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家的第一个夜晚,我是在冰冷的地毯上度过的。
傅宸没有再理会我,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不敢睡,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在黑暗中,默默地忍受着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
那个银色的铃铛,就放在我的枕边。
它像一个冰冷的、随时会响起催命符的幽灵,让我整夜都紧绷着神经。
然而,一夜无事。
直到第二天清晨,管家送来了早餐和……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那药味,浓烈而刺鼻,我只闻了一下,就知道,里面放了大量的、用来活血化瘀的烈性药材。
“这是先生每天都要喝的药。”管家面无表情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先生的脾气不好,苏**,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个房间里的阴郁气息所污染。
我看着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傅宸的腿,不仅仅是神经受损那么简单。车祸造成的严重瘀血,堵塞了他的经脉,这才是他迟迟无法恢复知觉的根本原因。
前世,傅家的家庭医生,用的是最保守的治疗方案,效果甚微。
而我,恰好知道一个偏方。一个能化解他腿部淤血,却也极其凶险的偏方。
那需要一种早已绝迹的草药作为药引。
而那种草药,我恰好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唯一一个,能真正为我前世的罪孽,做出补偿的机会。
我端起那碗汤药,走到傅宸面前。
他依旧背对着我,一夜未动。
“先生,该喝药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顺而平静。
他没有反应。
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滚。”
一个冰冷的字,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我端着药碗,僵在了原地。
“我说,滚。”他缓缓地转过轮椅,那双阴鸷的眸子里,此刻正翻涌着暴戾的、不耐烦的怒火,“还是说,你想让我亲自动手,把这碗东西,灌进你的喉咙里?”
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以他现在的脾气,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这药对您的腿有好处。”我鼓起勇气,又向前走了一步,“凉了药效就……”
我的话,还没说完。
“啪!”
一声脆响。
他闪电般地出手,狠狠地打翻了我手中的药碗!
滚烫的药汁,尽数泼在了我的手背和前胸上!
“啊!”
我痛得低呼一声,钻心灼骨的疼痛,瞬间从手背蔓延开来。
黑色的药汁,顺着我的手指滴落,将我纯白色的睡裙,染上了一大片丑陋的污渍。
我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肿了起来。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狼狈的模样,那眼神,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
“我说过,别来烦我。”他缓缓地收回手,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看来,你还没学会,怎么当一条听话的狗。”
剧烈的疼痛,和更剧烈的、来自心脏的酸楚,交织在一起,让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掉了下来。
我不是在哭被烫伤的痛。
我是在哭,那个曾经连我皱一下眉头都会心疼的傅宸,如今,却能笑着,将一碗滚烫的药,泼在我的身上。
是我。
是我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认知,比任何伤痛,都让我感到绝望。
“哭什么?”他看到我的眼泪,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代,是一种极度的暴躁和厌恶,“收起你那廉价的眼泪!我看着就想吐!”
他说着,突然操纵轮椅,猛地向我撞了过来!
我躲闪不及,被轮椅狠狠地撞倒在地。
我的头,磕在了冰冷的桌角上,瞬间,眼前一黑。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看到他俯下身,那张俊美如神祇的脸上,布满了扭曲的、疯狂的恨意。
“苏栀……”
他咬牙切齿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你就这么想死吗?”
“好,我成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