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司里最不起眼的便利贴女孩。
谁都能使唤我,背锅、加班、跑腿是常态。
我从不生气,永远唯唯诺诺,口头禅是好的、对不起、我马上改。
庆功宴上,领导为活跃气氛,当众学我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引得全场爆笑。
欺负我的同事搂着我肩膀说:“别介意,开个玩笑,你脾气最好了,不会生气哦?”
我笑着说没关系,却随后按下手机播放键,整个包厢响起领导挪用公款的录音。
“忘了说,我考了CPA,还顺便把公司账目做了备份。”
“所以,下一个想听谁的故事?”
音乐震得人胸口发闷,酒杯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空气里全是油腻的食物和更油腻的奉承气味。
金碧辉煌的包厢,“凯越成功,再创辉煌”的红色横幅像一道淌血的伤口,挂在正对主位的墙上。
我,萧欣雨,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几乎要嵌进墙壁的阴影里。
面前盘子里的油星已经凝固了,泛着令人不适的白光。
这就是我们部门的庆功宴。
功劳是刘总,是那些在酒桌上谈笑风生的“精英”的,而我,是那个负责订场地、核对菜单、提醒每个人时间、最后还被塞了一堆报销单要回去处理的“便利贴”。
透明的,无声的,理所当然的。
“哎,我说。”
主位上,部门老大刘立民喝得满面红光,肥硕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得意。
“今天这么高兴,光喝酒没意思,咱们来个节目助助兴!”
喧闹声稍微低下去一些,不少目光带着谄媚和好奇投向他。
刘立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一种刻意模仿的、怯生生的表情,肩膀缩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声音陡然变得又细又粘。
“好、好的,刘总……对不起,我马上改……这个方案我再做一版……”
他一边学,一边夸张地扭动身体,做出递东西、鞠躬的姿势。
整个包厢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掀翻屋顶的狂笑。
“哈哈哈哈!像!太像了!”
“刘总牛逼!学得**绝了!”
“是萧欣雨吧?绝对是!那个怂样!”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烧得厉害。
手指在桌下死死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那股想要掀桌而起的冲动。
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毫不掩饰的嘲弄,有看热闹的兴奋,还有一丝丝或许存在的、但迅速被笑声淹没的怜悯。
就在这时,坐在我旁边的苗丹娜,部门里最会来事、也最擅长把脏活累活甩给我的“美女骨干”亲热地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声音甜得发腻,几乎要滴出蜜来。
“哎呀,欣欣别往心里去嘛,刘总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咱们部门谁不知道你脾气最好了,从来不生气,对不对?”
她说着,还用力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狗。
周围的笑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几声附和。
“就是就是,欣雨最大度了!”
苗丹娜搂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丝恶意的嘲弄。
“装什么清高,给你脸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一张张扭曲的、充满恶意的脸,听着他们刺耳的笑声,过去一年里所有的委屈、隐忍、像永无止境的跑腿、加班、被抢功、被甩锅……
所有画面疯狂地涌上脑海。
便利贴?
是啊,一张随手可撕、可扔、可随意涂抹的便利贴。
他们是不是忘了,便利贴粘久了,也会留下难以清除的残胶?
够了。
真的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