他脸紫得像茄子,又无可奈何。
小美扒着门框,小声问:"妈,我袜子真自己洗啊?""当然。明早穿湿的,别哭。
"她瘪嘴,却乖乖点头。我摸摸她头:"学会对自己负责,比考一百份更重要。"客厅灯灭,
老王在沙发那端辗转。我知他睡不着——面子、里子被我撕得稀碎。手机屏幕亮,
他麻将群吆喝:"三缺一,速来!"他刚起身,我开门出声:"去哪?""...散散心。
""可以。夜里超过十二点回来,明早我没义务做你早饭,另外,门锁我换新的,
自己带钥匙。"他噎住,只能闷头走。门合拢,屋里彻底安静。我站在阳台,看远处霓虹闪,
雨后的风带着土腥味,却格外清爽。重生第六天,
:婆婆铩羽而归老王家暴未遂王强乖乖洗碗倒欠五块小美开始学独立我握拳——这只是开始。
白粥寡淡,却养命;老娘以后,不再加糖,只加砒霜——谁惹我,毒谁。
第三章亲戚围猎婆婆败走不到三天,厂里舆论先炸锅了。"听说李语梦把婆婆骂到进医院?
""啧啧,工资自己揣,家务明码标价,疯了呗!"我端着饭盒穿过车间,闲言碎语像飞刀,
我全当耳边苍蝇。刘大姐迎面堵住我,笑得一脸褶子:"语梦啊,车间外有人找,
说是你娘家表姐,急着借钱救命哩。"借钱?我冷笑,该来的果然一个都不少。厂门口,
表姐王春丽踩着恨天高,手里拎着两箱廉价奶,一见我就扑上来:"梦啊,姐走投无路了!
"她身后站着她儿子李睿——前世我帮他弄进厂办公室,
转正后第一个就把我踢开的那位"985高材生"。会客室里,
王春丽哭得比戏台子还真:"你姐夫炒股爆仓,房子被银行收走,睿睿眼看毕业没着落,
妈又卧床......你是最有出息的,拉姐一把!"我打开奶箱一看,生产日期去年,
保质期还剩十天。心里呵呵,脸上却愁苦:"姐,我房贷压得喘不过气,
工资卡都让银行自动扣款了,真帮不上。"李睿插话:"小姨,听说你们厂招文员,
内部推荐优先,您一句话的事儿!"我扫他——衬衫领子磨到透光,还硬要装精英。
慢条斯理端起一次性水杯:"内部推荐当然有,但要笔试、机考、领导班子面试,
985也得真刀真枪。"王春丽忙接口:"睿睿Excel可溜了,你就递个简历,
剩下的看他自己!"我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张表:"行,填吧,截止本周五,错过等明年。
"母子俩对视,脸色发绿——周五就是明天,他们连电脑还没摸清楚。送瘟神一样送走两人,
手机震动,是婆婆的第二条战线——"老二家媳妇"赵秀娟。"语梦啊,妈高血压犯了,
得去省里医院,你看医疗费是不是先垫?老二手头紧......"**在更衣室门背,
翻着手里笔记本:"二嫂,月初我给妈那五百已经到账了吧?咱三家平摊,一家先垫一千五,
我随时转,你们先把发票留好。"对面瞬间卡壳——他们只想让我全掏,
没想到我开口先让他们垫。赵秀娟干笑:"哎呀,我这不是先跟你说一声嘛,那啥,
先让老二去借钱......"我嗯嗯两声挂电话,顺手把通话录音存进"赡养"文件夹。
前世我掏心掏肺,换来一张"最不孝"标签;今生我一句"平摊",堵得他们原地跳脚。
周六,更大的"围猎"现场——婆家"月度家庭会"搬到厂里职工之家,
理由是"咱妈想大孙子"。长桌上,可乐、瓜子、泡芙摆得花花绿绿,乍一看像茶话会,
实际摆的是鸿门宴。人到齐:婆婆、老二夫妻、老三夫妻、老王、王强,
小美被命令写作业不许来。主持位空着,留给"金主"——我。婆婆先抹泪:"我苦命,
高血压加糖尿病,日子不多了,就想把老房子过给老二,省得百年后纠纷。
"老二两口子眼睛放光,赵秀娟递上早写好的"赠与协议",只等我点头。我扫一眼:"妈,
您三个儿子,房子给老二,其他两家没意见?"老三媳妇先炸:"我们可没同意!
要给就三家平分!"老二拍桌子:"妈住我家最多,我应得!"两女人撸袖子,瓜子壳乱飞。
我端起可乐看戏,等他们嗓子吼哑,才轻飘飘开口:"这样吧,房子先卖,钱分三份,
妈养老看病从房款里扣,多退少补,公平。"全场安静——卖房子等于挖他们老根,
可逻辑上又挑不出刺。婆婆捂着心口装晕,我立刻掏出手机:"120先来还是律师先来?
"老二慌手扶妈:"别别,妈受不得**......"我微笑:"那就先缓缓,
找个公证处立遗嘱,省得说我挑拨。"一句话,把"不孝"皮球踢回他们半场。会议散场,
众人不欢而别,职工之家一片狼藉。我留下来帮保洁扫地,老太太拉着我的袖子,
低声道:"小梦,你变厉害了。"我拍拍她肩:"婶,我只是在学活命。"回宿舍路上,
老王堵住我:"李语梦,你成心让全家下不来台?"我亮出手机录音笔:"再吼大声点,
我明天放厂里广播,让大家评理。"他手指我鼻尖,气得发抖,终究转身走。夜里十点,
我盘腿床上,把"战备包"取出,
音——老二自认"妈住他家最多"刘大姐目击记录——可证明婆婆身体倍棒、嗓门洪亮前世,
这些刀子全捅我身上;今生,我要他们亲手吞下。窗外雷声滚滚,像给这场围猎敲鼓。
我把新存折压在枕头下,心里默念:"来吧,还有多少豺狼,统统放马。""这一世,
我不当大冤种,只做讨债鬼。"第四章零工契约周一清早,
我把"家务报价表"贴在冰箱上,白纸黑字,
妈捶背10分钟2元(乱捶一通倒扣)最底下一条加粗:打碎碗碟10元/个,
当场现金结清。王强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嘴里叼着牙刷,
看到价目表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妈,你玩真的?"我边换鞋边答:"比珍珠还真,日结,
上不封顶。"小美踮脚看完,眼睛亮闪闪:"那我是不是可以挣钱买荧光笔啦?
""先把自己袜子洗干净再说。"厂里淡季,工资迟发,老王搓麻将的手却越来越松。
晚上九点,他推门进来,脸色通红,酒气混着烟味。"李语梦,给我拿两千,明儿翻本。
"我窝在沙发里勾毛衣,头也不抬:"柜子里有镜子,先去照照。"他青筋直跳,
一把攥住我手腕:"臭娘们,找抽是不是?"我等的就是这句。
另一只手悄悄按下裤兜录音笔,抬眼直视他:"再吼大声点,让邻居听听王师傅多威风。
"他扬手要落,我抄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砰"砸在地板,碎片四溅:"你碰我一下,
我立刻报警,验伤,社区备案,再给你单位送锦旗——'家暴模范'。"老王被震住,
手指在半空发抖。我甩开他,进屋反锁门,把最新录音存进"家暴证据"文件夹。
第二天是王强月考出榜日。前世他倒数第十,我卖金镯请家教;这次他直接倒数第三,
卷子满纸红叉。我把成绩单拍在餐桌:"两个选择,一、自己挣钱请家教;二、接受现实,
明年去工地搬砖。"王强脸憋成紫肝:"我是你亲儿子吗?同学爸妈都找名师!
""亲儿子明算账。"我递上"贷学金合同":"妈出首付三百,剩余课时费你自贷,
月息百分之一,毕业后每月还八百,五年结清。"他傻眼,老王想插话,
我冷冷撇过去:"你爸昨晚输两千,兜里比脸干净,别指望。"王强颤着手签字,
笔迹歪歪扭扭像爬蚯蚓。我收起合同:"从今晚开始,洗碗是练习,也是还债。"夜里,
我正在灯下算帐,小美抱着小铝盆敲门:"妈,袜子我搓干净了,你检查。"我翻过来一看,
脚后跟还黄,于是摇头。她瘪嘴要哭,我递回去:"返工不扣钱,合格再结。
"小姑娘转身跑开,步子却轻快——她找到靠自己挣一块钱的乐趣。周五下班,我刚进巷口,
就听见家里噼里啪啦。推门一看,王强摔了第四个碗,地上一片白瓷。老王翘腿看电视,
见我来,幸灾乐祸:"管不住男人,还管不住儿子?摔吧,反正你有钱。
"王强憋得眼眶通红,手里仅剩五块零用钱。我蹲下捡碎片:"碗钱五十,现金还是赊账?
"他吼:"不就五十吗,等我长大还你一百!""行,签字画押。"我当场拿出"欠条本",
让他写清金额、日期、利息百分之一。老王嗤笑:"亲母子还打欠条,笑死人。
"我抬眼:"亲父子明算账,以后你摔一个,也照价赔。
"他脸色瞬间比碗还白——昨晚酒疯,他刚砸了我一套玻璃果盘。半夜,
王强房间传来低低抽泣。我站在门外,指甲掐掌心,才没有推门进去。
前世他偷我三十万去赌,我替他还债到六十岁;今生他流点泪,算什么?回到卧室,
我把新欠条塞进战备包,顺手翻开存折:工资到账3850,支出310,
余额3540——头一回数字往上爬。台灯昏黄,我在首页写下八个大字:"不养巨婴,
不背烂账。"窗外雷声滚滚,雨点砸在旧遮阳棚上,噼啪作响。我伸个懒腰,
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个家,终于开始按我的规矩转。第五章春节战争腊月二十三,
灶王爷刚上了天,年味就顺着冷风灌进脖子。我下班拐进菜市场,
满耳朵都是"便宜了便宜了"的吆喝,满鼻子葱姜生肉味。手机响,
老王在对面喊:"妈说今年还十桌,让你早点回,先列菜单。"我嗯了一声,没接话。
去年三十那天,我站灶台前炒完最后一盘蒜蓉菜心,已经凌晨两点,腰像断了两截,
没人递一口水。那时我就跟自己说——没有下次了。晚上回家,我把日历牌撕到"24",
拿红笔在"除夕"那格画了个大叉,又写:飞三亚。小美趴桌边写作业,探头问:"妈,
真去旅游啊?年夜饭谁做?"我说:"谁想吃谁做。"她眨眨眼,明显兴奋,又怕他爸骂,
缩回脖子继续写字。第二天是周五,厂里发年终奖。我揣着热乎乎的工资条,
溜到职工旅行社。小姑娘业务员听说我要四张机票,嘴都合不上:"姐,这时候三亚可紧俏。
"我把卡往她桌上一放:"直飞,红眼也行,只要能走。"滴滴一声,钱刷出去,
我心里松快——买张活路,值!机票到手,我拍照发家族群:"公司加班,三亚出差,
初四回,各位过年好哈。"照片里蓝底白字的航班信息晃眼,手机立刻"叮叮"响成一片。
婆婆语音先来:"大强媳妇你疯了?年夜饭咋办!"我回了句"妈,老二家地方大,
方便摆桌",顺手加了个笑脸。那边半天没声,估计气够呛。周末,我收拾行李。
小美把自己的裙子叠成小方块,边塞边哼歌。老王黑着脸进进出出,
最后憋不住:"你真不管?一大家子等着吃年夜饭。
"我拉上行李箱:"去年一大家子谁管我累不累?"他噎住,甩门走了。腊月二十八,
我搬去宿舍住,冰箱贴封条,煤气总闸关得死死的。小美担心:"爸会生气。
"我揉她脑袋:"先把自己日子过好,再谈别人生气。"除夕一早,天还没亮,
我们打车去机场。候机厅人多得像下饺子,广播里一遍遍喊"登机延迟"。
我给小美买了杯热豆浆,她双手捧着,眼睛亮亮:"妈,我第一次不在家过年。
"我说:"以后年年都在外过,也成。"飞机冲上夜空那刻,地面烟花成片,
像给旧年点了最后一把火。**窗,看城市缩成火柴盒,
心里忽然轻得要飘——三十年的厨房油烟,终于甩在身后。三亚的风带着咸味,短袖都嫌热。
我和小美住职工疗养中心,标间靠海,一早推窗就是蓝天。初一那天,我们泡海水,踩沙子,
吃十块钱一个的椰子,嘴角全是甜汁。我拍她跳浪花的照片,发群里:"海水不咸,
人心情好。"没人回,估计正刮鱼鳞剁排骨,我笑笑,把手机扔包里,继续玩。初二晚上,
老二发来一张厨房"灾难现场":半扇猪横在客厅地砖上,鱼池水溅得到处都是,
婆婆坐小板凳吸氧。我回了个"辛苦啦",
顺手给他发去"年夜饭菜单"电子版——当初我花三天整理的十八道菜,现在物归原主。
老二语音都带着哭腔:"嫂,你坑死我们了!"我打字:"互帮互助,别客气。"初三,
厂里三倍工资,我准时出现在机台前。工友笑我:"怎么不玩多几天?"我说:"钱得赚,
人情得还。"嘴上轻松,心里更踏实——这趟逃荒,我赚了加班费,还赚了九千块加班费,
值!下班回宿舍,远远听见鞭炮噼里啪啦。我站在走廊,看远处烟花升空,像一朵朵大菊。
手机震动,老王发来一句:"回来没?妈说以后各家管各家。"我回他一个"嗯",
再没下文。那一刻,我知道,年兽真的被我赶跑了。我把行李箱拖出来,
里面多了给小美买的海螺、给我自己买的岛风长裙。翻开"战备包",
我在最新一页写:"春节战争,没流血,没流泪,赚了九天自由。"窗外,年的尾巴还在炸,
硝烟里夹着糖炒栗子的甜。我深吸一口,空气凉得透肺,却香得醉人——原来不靠锅铲,
也能把年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第六章贷学金风暴出成绩那天,我正给客人改旗袍腰省。
手机叮一声,王强发来一张截图:总分438,本科线443。紧接着一句语音,
嗓子发干:“妈……差五分。”我盯着屏幕,心里没啥波澜。前世这会儿,我急得满嘴泡,
金镯子当了,又借高利贷,把他送去国外读预科,结果他挂科、赌钱、被退学,
回来把错全推我头上。这回,我顺手回他:“哦,想好咋办没?”半天,
他才蹦出两个字:“复读。”晚上饭桌,老王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再读一年,得找名师,
一对一,先预备三万。”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我兜里拴着印钞机。我夹了块萝卜,
慢慢嚼:“家里活期两千八,信用卡欠四千,你麻将账上欠多少?”老王脸刷地红了,
冲我拍桌子:“没钱就想办法!孩子前途重要!”王强低着头,筷子在米饭里戳啊戳,
米粒蹦得到处都是。我看他一眼,把合同从包里掏出来,推到他面前:“第二条路,贷学金。
妈出首付三千,剩下的你借,月息百分之一,毕业上班后每月还八百,五年清。
”屋里一下子安静,挂钟哒哒响。王强瞪着合同,像看不认识的字。
老王先炸:“亲母子还收利息?笑话!”我声音不高:“银行借钱还要抵押,
我抵押的是母子情?”老王噎住,指着我鼻子“你你你”半天,没下文。
王强憋得眼眶通红:“我要是不签呢?”我耸肩:“那现在就去找工作,
超市理货、外卖骑手,随你挑。十八岁,法律上成年了。”小美躲在门缝后,小声喊:“哥,
签吧,我也自己洗袜子呢。”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气氛却更紧。第二天,
王强一早就跟我去银行。大厅冷气足,他穿校服外套,肩膀绷得紧紧的。
窗口**姐看完合同,笑说:“家长支持孩子上学,方式挺特别。
”我答:“早点让他闻点铜臭味,省得以后以为钱从天上掉下来。”签字那刻,
王强手一直在抖,笔迹歪歪扭扭,像蚯蚓爬沙。我摁手印时,心里没啥不舍——疼是疼,
可比替他还赌债那阵好受多了。复读班开学前,我给他买了辆二手电动车:“自己上下学,
油费自己掏。家里不再供零花,你挣你花。”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合上。
第一天放学回来,他把车一扔,满脸汗:“妈,我找着**了,奶茶店晚上六点到十点,
一小时十二块。”我点头,把工资条接过来:“行,记得报税。”老王看不下去,
半夜跟我商量:“要不我出去借点?利息我背。”我翻个身:“你背?你背得动吗?
上礼拜二麻友堵门口要钱,你忘了?”他嗫嚅半天,叹气,转身睡了。日子像被拧紧的发条,
咔哒咔哒往前走。王强白天上课,晚上摇奶茶,周末去快递点搬货,
一个月下来居然有一千八。第一次发工资,他递给我三百:“先还首付。”我收了,
把收据夹进合同:“记着,这是本金,利息另算。”他咧嘴苦笑:“知道,逃不掉。
”我拍拍他肩:“逃得掉,只要你跑得比钱快。”有天夜里,他搬货扭了脚,肿得馒头大。
我带他去医院,拍片拿药,他自己掏的医保卡,余额不够,又刷花呗。回家路上,他拄着拐,
突然说:“妈,我现在才知道,钱真难挣。”我没接话,只给他买了杯豆浆。
他捧着杯子吹气,白雾蒙住脸。那一刻,我发现他下巴有了胡茬——这小子,
终于开始长骨头。寒假前,复读班月考,他排名从倒数十升到中游。老师把成绩单发群里,
附了一句“进步最大”。我回了个“谢谢”,关掉手机,继续踩缝纫机。
心里却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不是欣慰,是轻松:原来放手,比拽着更省力。除夕前夜,
他把最后三百块利息交到我手里,郑重得像交国家公粮。我收好,
把合同副本递给他:“收好,明年继续还,也继续涨本事。”他点头,忽然伸手抱住我,
声音闷在我肩窝:“妈,谢谢你。”我愣了半秒,拍拍他背:“谢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窗外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火星子映在窗玻璃上,像一场小型烟火。我抬头看天,
心想:风暴过去,债才刚刚开始,可这一次,大家都活得明白。
第七章离婚反杀年后空气里还飘着鞭炮味,我却嗅到了不一样的风声。源头是老王。
他开始深夜不归,说是"加班",可衬衫领子带着口红印;手机倒扣,短信提示音一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