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棠!”
裴偃初眉紧跟着跳了下去,将我从水中捞了上来。
“为了几根绳子跳湖,你不要命了?”
我看着手中被扯断的剑穗,浑身打颤。
“对你来说,这只是几根绳子。”
“但是对我来说,它是我熬了半个月,花了很多心思做出的信物。”
裴偃初眸底情绪翻涌,但语气依旧冷清。
“旧事不必再提,往后请公主珍惜自己的性命。”
说完,他吩咐不远处的婢女将我搀扶回公主府,便自行离开了。
看着裴偃初的背影,我心头滞涩。
曾经的诺言是他的年少无知,曾经的定情信物是几根普通绳子。
我早该明白的,我和他之间的情谊也如同这斩断的剑穗,再也回不去了……
刚回寝殿,妹妹赵流萤就走了进来。
“姐姐刚刚跳湖,是要洗干净身子吗。”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天真无邪,转而又变成了嫌弃。
“可是被那么多人碰过的身体,是洗不干净的。”
我看着曾经躲在自己身后,连睡觉都要哄的妹妹,此刻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刺。
这些话让困住我三年的噩梦又浮现在眼前,使我浑身冰冷。
“妹妹,连你也要这样说我吗?”
赵流萤后退两步,仿佛离我近一点都会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嬷从小就告诉我们,女子的贞洁就像身上的脊梁骨,是不可以折断的。”
“太傅也说过,宁可一死,也不能丢了家国颜面。”
“姐姐,你怎么有脸活着回来?”
至亲之人的恶语,句句戳在我心尖上,叫我心中苦涩更甚。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死,说来容易。
可我若死在西塞,就会有千千万万活着的人受苦。
我以一人之苦换万民之生,到最后却成了无颜面对家国的人。
而如今这熟悉的宫殿,更是成为了一座困顿着我的巨大囚笼。
“如果当初去做质子的人是你,你断然说不出这番话。”我不愿和赵流萤过多解释。
可我的话,却让赵流萤更加不屑和厌恶。
“我若是质子,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父皇可是亲口说了,你身为长公主这般堕落,当初就应该死在回京的路上!”
赵流萤恶狠狠说完,便甩袖离开。
她的话,无异于当头一棒,震得我五脏俱焚。
不禁想起三年前,父皇母后劝我去西塞为质,说尽了软话。
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我的亲人却一个两个都要想让我去死。
这一刻,我想离开皇宫。
去万国寺问问观音大士,自己真的不该活在这世上吗?
这般想着,我便换了身干净衣服,乘坐马车来了万国寺。
观音殿内。
我抬头望着神色悲悯的观音像,压在心头的情绪瞬间翻涌而出。
都说神佛有灵,能听万民祈愿,想必观音大士也一定会怜悯于我。
我凝望着神像,焚香跪下。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信女赵清棠这一生自问对得起家国,对得起天下。”
“可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该活在这世上,请菩萨告诉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话音刚落。
“咔嚓”一声,观音佛像眉心忽然裂开一道细纹。
我的心,也随着那条裂痕而沉进谷底。
“菩萨,难道您也觉得我不该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