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惨白的雷霆撕裂天幕,
将苏晚高举染血碎布的身影、萧昱脸上瞬间凝固的惊怒,连同这片被血与雨浸泡的死亡峡谷,
一同映照得纤毫毕露,如同地狱的浮世绘。那震耳欲聋的雷声,
仿佛也劈开了萧昱脑中翻腾的滔天怒火,
将一股冰冷刺骨、足以打败认知的寒意狠狠灌入他的四肢百骸。兄长的死?元凶?
苏晚最后那句泣血的控诉——“他们很可能,就是害死我兄长苏珩的元凶!这案子,你查,
还是不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雷霆之力,在他耳边反复炸响。荒谬!
这是萧昱的第一反应。一个深闺妇人(尽管这妇人能掀桌砸房),竟敢妄言军国大事,
将边关世子之死与眼前这惊天劫案牵扯?这是她为脱罪编造的弥天大谎!然而,
就在这“荒谬”的念头升起的瞬间,
萧昱那被盛怒几乎冲垮的、属于储君的超凡冷静与缜密思维,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回归!
***虐杀手段!**詹事府官员的回报清晰在耳:“多为重兵器或强弓劲弩所杀,
一击毙命者甚少,倒像是虐杀泄愤。”这与寻常劫财害命的匪类截然不同,
带着一种残忍的仪式感和凶戾的烙印。苏珩……镇北侯世子,
其最后战报中似乎也曾隐晦提及北境一股神秘匪徒的凶残习性……***消失之谜!
**大批贡品,人间蒸发。非内鬼或极高明的隐匿手段不可为。
苏晚方才拨开藤蔓的岔道口,那被刻意掩盖的重物碾压痕迹……绝非临时起意的山匪能策划。
***那诡异的碎布图腾!**在惨白的电光下,那暗红色的狰狞图案边缘,
扭曲如蝎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这绝非中原之物!更非官兵或贡品所有!所有的线索碎片,
被苏晚这石破天惊的一语,骤然强行拼凑!那看似荒谬的指控,竟与案发现场的种种异常,
隐隐形成了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逻辑链条!若真如她所言,
这股劫匪与害死苏珩的势力有关……那这劫案,就不再仅仅是财物和皇家颜面,
而是牵扯到边境军情、朝堂倾轧甚至动摇国本的剧毒漩涡!萧昱握着马鞭的手,
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如怒龙。他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个倔强的女人,
盯着她手中那片在风雨里飘摇的染血碎布。盛怒未消,
那是对她胆大包天、藐视宫规、擅闯禁地的滔天怒火!但此刻,这怒火之上,
更压上了一座名为“惊疑”与“沉重抉择”的冰山。
“苏珩……”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无声滚过。镇北侯世子,国之干城,他的战死本就疑点重重,
朝野震动。若其死因真与眼前劫案相连……这背后的水,深得足以淹死他这个太子!“殿下!
”侍卫统领秦铮策马上前半步,声音低沉,带着请示与未消的杀意,目光如刀般刮过苏晚。
只需殿下一声令下,他便能立刻将这胆大包天的太子妃拿下!暴雨如注,
狠狠砸在萧昱冰冷的甲胄(斗篷下的软甲)上,溅起细碎的水雾。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理智与怒火激烈交锋的痛苦。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哗哗的雨声充斥天地。终于,萧昱紧握马鞭的手猛地向下一压,
并非指向苏晚,而是狠狠挥落,鞭梢在泥水中抽出一道刺目的水线。他没有再看苏晚,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扫过秦铮等亲卫,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封锁此地!方圆三里,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擅闯者,
格杀勿论!”这是对现场的绝对控制,防止消息走漏或痕迹被二次破坏。命令下达,
他的目光才缓缓移回,重新落在苏晚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散的雷霆之怒,
有冰冷的审视,更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关乎大局的凝重。他盯着苏晚手中那片碎布,
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你,指路。”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带着屈辱的妥协和孤注一掷的决断。“若你所言有半分虚假,
或因此延误了追回贡品、缉拿真凶……”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冰冷刺骨。他将自己的政治前途和此案的成败,
暂时押在了这个“麻烦”的线索上。苏晚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松,
但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更添了几分锐利。她深知这只是暂时的休战,
是萧昱在巨大压力下的权宜之计。她毫不畏惧地迎上萧昱的目光,
将那片染血的碎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兄长的冤魂。“跟我来!”她声音清冷,
没有任何废话,猛地转身,再次拨开那湿滑沉重的藤蔓,
毫不犹豫地率先踏入了那条幽暗、狭窄、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岔道!
身影瞬间被岔道的阴影和密集的雨帘吞没。萧昱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秦铮,
带两人跟上!余下封锁出口,接应!”他低喝一声,一夹马腹,墨黑色的骏马长嘶一声,
紧随苏晚之后,冲入了岔道。秦铮与两名身手最为敏捷剽悍的侍卫立刻下马,抽出兵刃,
如影随形般跟了进去。---岔道内光线昏暗,
仅靠偶尔撕裂乌云的闪电带来瞬间的惨白光亮。雨水顺着两侧陡峭湿滑的岩壁汩汩流下,
在狭窄的通道底部汇成浑浊的小溪。空气潮湿阴冷,
弥漫着泥土、腐烂植物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被雨水稀释后的血腥混合气息。
苏晚仿佛化身为雨夜中的猎豹,身形矫捷地在嶙峋的怪石和倾倒的枯木间穿梭。她伏低身体,
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脚下泥泞的地面。那被重物反复碾压的痕迹虽然被雨水破坏,
但在她这种追踪老手眼中,依旧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这边!”她低喝一声,
指向一处被车轮深深压出的、陷入烂泥的车辙拐弯处,“痕迹很新,他们带着重物,
速度不快!”萧昱紧随其后,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不断滑落。他没有说话,
上被剐蹭的新鲜痕迹、断折的灌木枝条、以及……泥地里偶尔出现的、形状特异加深的蹄印!
那马蹄铁磨损的野蛮弧度,与他在外围看到的特征完全吻合!他心中那根名为“沙蝎”的弦,
绷得更紧了。秦铮等侍卫则警惕地持刀护卫在萧昱侧翼,
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岔道两侧黑暗的缝隙和上方嶙峋的怪石,提防着可能出现的伏击。
雨声掩盖了大部分声响,每一步都如同踏在紧绷的弓弦上。深入岔道数百步,
地势变得更加崎岖,几乎无法骑马。众人只能牵马步行,速度骤降。
苏晚的追踪也遇到了困难,雨水的冲刷几乎抹平了所有细微的痕迹。“痕迹……断了?
”秦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焦灼。苏晚没有回答,她停下脚步,闭了闭眼,
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随即,她猛地睁开眼,
指向右侧一处被茂密藤蔓和几块巨大落石半掩的陡峭斜坡:“不对!他们没走下面!看那里!
”她快步上前,不顾藤蔓上的尖刺,用力拨开。只见斜坡上方,靠近岩壁根部,
一条更隐蔽、几乎只能容一人一马艰难通行的兽径显露出来。泥泞的坡面上,
几道深深的滑痕清晰可见,
旁边还散落着几片被挂下来的、与苏晚手中那块相似的粗糙布料碎片!更重要的是,
斜坡下方松软的泥土里,赫然散落着几块散碎的、被踩进泥里的深色糕点残渣,
以及……几滴颜色极深、尚未被雨水完全冲散的新鲜血迹!“他们在这里分兵了!
一部分带着部分货物强行爬坡,走更险的路!”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
“看这糕点,不是军中干粮!这血迹……很新鲜!有人受伤了!
或者……他们内部发生了冲突?”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一振!萧昱眼神锐利如刀,
立刻蹲下身,仔细查看那血迹和散落的糕点。“秦铮,取样本!”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