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竹轩。
确实名副其实。
院子里的石板路都裂了缝。台阶上长满了青苔。
屋子倒是还算干净,就是小。
苏妙妙很满意。
“小主,您就住这里吗?”跟着她来的宫女小桃,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小桃是苏家送她进宫时,临时拨给她的。
“这多好啊。”苏妙妙拍了拍床板,“清净。你看,院子里还能种菜。”
小桃:“……”
她家小主希望脑子不太好。
苏妙妙是人才。按规矩,她得去给宫里位分高的妃嫔请安。
位分最高的,是高贵妃。
公主是太后侄女,协理六宫,盛宠正浓。
第二天一早,苏妙妙踩着点去了高贵妃的长春宫。
长春宫金碧辉煌。
苏妙妙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的熏香。
平台妃坐在主位上。她今日穿了身大红宫装,珠翠满头。
“新来的苏才人?”太妃掀开了眼皮。
“臣妾苏妙妙,又见贵妃娘娘。”苏妙妙规矩矩地行礼。
定价妃打量了她一番。
昨天殿选的“盛况”,她已经听说了。
“苏才人真是好口才。”高贵妃端起茶杯,“本宫还以为,苏家教出来的女儿,都该是知书达理的。”
这是在讽刺她粗鄙。
苏妙妙低着头:“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妾愚钝。”
“呵呵。”高贵妃冷笑一声,“愚钝?我看你精明得很。知道用这种法子,引皇上注意。”
苏妙妙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姐,我真的很想出宫。
“苏才人。”高贵妃放下茶杯,“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臣妾知道。”
“知道就好了。”基准妃慢悠悠地说,“新来的,都要给本宫抄三遍《女诫》。你,就抄十遍吧。”
苏妙妙猛地铲。
十遍?
她最讨厌写字了!
“怎么?你不愿意?”高贵妃凤眼一挑。
“不不不。”苏妙妙赶紧低头,“臣妾谢贵妃娘娘指点。十遍,臣妾一定抄。”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十遍《女腌》,手都要断了!
从长春宫出来,苏妙妙垂头丧气。
“小主,定价显然是针对您的。”小桃愤愤不平。
“不然呢?”苏妙妙叹了口气,“人家是贵妃,我是人才。她不针对我,顾我针对她?”
小桃:“那怎么办?十遍啊。”
苏妙妙眼珠一转:“抄。必须抄。”
回到碎竹轩,苏妙妙让人拿来笔墨纸砚。
她握着毛笔,愁眉苦脸。
她写的字,跟狗爬一样。
她磨磨蹭蹭地开始抄。
抄到了速度,手腕都酸了。她才重复抄完。
“不行了。饿了。”苏妙妙扔下笔,“小桃,晚饭呢?”
小桃端来了晚宴。
两菜一汤。一碟青菜,一碟豆腐,一碗蛋花汤。
苏妙妙的脸垮了。
“就这?”
“小主……”小桃委屈巴巴,“咱们位置分低,内务府这边……”
克扣份例。这是后宫老传统了。
苏妙妙看着那碟炒得发黄的青菜。
她忍不了。
她堂一个(假)千金,在苏家好歹也是锦衣玉食。
现在让她吃这个?
“走。”苏妙妙站了起来。
“小主去哪了?”
“御膳房。”
苏妙妙气势汹涌地冲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正翘着二郎腿喝茶。
“苏才人?”管事太监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公公。”苏妙妙犯了一个笑脸,“我那晚饭,是不是送错了?”
“正是啊。”管事太监说,“人才份例,就是这样。”
“可这也太素了。”苏妙妙说,“我正在长身体。”
管事太监“噗嗤”一声笑了:“小主,这宫里,不是您家。您就就吧。”
苏妙妙知道,这是欺负她的分低,又没靠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一根金钗。就是苏夫人给她的。
“公公。”苏妙妙把金钗塞过去,“这青菜太老了。我胃不好,吃不了。”
管事太监掂了掂金意钗,脸上的笑诚实了许多。
“哎呀,苏小主。你怎么不早说。”他立马换了副嘴脸,“是奴才疏忽了。小主想吃什么?奴才这就给你做。”
苏妙妙眼睛一亮:“我想吃红烧蹄膀。要炖得烂烂的那样。”
“得嘞!您等着!”
苏妙妙心满意足地提着食盒回了碎竹轩。
小桃都看呆了:“小主,您……”
“看见没?”苏妙妙啃着油汪汪的蹄膀,含糊不清地说,“能把钱鬼推磨在宫里,也一样。”
小桃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妙妙吃了半个蹄膀,心满意足。
吃饱了,她开始犯愁那剩下的九遍《女诫》。
她眼珠一转,看向小桃:“小桃,你会写字吗?”
小桃立刻回答:“奴婢不识字。”
苏妙妙叹了口气。
她只能继续抄写。
抄着抄着,她开始犯困。
“不行了。明天再抄。”她把笔一扔,睡了。
她不知道,她今天在御膳房“抢”蹄膀的事,已经传开了。
御书房。
萧景琰正在批量折子。
太监总管福海小声地汇报:“皇上,苏才人……今天去御膳房了。”
“嗯?”萧景琰头像。
“她嫌份例不好,用辫子金钗,换了个红烧蹄膀。”福海憋着笑。
萧景琰愣了一下。
他想起殿选时,那个哭着说自己能吃三碗饭的秀女。
“她倒是……实诚。”萧景琰低低地笑了。
“皇上。”福海又说道,“高贵妃罚她抄了十遍《女诫》。她抄了一遍,就睡了。”
萧景琰的笑意消失了。
“随她去。”他说。
这个苏妙妙,真是个活宝。
第二天,苏妙妙睡到日上三竿。
她是被饿醒的。
她爬起来,准备继续去御膳房“进货”。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苏妙妙一**坐在地上。
她抬头一看,对上了深邃的龙目。
萧景琰穿着一身玄色常服,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苏妙妙傻了。
皇上?
他怎么来这破地方了?
“臣妾看见皇上!”她手忙脚乱地爬起行礼。
“免了。”萧景琰打量着她。
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苏才人昨天睡得可好?”他问。
苏妙妙老实回答:“相当的。就是床有点硬。”
萧景琰:“……”
他忍住笑:“《女调味》抄完了吗?”
苏妙妙的脸瞬间垮掉了。
“回皇上……还没。”
“为何不抄?”
“手酸。”苏妙妙小声说道。
“手酸?”萧景琰走了近一步。
他今天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这个有趣的人才。
他看到院子里的广场,似乎新翻了一块地。
“你在做什么?”他问。
“臣妾准备种点小青菜。”苏妙妙说,“御膳房的菜太老了。”
萧景彻底无语了。
他堂堂皇帝,他的人才,要在宫里种菜?
“苏妙妙。”他捏捏了眉心。
“臣妾在。”
“我看你,不像人才。倒像是……农妇。”
苏妙妙不乐意了:“皇上,农妇怎么了?农妇靠自己吃饭。再说了,宫里种菜,还能给皇上你省钱呢。”
萧景琰被她堵得没讲话。
他发现,跟这个苏才人说话,不能按常理。
他决定换个话题:“你为什么那么想出宫?”
苏妙妙叹了口气:“皇上,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嗯?”
“这后宫,多危险啊。”苏妙妙一脸肃然,“臣妾胆子小。怕死。”
“怕死?”
“对啊。听说臣妾,宫里的娘娘们,今天你害我,明天我害你。动不动就掉脑袋。”苏妙妙拍拍胸口,“臣妾还年轻,还想多吃几年饭呢。”
萧景琰被她逗乐了:“你就为了追求?”
“这追求还小吗?”苏妙妙反问道,“皇上,臣妾看你脸色不太好。眼下发青,唇色也淡。”
萧景琰一愣。
苏妙妙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皇上,你是不是……肾虚啊?”
空气,瞬间凝固了。
福海在旁边,腿都吓软了。
萧景琰的脸,黑得像锅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