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花轿停在门口。满府的红,刺眼又冰冷。嫡姐云婉的贴身丫鬟,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手里,攥着一封信。“老爷!大**她……她留书出走了!”父亲一把夺过信,
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瞬间由红转为铁青。信上,
是嫡姐潇洒飞扬的字迹:「仙门十年一度大选,机不可失。区区一个残废王爷的王妃之位,
我不稀罕。」“孽障!”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将信纸揉成一团。
喜娘在门外高声催促:“吉时快到了!王妃怎么还不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
聚焦在我身上。我是云薇,云府最不起眼的庶女。此刻,我正安静地站在角落,
像一抹无关紧要的影子。父亲猩红着眼看我,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
我的脸颊**辣地疼。“你姐姐不懂事,你得懂!”他拽着我的胳膊,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把我,猛地推向那顶华丽又讽刺的花轿。
“替你姐姐嫁过去,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气?
嫁给那个传闻中战败致残、性情暴戾的靖王萧绝,是福气?我垂下眼,掩去眸底的冷笑。
周围,是亲戚们虚伪的劝慰。“薇儿,能嫁入王府,是你高攀了。”“你姐姐心高气傲,
还是你温顺识大体。”没有一个人,问我愿不愿意。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庶女的意愿,
无足轻重。我被粗暴地盖上盖头,塞进了花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一片狭小的、窒息的红。我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
攥紧了藏在袖中的一个小小药囊。触感温润,散发着淡淡的异香。没有人知道。
就在半月前,我落水垂危之际,意外觉醒了血脉中潜藏的药王谷传承。
那些失传的古方、玄妙的针法,一夜之间,涌入我的脑海。这个药囊,
便是我用最普通的草药,炼出的第一味保命丹。他们以为,我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却不知,
这盘棋,从我睁眼那刻起,就由我做主了。王府的拜堂,简单到可笑。没有宾客,
没有赞礼。只有管家冷着脸,念完了流程。自始至终,我的新郎,都没有出现。
我被送到洞房,独自一人,从白天坐到黑夜。直到烛火摇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寒气,裹挟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我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一个男人。
他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进来。一身玄色衣袍,衬得他面容苍白,俊美却毫无生气。
他就是靖王,萧绝。下人退去,房内只剩我们二人。死一般的寂静。他操控着轮椅,
背对着我。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又冷又沉。“滚。”“本王,不需要女人。
”意料之中的羞辱。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似乎被我的沉默激怒了。“听不懂人话吗?
”“滚出去,别脏了本王的眼。”我缓缓起身,自己揭下了盖头。走到他面前,福了福身。
“王爷息怒。”我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只是父亲有命,我若被赶出去,
全家都要受牵连。”他冷嗤一声,满眼讥讽。“与本王何干?”“与王爷是无干。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但我可以保证,安分守己,绝不给王爷添麻烦。
”“我只想……借王府的药材库,用一用。”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提这种要求,微微一怔。
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你。
”“睡到外间的软榻上去,别让本王看到你。”我顺从地应了声“是”,转身走向外间。
躺在冰冷的软榻上,我反而松了口气。正好。我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王妃。我只想,
借着这天下第一的王府药材库,好好练练手。把药王谷的传承,发扬光大。萧绝,
你这条残废的龙,就先当我的试药石吧。2我在靖王府,一待就是三年。外人都传,
靖王妃云薇,卑微如尘。虽有王妃之名,却连王爷的床都上不了。活得,
还不如一个体面的丫鬟。云家,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他们不知道。这三年,
我过得有多么充实。王府的药材库,果然名不虚传。千年人参,百年灵芝,应有尽有。
我如鱼得水,日夜沉浸在炼药和医术里。而萧绝,成了我最好的“实验品”。每日清晨,
我都会端着一碗“补汤”去他房里。美其名曰,调理身体。他从最初的抗拒,
到后来的默许。再到如今,会挑剔地皱起眉。“今日的汤,咸了,重做。
”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模样,我已经习以为常。他以为他喝的只是汤。却不知,
汤里有我秘制的药引。能疏通他堵塞坏死的经脉。趁他药浴时,我会借口**,为他施针。
银针刺入穴位,又麻又痒。他每次都咬牙忍着,额角青筋暴起。
却从未说过一个“停”字。夜深人静时,我还会点上安神香。待他睡熟,
用艾条为他温灸。那双曾毫无知觉的腿,在他的睡梦中,会偶尔抽动一下。我知道,
这是经脉正在复苏的迹象。这三年,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把他这具破败的身体,
一点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原本萎缩的双腿,渐渐恢复了肌肉线条。甚至,
还被我喂出了清晰的腹肌轮廓。这天夜里,我照例为他施针。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漆黑的眸子,在烛光下,亮得惊人。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温热而有力。
再不是三年前那般冰冷。“云薇。”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本王……若有朝一日能重新站起来……”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必许你……许你王妃该有的一切。”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烛光下,
他的耳根,竟有些泛红。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我抽回手,
将最后一根银针稳稳刺入。浅笑着,打断了他的深情许诺。“王爷,画饼充饥可不好。
”“先能自己走两步,再说吧。”我没有告诉他。其实,只要再有半月,他便能彻底痊愈。
但我更没料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3半月之期未到,云婉回来了。
以一种极其张扬的方式。那日,王府上空传来一阵鹤唳。一只巨大的仙鹤,盘旋而下。
云婉一袭胜雪白衣,站在鹤背上,衣袂飘飘。宛如九天玄女下凡。她没有走王府正门。
而是御使着一把小巧的飞剑,直接落在了我和萧绝的院子里。那姿态,高高在上,
仿佛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她那张与我有七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倨傲。目光,
轻蔑地从我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萧绝身上,才化为一丝柔情。“王爷,我回来了。
”然后,她转向我,下巴微抬,语气是施舍般的理所当然。“妹妹,这三年,辛苦你了。
”“现在,是时候,把我的王妃之位,还给我了。”我还没说话,王府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我的父亲,竟带着云氏所有族老。穿着朝服,在王府门前,长跪不起。管家匆匆来报,
神色复杂。“王爷,王妃……云尚书他们,请求您休妻,重迎大**入府。”父亲的声音,
透过层层院墙传来,洪亮又“恳切”。“王爷!小女云婉已得仙缘,与您才是天作之合!
”“当初替嫁,实属无奈之举!”“庶女让位嫡女,此乃天经地义!还请王爷成全!
”一声声“天经地义”,像一把把钝刀,割在人心上。我垂下眼,
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满院药草。原来,我三年的付出,到头来,依旧抵不过一个“庶”字。
萧绝的脸色,沉冷如冰。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我知道,
他不是怕,也不是激动。是愤怒。他想说什么,目光落在我身上时,
却又化为一丝复杂和……犹豫。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还未来得及告诉我,
就在昨天夜里,他已经能拄着拐杖,独自站立一刻钟了。他想给我一个惊喜。却没想到,
被云婉的归来,搅得一团糟。他大概是怕,我现在知道他能站起来,
会以为他是为了云婉才好起来的。他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看着他纠结的神情,
心中一片了然。也替他做出了决定。我抬起头,迎上云婉胜利者般的目光。缓缓地,
福了福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我还。”4云家动作很快。第二天,
休书和一应“补偿”的物件,就送到了王府。当然,也少不了我那位好姐姐的“恩赐”。
云婉亲手端着一杯酒,走进我的房间。她已经换上了华贵的正红色衣袍,
头上是王妃品级的珠钗。仿佛,她已是这里的主人。“妹妹,别怪姐姐心狠。
”她将那杯所谓的“归元酒”,推到我面前。酒色澄澈,却透着一股不祥的甜香。
“你毕竟占了我的位置三年,王爷心中难免有疙瘩。”“你若被休弃出门,
云家的脸面也不好看。”她笑得温婉又恶毒。“喝了它,你就不用受那些苦了,
算是一种解脱。”让我去死,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我看着那杯酒,也笑了。
“多谢姐姐成全。”我端起酒杯,在她满意的注视下,一饮而尽。酒入喉,
辛辣中带着一丝奇异的麻痹感。是我自己调配的“龟息散”。能造成假死之象,
七日后自会苏醒。我捂住胸口,做出痛苦的表情。身体,缓缓地,滑落在地。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云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的袖口,
“不经意”地滑落出一张折叠的纸。那是我故意放在那里的。云婉好奇地捡起,打开。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是一张安胎药的方子!“她……她怀孕了?”云婉失声尖叫,
脸色煞白。恰在此时,萧绝推门而入。他一眼,
就看到了倒在血泊(我事先准备的猪血包)中的我。和他脚边,那张刺眼的安胎药方。
“云薇!”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他喉间爆出。他疯了一样,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连滚带爬地,朝我扑来。他抱起我逐渐“冰冷”的身体,双目赤红如血。他第一次,
抛弃了轮椅,用那双尚未完全康复的腿,踉跄地、疯狂地,抱着我冲出大堂。他嘶吼着,
让管家去请全京城最好的太医。府门前,他抱着我,双膝第一次,
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他求着那些闻讯赶来的太医,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那卑微哀求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靖王的威严。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
这个被传言冷落了三年的庶女,竟怀了靖王的孩子。而嫡姐云婉,逼死怀孕的弟媳,
这罪名,足以让她万劫不复。当然,无人知晓。这场大火,是我自己点的。
我借着这完美的“假死”,金蝉脱壳。棺木出城的那一夜,天降瓢泼大雨。
一道孤寂的身影,追着我的灵柩,跑了十几里地。最后,重重地跪倒在泥泞之中,
直到昏厥过去。听说,靖王萧绝,一夜白头。我躺在舒适的马车里,听着暗卫的禀报,
缓缓勾起了唇角。萧绝,云婉,云家……这火葬场的门票,我亲自为你们递上。好戏,
才刚刚开场。5三个月后,江湖震动。隐世多年的药王谷,重现于世。新任谷主,
名号“鬼医薇”,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三针,便救活了缠绵病榻多年的当朝太后。
一时间,“鬼医薇”之名,响彻天下。传说她能活死人,肉白骨。求医者,
踏破了药王谷的门槛。皇宫夜宴,我应皇帝之邀,列席首席。一袭月白色长裙,脸上,
戴着一张银质的蝴蝶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和精致的下颌。皇帝亲赐“御药龙牌”,
见此牌如见天子。满朝文武,皆要跪迎。宴席上,我感受到了几道复杂的目光。
其中一道,灼热而痛苦,来自消瘦憔悴的萧绝。另一道,怨毒又嫉妒,
来自我那位好姐姐,云婉。她也托关系,进了宫宴。酒过三巡,云婉突然站了起来。
她指着我,声嘶力竭地尖叫:“她是假的!她是个骗子!”“我认得那双眼睛!她是云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