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她让我顶罪那日,碎了我的玉佩我叫谢沉舟,曾是天之骄子,
如今是诏狱里的一条死狗。铁锈和血腥味像是浸透了每一寸空气,黏稠得让人窒息。
我被人用铁链呈“大”字型吊在半空,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几天前,
在那场永无止境的水刑里,张屠那畜生笑着用铁棍把它生生敲断了。冷汗混着血水,
从额前黏结成绺的黑发上滴落,模糊了视线。可我的眼睛,
却死死盯着张屠粗壮指间把玩的那枚玉佩。月白色的玉佩,莹润生光,在这肮脏的地狱里,
干净得刺眼。那是上官玉给我的。“沉舟,”记忆里,她穿着最爱的烟罗紫衣裙,眉眼如画,
将玉佩塞进我手里,指尖冰凉,“替我扛下这一切,我必救你出去,此生不负。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么真,那么切。就为了这句“此生不负”,
我自愿走进了这人间炼狱,顶下了那足以诛灭九族的叛国罪。“啧,还看呢?”张屠狞笑着,
把玉佩凑到我眼前,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谢大公子,哦不,叛国逆贼!
还做着上官**会来救你的春秋大梦?”他脸上的横肉抖动着,满是戏谑和残忍。
我的心猛地一缩,一种不详的预感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心脏。“瞧你这痴情种的样子,
真让人恶心!”他猛地收回手,脸上闪过极致恶意的笑,然后,在我瞪大的双眼注视下,
手臂狠狠一挥!“不——!”“哐啷!”清脆的碎裂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
那枚玉佩,那枚承载着我所有信念和爱意的玉佩,在地上迸裂成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如同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这一刻,也被彻底碾碎成齑粉。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
仿佛瞬间泄了。我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像破布一样被扔在死牢角落的稻草上,
腐烂的霉味和骚臭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左腿断骨处传来钻心的痛,高烧让我浑身滚烫,
意识在清醒和模糊间徘徊。要死了吗?就这样像臭虫一样,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也好……反正,她不会来了。信物已碎,承诺成空。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一个苍老、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隔壁的囚室幽幽传来,像一根针,
刺破了我求死的屏障。“小子,骨头挺硬。”我没有任何反应。那声音顿了顿,
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再次响起:“为了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值得吗?”“她若真有心,你何至于此?”这句话,比张屠所有的酷刑加起来都要狠,
精准地扎进了我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地方。值得吗?
她若真有心……剧烈的咳嗽猛地涌上喉咙,我蜷缩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不值啊!太不值了!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在这时,
那声音仿佛看穿了我最后一丝挣扎,抛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诱惑:“想活吗?
”“不是像狗一样死在这里,而是活着走出去,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把他们欠你的,
连本带利……讨回来。”活着……走出去……讨回来!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
支撑着我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那面隔绝了声音的石墙。黑暗中,
我仿佛能看到一双同样深陷囹圄,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恨意,如同被点燃的荒草,
在我死寂的心原上疯狂蔓延。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声音的方向,从干裂的喉咙里,
挤出破碎却坚定的两个字:“……救我。”第二章听见她和三皇子婚讯那晚,
我爬出了粪坑我居然没死成。高烧像跗骨之蛆,反复啃噬着我。断腿处的剧痛日夜不休。
可每次在我快要咽气的时候,
总有点什么东西吊着我——有时是一碗不知谁灌进来的、馊了的薄粥,
有时是隔壁那老头砸吧着嘴评价朝局的声音。“三皇子借着你这案子,
可是风光无限呐……听说,快要封王了。”我蜷在发霉的稻草里,一动不动。心早就死了,
这些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上官家嘛,自然是水涨船高……啧啧,百年世家,
这回算是攀上高枝了。”我闭上眼,试图把那道烟罗紫的身影从脑子里甩出去。
可她盈盈的笑眼,冰凉的指尖,还有那句“此生不负”,像毒蛇一样缠着我。
老头忽然嗤笑一声:“小子,还指望那上官**记着你的好?她这会儿,正忙着试穿嫁衣呢!
”我浑身猛地一颤,像被浸了冰水的鞭子抽醒。嫁衣?什么嫁衣?
“不可能……”我嘶哑地反驳,声音弱得自己都听不清。她说过会救我,她说过的!“痴儿。
”老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了然,“你不过是他俩青云路上,一块最好用的垫脚石。
用完了,自然就踢开了。”我不信!我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铁锈味。
一定是这老东西在骗我,他想击垮我,利用我!就在我这念头闪过的瞬间,
牢门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狱卒压低的、不耐烦的驱赶声:“快点!就一炷香!
”一道纤细的身影,提着个破旧食篮,怯生生地出现在栅栏外。是小蝶,上官玉的贴身丫鬟。
她看到我这般模样,眼圈瞬间就红了。“谢……谢公子……”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我心里那点微末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望,忽然又死灰复燃了一星半点。是小蝶!
是她派小蝶来看我了!她心里还有我!我挣扎着想朝栅栏爬去,
断腿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小蝶隔着栅栏,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公子……您、您怎么成了这样……”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只能用眼神急切地询问:她呢?她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来救我?小蝶看懂了我的眼神,
她脸上的悲戚更重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凑近,用气声飞快地说道:“公子,
您别等了!**她……她下月十五,就要与三皇子殿下大婚了!”我僵在原地,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全城都在张灯结彩……都说、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小蝶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怜悯和恐惧,
“奴婢亲耳听到……**对老爷说……说‘谢沉舟已无用处,他死了,
此事才算彻底了结’……”…………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见了。“他死了,
此事才算彻底了结。”“他死了……”“彻底了结……”哈哈……哈哈哈!
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笑,却喷出了一大口滚烫的鲜血。视野里一片血红,天旋地转。
原来……原来我所有的坚守,所有的牺牲,在她眼里,不过是亟待清除的……最后一点麻烦。
信念?那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轰然倒塌,碎得比那玉佩还要彻底。我彻底成了一具空壳。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一个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深夜,我被当成尸体,
用运送秽物的粪车拖出了诏狱。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在我脸上,混合着粪水的恶臭,
灌入我的口鼻。我被随意丢弃在监狱后巷的泥泞里,像一团真正的垃圾。
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开,
露出一张我曾无比熟悉的脸——赵猛,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他现在穿着三皇子府的服饰,
人模狗样。他显然认出了我这具“尸体”,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化为极致的鄙夷和嘲弄。他朝着我这边,狠狠啐了一口,
声音在雨夜里格外清晰:“诸位可见了?这便是叛国贼的下场!烂泥里的臭虫,呸!
”马车远去,笑声回荡。雨水冰冷刺骨,可一股比这雨水更冷、更硬的东西,
从我心脏最深处,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烂泥里的臭虫?是啊,我现在就是。
我从这粪坑一样的诏狱里爬出来,从这污浊的泥泞里醒来。我用手肘支撑着,一点点,
从这令人作呕的泥泞中,撑起了上半身。雨水冲刷着我脸上的污血,露出一双眼睛。
那里面再也没有痛苦,没有迷茫,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谢沉舟”的温度。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名为“恨”的毒火。
我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望着那座囚禁我又抛弃我的巨大皇城。上官玉,
三皇子……你们等着。这烂泥里的臭虫,会爬回去,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拖进地狱。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老鬼嘶哑的声音:“影子,该醒了。
”第三章断腿后我成了毒蛇我醒在一个地下洞穴里,空气里有股子泥腥和草药混着的味儿。
左腿钻心地疼,低头一看,被几块木板死死固定着,缠着的布条上还渗着血。我试着动一下,
那疼直冲天灵盖,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别费劲了。”嘶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是那老鬼。
他缩在阴影里,就露出一双精亮的眼睛,像守着洞穴的老耗子。“骨头接上了,
瘸是铁定要瘸的。能走路,就是你小子的造化。”我喉咙干得冒火,
声音劈得不成样子:“为什么……救我?”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刮得人耳朵疼。“救你?
老子是给自己找个能办事的爪子。”他慢悠悠挪过来,丢给我一个水囊,
“谢沉舟已经死在诏狱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影子’,是老子手里那把不见光的刀。
”我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让我清醒了不少。影子?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满是污垢和伤疤的手。“你那上官玉,”老鬼像是随口一提,
“下月十五的婚礼,排场大得很,半个帝都的贵人都会去。”我捏着水囊的手指猛地收紧,
指节泛白。心口那块早就死透的地方,还是被这话刺得抽了一下。“怎么?还难受?
”老鬼眯着眼看我,那眼神毒得很,“要不要老子给你弄点酒,让你哭一场?”我抬起眼,
看向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她,不,配。”老鬼愣了一下,
随即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行,有点意思了。”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地狱。
这老鬼教的,全是阴间玩意儿。他扔给我一把磨尖的筷子:“你那腿废了,
明刀明枪的架势别想了。以后杀人,得靠这个。”他比划着怎么戳喉咙,怎么捅心窝,
角度刁钻,全是奔着一击毙命去的。“走路!”他吼我。我得学着用那根破树枝当拐杖,
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移动。摔了多少次?记不清了。每次摔下去,
断腿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眼前阵阵发黑。老鬼就在边上冷眼看着:“爬起来!
仇人可不会等你摆好架势!”他还弄来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条,上面写着谁和谁通了信,
谁家库房多了笔来历不明的银子。“看!”他指着那些碎片,“把这些拼起来,
就能要人的命!”我盯着那些字,脑子里嗡嗡响,开始时根本摸不着头绪。他就骂,
用最脏的话骂,骂到我开窍为止。最难受的,是他时不时就要提起上官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