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七年的春日,大祁皇城的桃花开得正盛。楚明昭蹲在太傅府后院的墙头上,
手里攥着一把刚摘的桃花枝,目光灼灼地盯着书房那扇半开的雕花木窗。"沈砚书!
你再不出来,这桃花可就要谢了!"她压低声音喊道,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生怕被府里的管事发现。窗内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一阵凳子拉拽的吱呀声。片刻后,
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出现在窗口。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目如画,
一双凤眼含着温润笑意,手中还握着一卷翻到一半的《孙子兵法》。"楚大**,
今日又逃了骑射课?"沈砚书倚在窗边,目光落在墙头上那个一身红衣的少女身上。
她束着高高的马尾,腰间别着一把未出鞘的短剑,整个人如同她手中的桃花一般明艳张扬。
楚明昭撇撇嘴,将桃花枝朝他掷去:"谁让夫子讲的都是些老掉牙的战术。再说了,
我爹说我的骑射已经比军营里大多数士兵都强了。"她骄傲地扬起下巴,
露出脖颈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秋猎时,
她单枪匹马猎杀一头野猪留下的"战利品"。沈砚书准确接住桃花枝,低头轻嗅,
唇角微扬:"那也不能总往我这里跑。若是被你父亲知道——""知道就知道!
"楚明昭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他窗前,"我爹巴不得我多跟你学学诗书礼乐呢。
"她忽然凑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再说了,
明日你就要随太傅大人去江南巡查,一去就是三个月..."沈砚书耳尖微红,却并未后退。
他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一片花瓣,轻声道:"三个月很快的。回来时,正好赶上你的生辰。
""那你可得给我带礼物!"楚明昭眼睛一亮,"我要江南最好的丝绸,做一身新骑装!
""好。"沈砚书笑着应下,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远处传来管事的脚步声,
楚明昭吐了吐舌头,一个翻身又跃上墙头:"记住你的承诺!三个月后见!"话音未落,
人已消失在墙外。沈砚书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手中的桃花枝上,
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三个月后,楚明昭的生辰宴上,沈砚书没有出现。
"太傅大人临时被派往北境处理边关事务,公子自然随行。
"前来送礼的沈府管家恭敬地奉上一个锦盒,"这是公子临行前特意为**准备的礼物。
"楚明昭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鞘上刻着细密的桃花纹路,
刀柄处镶嵌着一颗罕见的红宝石。她认得这颗宝石——是去年沈砚书生辰时,
皇上赏赐给他的西楚贡品。匕首下面是一张火红的丝绸,鎏光溢彩,当真是极品。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楚明昭强忍着失望问道。
管家面露难色:"这个...公子没说。边关事务繁杂,恐怕..."楚明昭握紧匕首,
没有再问。那天夜里,她独自坐在将军府的屋顶上,望着北方的星空,那片星空笼罩下,
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数月倏忽而过,沈砚书依然没有回来。楚明昭给他写了许多信,
起初还有一两封回信,后来竟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楚明昭讨厌这种等待的滋味,
悄悄备齐行囊,打算来个先斩后奏。只是天公不作美,入夜后竟然雷雨交加,
楚明昭望着窗外的大雨,期盼着快些结束。忽然,楚明昭看到侍卫急匆匆的往父亲书房去,
心中一喜,之前求父亲托人打探沈砚书消息恐怕是有结果了,未多作思考,
抓起一旁的斗篷便冲进了雨里。“此事万万不能让昭儿知道!”父亲言语急切,方寸尽失,
让楚明昭停下了推门的手。“恐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大人,明天一早,
此事便是满城皆知。”闻言,楚明昭推门而入,楚将军看到来人,便知晓此事瞒不住了。
"昭儿,出事了。"楚将军面色凝重,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
"沈家...被指控通敌叛国,皇上已经下旨,满门抄斩。"楚明昭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双手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压下心底的悲戚,再抬眸时,泪水划过脸颊。"不可能!
沈伯伯他为太子太傅多年,太子对他多有依仗,通敌叛国?是谁也不可能是他!
那砚书他——""是丞相苏远山亲自呈上的证据。"楚将军压低声音,
"据说在沈府搜出了与北燕往来的密信和边防图。皇上震怒,
连审都没审就..."楚明昭浑身发抖,
制地涌出:"沈伯伯和砚书在北境...或许.....""刚刚宫里已经秘密派人北上了。
"楚将军痛苦地闭上眼睛,"明昭,此事已成定局。你千万不可冲动,
否则我们楚家也..."楚明昭没有听父亲说完。她转身冲进雨夜,带上已备好的行囊,
翻身上马,直奔北城门。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然策马狂奔。
沈砚书不能死,绝对不能。她必须赶在朝廷的人之前找到他。五日后,楚明昭终于来到北境,
凭着最初的几封信,楚明昭找到了他曾经落脚的地方。可惜,还是慢了一步,满地的鲜血,
破败的房屋,身边百姓零零星星地指指点点,都在昭示着,
她来晚了......楚明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路的奔波让她的眼泪早已干涸,
此刻只剩木讷和绝望。“公子,我们走吧!不能再耽搁了,
一旦他们发现您的那具尸体是假的,必定会再回来,届时,我们就走不掉了!
”一个黑影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言语间尽是急切。沈砚书着一身墨黑立在窗前,
远远的看着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满目眷恋。对不起,昭昭。
朝廷很快宣布沈氏余孽已全部伏诛,并将沈家一百三十八口人的头颅悬挂在城门示众三日。
被楚将军派人接回京城的楚明昭站在城墙下,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感觉不到疼痛。从那一刻起,她心中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死去了,
又有某种更为锋利的东西破土而出。狗皇帝,你忌惮太子势大,要斩其羽翼,
便灭沈府满门;苏远山,你为扶持你亲妹的皇四子登基,拿我的砚书当垫脚石,好!
都好的很!我们来日方长!皇帝年迈,加之党争不断,大祁日益衰败,
然中原猛虎虚弱正是四周小国崛起的大好时机,北燕、西楚、南临纷纷侵扰,战火四起。
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仅仅四年的时间,北燕灭国,南临和西楚也俯首称臣,
甚至拿出数座城池以求停战。皇四子和太子都将他视为座上宾,皇四子势大,
但太子位列中宫,就在大家作赌时,此人已悄然成了皇四子的左膀右臂。
就在皇四子离皇位一步之遥时,弹劾其勾结西楚,意图谋反的折子放到了老皇帝的龙案上,
一时间满朝文武人心惶惶,都怕牵连到自己,就如当年的沈府。永宁二十二年,皇帝驾崩,
太子登基。勤政殿内,昔日的太子,如今的天子,正坐在金黄的龙椅上,
望着下面站着的大祁战神。“多谢你为朕筹谋,以身入局,
不然.....”“一场交易而已,陛下只需记得,臣要他.....五马分尸!”算起来,
楚明昭和如今的陛下也算是表亲,自幼一起长大,言语间也少了恭敬。“你这个性子!
也就他忍得了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新皇立刻噤声,接着又叹了口气。
“我登基已是不易,四弟的死丞相必然都算在我的头上,此后在朝堂上,怕是举步维艰,
更何况,他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可妄动。”“那是你的事,
你要是连如今的他都对付不了,这皇帝换个人也当得!”语音未落,人便转身就走。
楚明昭的身后,光打在新皇的脸上,晦暗不明。新皇登基不过月余,
便有消息称西楚将派来使团面见新皇,一为贺新皇登基,二为谈和。楚明昭对使团没有兴趣,
只一味地调查当年的真相,待扳倒丞相,便立刻为沈家正名。那时候,
她便再也不必祭那无字碑。“将军,今日西楚使团进京了,听说领头的是他们那个,
那个叫啥?”楚明昭的近卫有数十人,墨白、墨染却是唯二的心腹,只因他们是年少时,
沈砚书派到她身边的。墨染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个叫首辅!”“对对对!首辅,
应该和丞相是一个意思吧?”墨白人如其名,真是白纸一张。“恐怕不止。
”楚明昭想起曾经听到的传闻,这位西楚首辅由平阳王引荐入仕,短短三年便权倾朝野,
手段狠辣,为人阴险诡谲,诛杀佞臣、整肃朝纲,西楚数十年的颓气竟被他一扫而光。
只不过,去年和西楚一战,胜得容易,此人若不是不善兵道,便是另有所图。“墨染,
你去查一查这位首辅的底细,看看他是否善兵道,另外,派人盯着,
若他们此次来京有异常的举动,立刻来报。”楚明昭终究是不放心,
毕竟此时是她与新皇计划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任何人搅局。第二日早朝,西楚首辅觐见,
楚明昭望着走在队伍前列的那道身影,只见那人满目阴骘、神色冰冷,纵使在战场厮杀多年,
楚明昭还是心头一惊。“外臣傅遥知见过大祁皇帝陛下,愿陛下千秋鼎盛!
”傅遥知俯首行礼,举止之间竟有几分儒雅的气质,倒与刚才判若两人。“傅大人不必多礼,
傅大人乃西楚股肱之臣,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两国邦交吧。”“非也,
此次外臣前来是——请大祁归还我西楚十三座城池!“傅遥知的声调陡然抬高,
紧随其后的是文武百官的震惊与谩骂。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楚明昭也不禁开口,
“傅首辅怕不是在痴人说梦!"楚明昭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便安静了下来,
此时最应该愤怒的便是亲手拿下这十三座的楚明昭。”当初是你们屡屡挑衅,
我大祁不过略施小惩,十三座城池是我数万将士浴血奋战而来,你想要回去,好啊,
派兵来打,本将军奉陪到底!“楚明昭字字珠玑,群臣也情绪激昂,殊不知,
傅遥知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将现场气氛降到了冰点。“竟不知,大祁是楚将军做主?
“傅遥知甚至没有回身,只玩味地盯着新皇,楚明昭望着他的背影,眉峰紧促。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离间,楚明昭不屑一顾,只是对傅遥知更加嗤之以鼻,却没看到,
新皇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傅遥知看到了。
“傅大人想要拿回这十三座城池可有要交换的东西?”新皇没有理会他的话,
而是反问了一句,”启禀陛下,并没有!“又是一阵群臣激愤。楚明昭望着傅遥知的背影,
只见此人不为所动,心里不禁感叹此人的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傅大人如此挑衅,
是觉得我大祁不能拿你怎么样吗!“新皇重重地拍在龙案上,群臣立刻伏地,以平新皇怒火,
新帝登基此时不是打仗的好时机,更不能让西楚拿重臣出使身死作为出师的理由。
新皇正了正衣襟,又恢复了最初的笑容,只是皮肉之间夹杂着些怒气。“傅大人远道而来,
我朝必以礼待之,想必多日赶路多有疲惫,还请下榻驿馆,稍作休息。”傅遥知拂袖转身,
路过楚明昭时,似有一抹余光落在她身上。待退了早朝,新皇单独召见了楚明昭。
“你对今日傅遥知的话怎么看?他是真的来要那十三座城池的?”“臣不知,
此人心思千回百转,反正人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我们的计划,
陛下不要忘了。”楚明昭的语气淡淡的,最后几个字才露出些锋芒,新皇心中不悦,
却也别无他法。“朕知道,你要扳倒丞相,为沈家正名,朕又何曾不是呢?
朕自幼受教于沈太傅,多年情谊堪比父子,更何况当年也是受我所累。”新皇望着殿外,
似是在回忆那位和蔼的故人。“陛下知道就好,我们的计划还是早日实施,日久易生变。
后日便是我朝一年一度的上巳节,街上必定人头攒动,那便是最好的时机。”“为何?
”新皇有些不解。楚明昭有些无语,这种货色真的可以当皇帝吗?
楚明昭还是给了这位新皇几分薄面,深呼吸一口气后,
平静的说道:”只有臣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丞相才会相信我是真的死了,才敢在您刚刚登基,
立足不稳时发难,届时,臣带兵救驾,丞相便是死到临头。“新皇点了点头,
”近日丞相称病大门紧闭,朕安排进去的眼线也没有丝毫消息,再不行动怕是会失掉先机,
就按你说的办,朕会安排好一切。“楚明昭回府的路上还在想上巳节的计划,
正在驾车的墨白、墨染倒是一句接一句的讨论着今日早朝傅遥知的狂悖之言,
楚明昭有些疑惑,“今日早朝之事,你们如何得知?”“将军,整个京城怕是都知道了。
”墨白只顾老老实实回答楚明昭的话,反而是墨染知道楚明昭在问什么。“将军,
我们刚出宫门就听百姓早已在议论西楚首辅要回十三座城池之事,民情沸然,
都想杀之而后快。属下已着人去查消息的来源,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墨白一整个大震惊,
“这事有什么可查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墨染到底是和他兄弟情深,还是一五一十的道来,“今日早朝结束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
但我们一路走来,路上百姓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此事,且不说朝堂之事外泄本就是大罪,
怎敢有人那么明目张胆的传播,甚至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人尽皆知。”“哦!你说得对,
的确要查,哎呀,我真是笨,才反应过来。”墨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墨染拍了拍墨白的肩膀,“你的反应已经比很多人快了,将军的聪慧不是你我能及的。
”墨白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默默的点了点头。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
楚明昭知道消息的一瞬间也有些困惑了,“你是说此事是西楚人传出去的?”“回将军,
是的,早在早朝前,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而此事只有西楚使团的人知道,故而。
”墨染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西楚使团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那如果,
这个不痛快便是他们目的呢?”楚明昭似乎有了思路,但一时间又像是雾里看花。
楚明昭一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决定今晚便去会一会这个手下败将。
子时的梆子声刚碎在街角,乌云便吞进了最后一丝星芒,西楚使团停宿的驿站院墙内,
刚开的桃花在风中扑簌簌地飘下那些迫不及待谢下的花瓣,柳树也刚刚抽出枝芽,
大多的屋子都黑着,唯有正中的房间还在亮着,摇曳的灯光勾勒了一个安静的读书人,
若不是知晓那是傅遥知,楚明昭怕是要以为西楚使团里还有一位翩翩公子。
楚明昭的轻功是沈砚书教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见几个飞身,
便已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那屋瓦之上,掀开一看,果然是傅遥知。
楚明昭素来听闻这位首辅大人权倾朝野,想来政务也是不少,真是羡慕西楚王那老小子,
有这么能干的手下,哪像自己,这种事还得亲自来,哎。楚明昭心里正在吐槽,
却没发现傅遥知的手中多了一枚银器,“簌!”那银器破风而来,直冲楚明昭命门,
楚明昭大惊,连忙躲避,一个翻身落在了房门前。傅遥知打开门,两人四目相对。
楚明昭立刻转身,正要抬腿,身后传来似从阴诡地狱传来的阎罗之音,“楚将军深夜来访,
可有要事?”楚明昭深感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些略带谄媚的笑,
“哈哈,本将军今日白天听了一些不好的传闻,恐对大人不利,特来查看,大人无事便好,
无事便好,打扰了,夜已深,本将军也该回去就寝了,哈哈。”“来都来了,
不如进来喝杯茶?”傅遥知的语气倒不像是邀请,楚明昭还是折了回去,“多谢,多谢!
”两人就坐,“白术!”傅遥知突然喊了一声,话音未落,
便从门外推门而入一个身着墨袍的年轻男子,半张脸被银色的面具隐藏起来,伴着夜色,
楚明昭丝毫看不清他的长相。“上茶!要雨后的荷花。”傅遥知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倒是让楚明昭眉头一跳,笑道:“傅首辅倒是下了不少功夫,在下不才,独爱雨后荷花,
多谢了。”“苏将军的事,我自是...了如指掌。”傅遥知漫不经心的说出这番话,
倒让楚明昭脊背发凉。没待楚明昭开口,茶便上来了,只是楚明昭好奇那侍卫为何面具示人,
倒是多看了几眼。傅遥知攥紧了藏于衣袍下的左手,右手还是若无其事的拿起茶杯,
小酌一口。“白.....”楚明昭还是开了口。“怎么?苏将军对我这侍卫感兴趣?
”傅遥知放下茶杯,清脆的声音吓的楚明昭一惊,白术也一下子不见了。
“只是好奇为何掩面示人,不方便说就算了。”楚明昭后知后觉,怕会揭人伤疤。
“只是几年前一场行动,意外伤了脸,此次来出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能如此了。
”楚明昭盯着傅遥知,觉得他不像是能和别人解释这么多的人,这一盯,
楚明昭才完完整整的看清了傅遥知的这张脸,眉峰高耸,凤眼朱唇,脸色略有疲倦,
像是政务缠身劳累所致,眸光也不似白日那般,倒和一旁的烛火一样蜷缩着温柔,
一身墨黑色的便服上用金线绣着仙鹤云纹,领口半敞处隐约可见明暗相间的锁骨,
上方的脖颈竟比身后的白玉屏风更加晃人。傅遥知没有说话,
却极尽坦然的面对楚明昭的目光,案几下的手,来回摩挲,心中也如鼓雷。
“傅首辅这双眼睛,倒像是我一位故人。”楚明昭不自觉的抛出了一句话,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面的傅遥知身体微微晃动,语气倒还是平淡。“哦?不知是何故人?
”楚明昭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便没有回答他,
“傅首辅此次来我大祁当真是为了那十三座城池?”傅遥知的眸子暗了下去,
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才开口:“吾王之命,不得不从,”这才是传闻中的傅遥知,
惜字如金。“那傅首辅打算用什么交换这十三座城池呢?”“在下这三寸不烂之舌。
”楚明昭自知得不到答案便起身离开,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府,
觉得自己这些年确实修身养性,刚才居然没有给那个自大的家伙一拳。
短暂的插曲没有影响事情的走向,上巳节如约而至。大祁的上巳节是水神祭祀的习俗,
人们会在这一天通过曲水流觞、水边踏青等活动祈求水神保佑丰收和平安,
每年都会热闹非凡,今年也不例外。楚明昭站在云祥酒楼的天字号房的窗边,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回放着年幼时,
沈砚书和她在人群中穿梭奔忙的身影,那一刻,她不是楚家大**,他也不是沈府公子,
只是这人世间一对青梅竹马,如果不是那场横祸,他们本应是少年夫妻,
此刻应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此共赏这人间盛世。“公子,那好像是楚大**。
”白术拿剑柄指向对面的酒楼,正在喝茶的傅遥知手中一顿,片刻才缓缓转过头,
正将楚明昭的落寞收入眼中。“年少时,每年的今日,都是我陪她的,我还曾承诺岁岁年年,
终究是我食言了。”傅遥知望着那抹红色,想着四年前的最后一面,
她蹲在墙头给他扔来他最爱的桃花,言笑嘻嘻,可如今,她的脸上竟难见半分喜悦。“公子,
我之前就跟您说了,你都告诉她便是,她总不会害你。”白术言语之间带了一丝急切,
替自家公子着急。“她若知道我是沈砚书,还能做到视若无睹和毫无挂牵吗?
以新皇和苏远山的阴险狠毒,昭昭在他们身边,我便不敢冒这个险,
还是等一切都结束再说吧。”话音未落,突然对面的酒楼乱作一团,傅遥知和白术齐齐望去,
只见墨白与墨染在与多名黑衣人缠斗。按照楚明昭和新皇的计划,双方缠斗片刻后,
几名刺客将墨白与墨染引开,楚明昭不敌,胸口中剑身亡。可当墨白与墨染被引开后,
刺客突然转变进攻方式,刀刀向喉咙刺去。楚明昭顿感不妙,心中不解,却来不及多想,
因为对面足足有十余人,而且各个和她不相上下。纵使楚明昭奋力抵抗却也撑不过片刻,
”扑哧“剑刺进了锁骨处,离咽喉不过寸余,楚明昭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落地的前夕,
有个宽大有力的手掌托住了她,只可惜楚明昭没有力气去看来人的长相了,
只听到了”昭昭“二字。楚明昭不知昏睡了多久,只是在梦里遇到了年少时的沈砚书,
那时的他风光霁月,翩翩公子,正在桃花树下呼唤自己,”昭昭!昭昭!“忽然,风景突变,
又回到了那日的北境,漫天的呼喊声,是自己心底的绝望,后来,楚明昭又见到了沈砚书,
只见他一身墨黑从光影向自己走来,近了,更近了,待他走出光影,楚明昭不由得一惊,
居然是傅遥知!楚明昭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墨色鎏金的床帐,
青蓝色的被子正压在自己身上,窗边的烛火随风摇曳,窗外更是繁星点点。
锁骨处的疼痛让楚明昭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活着。”吱呀~“门开了,
楚明昭盯紧了向里走来的身影,是傅遥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你醒了!
“傅遥知放下汤药直奔床前,楚明昭警铃大作,傅遥知感受到了楚明昭的紧张,放慢了脚步。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傅遥知的话让楚明昭想了起来,立马问道:”这是哪里?
“”京郊....一处荒废的别院。“”我要回城去告诉陛下,他身边人有问题。
“楚明昭作势就要从床上起来,可是伤口不同意她这么做。
”嘶"剧烈的疼痛让楚明昭放弃了刚才的想法,傅遥知扶着她躺下。
“今夜的事你可愿与我细细道来?”傅遥知纵使语气冰冷,楚明昭也从中探得几分关切。
“抱歉,此乃我朝内政,无可奉告,救命之恩来日必千金以还,对了,
我有两名贴身侍卫墨白与墨染,傅首辅是否有消息?”傅遥知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墨白和墨染推门而入,走路一瘸一拐,来到床边双双跪地,
“墨白/墨染请将军责罚”楚明昭见两人一瘸一拐,连忙问道,"你们走路为何一瘸一拐,
可是受伤了?"墨白望了一眼傅遥知,没有作声,墨染开了口,“属下自知有罪,
公子不让进来探望,属下便只能在门外守着将军,跪的有些久了,并未受伤。
”“那便好....等下!你说什么?公子!”楚明昭自知能让墨染称公子的只有沈砚书。
墨染一愣,看了一眼傅遥知,对上了一对冰冷的眸子,心想完了。“沈砚书?
”楚明昭猛地翻身起来就要去找,墨染立马摇头,“不是不是,是傅大人,属下说错了。
”“你撒谎,这世上除了我和他还有谁能让你二人如此听话,他人在哪?你告诉我,
他人在哪!”楚明昭奋力起身,身前的纱布渗出丝丝血迹,傅遥知慌了,连忙拦住楚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