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言盛墨兰当了十八年的盛家千金,才知自己鸠占鹊巢。真千金盛雨薇归来那日,
墨兰的未婚夫尚文渊冷眼递来退婚书:“你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清。”可后来,
尚文渊却在她跌落泥潭时死死攥住她的手,
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不懂的痛楚:“墨兰……我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你。
”2上卷:鸠占盛墨兰第一次见到盛雨薇,
是在盛家那间足以容纳百人宴会、此刻却只坐了五个人的、冰冷空旷的客厅里。
水晶吊灯的光过于炽亮,将坐在主位上的父亲盛怀瑾眉间的川字纹,
和母亲沈清如眼角未拭净的泪痕,都照得毫发毕现,也照得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个女孩,
无所遁形。女孩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坐在昂贵的丝绒沙发上,只敢挨一点点边。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关节泛白。头发有些枯黄,简单地束在脑后,
露出纤细脆弱、甚至带着一点营养不良苍白的脖颈。唯有一双眼睛,在偶尔飞快抬眼看人时,
亮得惊人,像蒙尘的琉璃被骤然擦亮,里面盛满了惶恐、不安、好奇,
以及一丝极力压抑的、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那是盛雨薇。流落在外十八年,
昨天刚被盛家动用无数关系、经过数轮严谨到残酷的DNA比对后,
确认无误的、真正的盛家千金。而盛墨兰,这个穿着当季高定连衣裙,
妆容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被盛家如珠如宝娇养了十八年的“千金”,
此刻,却像个拙劣的赝品,站在客厅边缘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旁,指尖冰凉,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看着父亲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混合着巨大愧疚与沉重责任的语气,
缓缓开口:“薇薇,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家。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起身过去想抱那个女孩,却又怕唐突,手悬在半空,颤抖着。
盛雨薇像是受惊的小鹿,身体猛地向后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自镇定,抬起那双琉璃似的眼睛,
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妈。”声音细弱,带着浓重的外乡口音。就是这一声,
击碎了沈清如最后的克制,她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嚎啕大哭。盛怀瑾也别过脸,眼眶发红。
盛墨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家团聚”的感人场面,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头顶冲,
又在瞬间冻成冰碴。那声“爸、妈”,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十八年来,
她理所当然地叫着这两个称谓,享受着她以为与生俱来的宠爱与尊荣。此刻才惊觉,这一切,
原来都是偷来的。她是个贼,一个偷了别人人生、偷了别人父母、偷了别人姓氏与血脉的,
可耻的贼。视线里的一切开始摇晃、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
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能失态,盛墨兰,你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就在这时,
客厅的门被佣人恭敬地推开。尚文渊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铁灰色西装,
身姿挺拔如松,眉眼是惯有的清冷疏淡,仿佛自带一层隔绝尘嚣的冰雾。他是尚家独子,
盛墨兰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也是这座城市年轻一辈里,最耀眼、也最难以接近的那轮明月。
这门婚事,是两家早在她襁褓中就定下的,门当户对,金玉良缘。他的到来,
像一枚石子投入即将沸腾的油锅。盛怀瑾和沈清如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勉强挤出笑容。
盛雨薇从母亲怀里挣脱,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气势迫人的陌生男人。尚文渊的目光,
先是在盛墨兰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
却让盛墨兰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沙发上的盛雨薇。
他走过去,步伐沉稳,在盛雨薇面前站定,微微颔首,语气是公式化的礼貌,
却比平时对旁人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盛雨薇**?欢迎回家。我是尚文渊。
”盛雨薇似乎被他周身的气场慑住,慌忙站起来,差点绊倒,脸涨得通红,
声如蚊蚋:“您、您好……”尚文渊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而看向盛怀瑾夫妇,
开始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商业话题,巧妙地冲淡了客厅里过于浓重悲戚的气氛。他说话时,
侧脸线条冷硬,但偶尔瞥向盛雨薇的目光,却带着一种……审视?评估?或者,
是一丝极淡的怜悯?盛墨兰站在阴影里,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
看着父母因为他寥寥数语而稍稍舒展的眉头,看着盛雨薇在他面前紧张又羞涩的模样。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刺痛,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看到了。
看到了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她的“假”。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走到她身边,
用他特有的、冷淡却可靠的方式,给她支撑。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鸠占鹊巢。这四个字,
从未像此刻这般血淋淋地刻在她的骨头上。那晚,盛墨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开灯。
月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冷清清的光斑。门外隐约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商量,
关于如何安置盛雨薇,关于她的房间、她的学校、她的一切。每一个字,
都像鞭子抽在她身上。手机屏幕亮起,是尚文渊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睡了?
”以前,他偶尔也会这样问,通常是在她闹了小脾气或者遇到麻烦之后,一种隐晦的关心。
可此刻,这两个字看在眼里,只剩下无尽的讽刺。她盯着那两个字,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
最终,一个字也没回,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接下来的日子,
盛家如同一台精密却生锈的机器,开始艰难地磨合、运转。盛雨薇的存在,
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层浪,然后涟漪扩散,无声地改变着一切。
她住进了二楼采光最好的客房(紧邻主卧,原是留给未来孙辈的),
房间被连夜布置成温馨的少女风格。盛墨兰经过时,
看到母亲亲自在给盛雨薇挑选窗帘的花色,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那是她很久未曾见过的眼神。餐桌上,
开始出现一些盛雨薇家乡的、清淡甚至有些粗糙的菜肴。母亲会不停地给盛雨薇夹菜,
轻声细语地让她多吃点,太瘦了。父亲也会问她在新学校是否习惯,语气小心翼翼。
盛墨兰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她以前挑食,母亲会嗔怪,父亲会纵容,现在,
他们似乎都忘了。盛雨薇很“懂事”。她总是怯生生的,说话细声细气,
努力适应着豪门的规矩,却总显得格格不入。她会因为不会用某件银器而窘迫,
人一声恭敬的“二**”而不知所措(盛家对外宣称她是早年体弱寄养在外的双胞胎妹妹)。
但她学习很拼命,成绩单上的分数漂亮得惊人。她还会在母亲头痛时,
用她那带着乡土气息的手法,笨拙却认真地帮母亲**太阳穴。沈清如看着盛雨薇的眼神,
一天比一天柔软,愧疚与怜爱几乎要溢出来。盛怀瑾虽然沉默,但看向盛雨薇时,
眉宇间的沉重与责任也日益明显。而盛墨兰,则感觉自己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
缓慢地推向这个家的边缘。她依旧是盛大**,衣食住行未变,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父母的目光更多追随着盛雨薇,话题也常围绕着她。那个家,渐渐变得让她窒息。
尚文渊来的次数,似乎比以前多了些。有时是公务拜访盛怀瑾,有时是“顺路”送来些东西。
他待盛雨薇,始终保持着一种有距离的礼貌和恰到好处的关照。会过问她的学业,
在她遇到一些交际难题时,偶尔提点一两句。他做的无可指摘,甚至称得上绅士。
可盛墨兰看着他平静无波地对待盛雨薇,
再对比他对自己日益明显的沉默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冷淡,心就像被浸在冰水里,
又冷又痛。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因青梅竹马和婚约而存在的默契与亲近,正在悄然瓦解。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用略带嘲讽却亲昵的语气叫她“盛大**”;不再会在她任性时,
一边皱眉一边无可奈何地纵容;甚至,连他们原本定好的、下个月的订婚宴筹备,
他都只字不提,仿佛忘了。一次家族晚宴上,盛雨薇不慎打翻了一杯红酒,
鲜红的酒液染脏了她那条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穿上的浅色礼服裙,
也溅到了旁边一位挑剔的姑母身上。场面顿时尴尬。盛雨薇吓得脸色惨白,连道歉都忘了,
只顾着徒劳地擦拭裙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盛墨兰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上前解围,这是她学了十八年的“名媛教养”。可那一刻,
一种扭曲的快意和更深的冰冷包裹了她。看,这就是真正的盛家千金,
连最基本的宴会礼仪都撑不住。然而,没等她做出反应,尚文渊却走了过去。
他先是向那位不悦的姑母得体地致歉,示意佣人处理,然后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极其自然地披在了盛雨薇瑟瑟发抖的肩上,挡住了那片狼藉。
他侧头对盛雨薇低声说了句什么,盛雨薇抬起泪眼看他,点了点头,慌乱的神色稍缓。
那个动作,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淡淡冷冽松香的外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盛墨兰眼底。晚宴后,她在花园的玻璃花房堵住了尚文渊。月色凄清,
花香浓郁得腻人。“你是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尚文渊转过身,
月色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看不清表情。“什么什么意思?”“盛雨薇!
”她几乎要吼出来,又强自压下,“你对她的关心,是不是太过了?尚文渊,你别忘了,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尚文渊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一片她看不懂的沉寂。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墨兰,
她是盛家真正的女儿。”一句话,将她所有质问、所有委屈、所有不甘,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是啊,真正的女儿。她盛墨兰,算什么?“所以呢?”她听见自己机械地问,“所以,
你要毁约?你要选她?”尚文渊蹙了蹙眉,似乎对她如此直白尖锐的提问感到不适。
“婚约是两家长辈所定,涉及诸多利益,非儿戏。”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倔强却脆弱的脸,
“但墨兰,世事已变。你该学着接受现实,而不是处处与雨薇比较,甚至……为难她。
”为难她?盛墨兰想笑,却笑不出来。她什么时候为难过盛雨薇?是盛雨薇的到来,
夺走了她的一切!父母,家庭,身份,还有……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如果他曾有过的话)!
“我没有为难她。”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我只是不明白,尚文渊,十八年的情分,
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比不上那一纸DNA报告?”尚文渊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但那波动深处,是更深的复杂,甚至是一丝……失望?“墨兰,我以为你至少会明白,
有些东西,不是情分可以掩盖或替代的。盛家对她有亏欠,巨大的亏欠。这是责任。”责任。
好一个责任。那她呢?她这十八年,就是一场错误,一个需要被“责任”纠正的bug吗?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那个曾在她磕破膝盖时默不作声背她回家的少年,
那个在她被其他世家**嘲笑时冷冷一眼让对方闭嘴的青年,
那个她以为会携手一生的人……原来,他的心里,早就划下了一条清晰的线,线的两端,
是真与假,是亏欠与责任,而她,被毫不留情地划在了错误的一边。心底有什么东西,
咔嚓一声,碎了。她不再看他,转身,挺直背脊,一步一步,
走回那灯火通明、却再也不属于她的“家”里。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决绝。
自那以后,盛墨兰越发沉默。她不再试图融入那个越来越围绕盛雨薇转的家庭氛围,
也不再对尚文渊抱有任何期待。
她把自己埋进学业和那些从前觉得枯燥、此刻却能让她暂时忘却一切的社交活动中,
用忙碌和疲惫麻痹自己。她甚至开始着手调查自己的身世,尽管每次触及,
都像在亲手揭开血淋淋的疮疤。她要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又是谁,把她送到了盛家。
盛雨薇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冷漠与排斥,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讨好。
她会把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留一份给墨兰,会在墨兰晚归时留一盏小灯。但这些细微的举动,
落在盛墨兰眼里,更像是胜利者虚伪的施舍,让她更加烦躁。矛盾在一个周末的午后爆发。
盛墨兰偶然听到两个佣人在花园角落窃窃私语,议论着真假千金的八卦,
话语间对盛雨薇充满同情,对墨兰则带着隐隐的鄙夷,甚至揣测墨兰会不会为了保住地位,
对真千金不利。盛墨兰气血上涌,冲出去厉声斥责。争执声引来了沈清如。了解原委后,
沈清如虽然处罚了佣人,却用一种疲惫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墨兰:“墨兰,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敏感尖锐?薇薇她不容易,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大度?
敏感尖锐?盛墨兰看着母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盛雨薇的维护,和对她的责备,
最后一丝强撑的冷静也崩塌了。“是!我敏感!我尖锐!因为我他妈是个假的!
”她口不择言,眼泪汹涌而出,“我偷了她的人生!我欠她的!所以我活该被所有人指责,
活该被你们用这种眼神看着!妈,这十八年,你叫我‘兰兰’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想过,
你怀里抱着的,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她的嘶吼。
沈清如的手还扬在空中,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震惊、心痛,还有深深的无力。“墨兰!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脸上**辣地疼,但心里的疼,比这强烈千万倍。
盛墨兰捂着脸,看着母亲眼中清晰的泪水,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踉跄后退,
转身跑了出去。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不知不觉,
竟走到了尚家集团大楼下。她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属于尚文渊的王国,
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的霓虹,冰冷,遥远。不知在楼下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
她才被一阵夜风吹醒。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想走。“墨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僵硬地回头。尚文渊刚从大楼里出来,似乎刚结束一个漫长的会议,眉宇间带着倦色,
手里搭着西装外套。他看着她红肿的半边脸,凌乱的头发,
和那双哭得通红的、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回事?”他快步走过来,
语气是她许久未闻的、带着一丝急促的……关心?盛墨兰看着他走近,
看着他在霓虹光影下显得不那么真切的脸,忽然想起花园花房里那次绝望的质问。
所有的委屈、痛苦、孤独,在这一刻决堤。她猛地扑进他怀里,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
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衬衫,将脸埋进去,失声痛哭。泪水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襟。
尚文渊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他大概从未见过盛墨兰如此失控狼狈的模样。印象中的她,骄傲,
明艳,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何曾这般脆弱破碎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抬起,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颤抖的背上,有些生硬地拍了拍。没有拥抱,只是一个安慰的姿态。
“先上车。”他低声说,带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车内温暖安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盛墨兰渐渐止住哭泣,只是肩膀还在微微抽动。她不敢抬头,
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存在的怜悯或厌烦。尚文渊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盒纸巾,
然后发动了车子。他没有问她去哪里,
径直将车开向了一个她熟悉的、位于江边的高档公寓——那是他偶尔加班太晚休息的地方,
她以前来过两次。一路无话。沉默在车内蔓延,却奇异地没有让她感到不安,
反而有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虚脱的平静。到了公寓,他开门,让她进去。
公寓依旧是以黑白灰为主的冷淡风格,整洁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去洗把脸。
”他指了指客用卫生间的方向,自己则走到开放式厨房,烧水。盛墨兰依言走进卫生间,
看着镜中那个双眼红肿、脸颊带着清晰指印、狼狈不堪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可笑啊,盛墨兰。她简单整理了一下,用冷水拍了拍脸,
走出来时,尚文渊已经泡好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坐下。”他说。
她顺从地坐下,双手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汲取着那一点点暖意。
尚文渊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没有立刻追问,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像在审视一道复杂的难题。“我跟妈妈吵架了。”良久,
盛墨兰才哑声开口,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包括佣人的闲话,母亲的耳光,
以及她那些口不择言的伤人话语。尚文渊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我……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盛墨兰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和迷茫,
“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你不是错误。
”尚文渊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盛墨兰愕然抬头看他。
尚文渊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些她看不清的情绪。
“你的身世,是意外,是上一辈的纠葛。但这十八年,你是盛墨兰,这是事实。”他顿了顿,
语气有些艰涩,“盛家养你十八年,感情不是假的。伯母今天打你,是气话,更是……心痛。
她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话,像一点点微弱的火苗,试图温暖她冰冷的心。可随即,
她又想起他对盛雨薇的种种,心再次沉下去。“那你呢?”她听见自己问,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尚文渊,在你眼里,我现在是什么?
一个需要被‘责任’妥善安置的麻烦?还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替换掉的、错误的婚约对象?
”问出这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她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尚文渊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沉静的夜空,
又像是隐藏着风暴的深海。过了许久,久到盛墨兰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困惑?“我不知道,墨兰。”他移开视线,
看向窗外璀璨的江景。“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按照两家的约定,按照利益,
甚至……按照某种‘正确’的道义。”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雨薇回来了,
她是真正的盛家女儿。婚约的对象,本该是她。”盛墨兰的心脏骤然缩紧,痛得无法呼吸。
“但是,”尚文渊转回目光,重新落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到最深处,“当我看到你今晚这个样子,
当我想到……如果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不再是你……”他停住了,
似乎被自己这个未曾深想的念头惊住,眉头紧紧锁起,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挣扎与自我怀疑。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吐出一句,“我需要时间。”需要时间。
不是决绝的抛弃,也不是坚定的选择。只是,需要时间。
这对一向目标明确、行事果决的尚文渊来说,已是罕见的犹疑和不确定。
盛墨兰看着他眼中那份清晰的挣扎,那份因她而起的困惑,心中那潭死水,
竟微微波动了一下。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混合着苦涩与渺茫希望的情绪。至少,
她不是完全无关紧要的。至少,他并非毫无感觉。牛奶已经凉了。夜已深。
尚文渊站起身:“今晚你先住这里。客房有备用衣物。”他顿了顿,“明天,我送你回去。
有些事,逃避没用,总要面对。”盛墨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知道他说得对。这一夜,
她躺在陌生的客房里,听着窗外隐约的江涛声,久久无法入睡。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母亲那一巴掌的灼痛,
心里却反复回响着尚文渊那句“我不知道”和“需要时间”。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盛雨薇的存在,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父母的愧疚与补偿心理,
如同巨大的旋涡。而尚文渊……他的摇摆不定,或许比直接的背叛更让人煎熬。但无论如何,
她不能倒下。她是盛墨兰,无论这个姓氏是偷是抢,这十八年塑造的骨血与骄傲,是真的。
鸠占鹊巢,是原罪。但如何走完这偷来的人生,是她自己的战争。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闭上眼,将所有的脆弱、眼泪、不甘,
用力压回心底最深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战斗开始的一天。
2下卷:鹊归尚文渊那晚的“需要时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盛墨兰心里漾开了一圈极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涟漪。它未能改变她尴尬痛苦的处境,
却奇异地给了她一丝喘息之隙——至少,悬在头顶的那把名叫“婚约”的铡刀,
没有立刻落下。然而,现实的冰冷并未因此缓和半分。
盛家为盛雨薇举办了盛大而隆重的“归家宴”,遍邀名流,正式将她介绍给整个圈子。
宴会上,盛雨薇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礼服,虽然依旧有些怯场,
但在沈清如寸步不离的陪伴和轻声细语的指引下,竟也勉强撑住了场面,
甚至赢得了不少“质朴坚强”“楚楚可怜”的同情分。盛怀瑾当众宣布,
将名下部分股份和一处重要房产转到盛雨薇名下,作为补偿。宾客们举杯祝贺,
感慨着“骨肉团圆”“天意弄人”,目光偶尔掠过安**在角落的盛墨兰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