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晚站在街角,手里拿着下山时师傅给的新手机。人潮涌过,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周岘。
十年未见,西装笔挺,眉眼依旧温柔。他搂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米色风衣,
侧脸线条、锁骨弧度、耳后那颗泪红痣——和她一模一样。江晚僵在原地。女人端起咖啡,
小指微微翘起——是她从小改不掉的习惯。「晚晚,小心烫。」周岘低头,声音轻得像呵气。
江晚胃里猛地一抽。半年前,他发消息说:「别信媒体,那照片是P的。等你回来,
我们就结婚。」可现在,他搂着另一个「江晚」,叫她晚晚。她悄悄跟上去。
女人的高跟鞋踩水泥路上,嗒、嗒、嗒。“周氏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周岘刷卡,电梯门开。
两人依偎着进去,门缓缓合上。江晚没动。抬头看楼层数字——18。深夜。
她从后巷翻进围墙,贴墙根走。感应灯一亮,她屏住呼吸,不动。等灯灭了,再挪。
楼梯间漆黑。她摸黑往下,顺着台阶,三、四、……地下室。门虚掩着。
一丝蓝光从缝里渗出来。她推门。满墙都是她。画像、照片、素描。有她十二岁爬树的,
有她十七岁穿校服的,有她闭关前在山门口回眸的。桌上堆满黄纸,朱砂写的生辰八字,
看墨迹,时间不算太久。房间中央,一具人形躺在金属台上。
皮肤、头发、指甲——和她毫无二致。胸口连着电极片,线缆接入旁边屏幕。屏幕上,
一条绿线起伏。咚。咚。咚。江晚下意识摸自己胸口。心跳同步。她走近,
看见台子边放着一本皮面日记。翻开。字迹熟悉得刺眼——是周岘的。最新一页,
墨迹新鲜:「样本A-01意识纯净度98.7%,服从度100%,
归魂计划进入婚礼预演阶段。」她掏出手机,对准日记,按下快门。闪光灯没开。
只有快门声,咔。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绿线猛地一跳。咚——咚咚!江晚猛地抬头。
傀儡的眼睛,睁开了。2第二天,江晚蹲在街边公共厕所隔间,手机屏幕亮着,手指发抖。
她把傀儡照片发给三个本地记者。第一个秒回:「江晚?
周总的未婚妻不是半年前就回国了吗?你P图技术还行,但别蹭热度。」第二个直接拉黑。
第三个打来电话。「喂,你是谁?」声音懒洋洋的。「我是真正的江晚。」
对面笑出声:「哦?那周总搂着的那个是AI?」「她是个傀儡。周岘在做人体复制实验。」
「哈!那你有身份证吗?」江晚咬住下唇。「没有。」「社保呢?」「……没有。」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你?」电话挂了。她盯着手机,屏幕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发髻松了,
一缕头发垂在额前。她翻出通讯录,找到高中班主任。电话接通。「老师,是我,江晚。」
「江晚?你不是……」老师顿了顿,「你不是在英国读完硕士了吗?
上个月还见你和周总一起上财经杂志。」「那是假的!」「小姑娘,别闹了。」
老师语气变冷,「无端冒充诋毁别人,是品行问题。」电话又挂了。她手指划过手机相册。
点开一张旧照——十六岁,她和周岘在山脚茶摊,他递她一杯冰豆浆,两人笑得眼睛弯起。
再点开周岘日记截图:「她总说“我想”“我要”“我不愿意”。太吵了。
归魂计划必须成功,我要一个只说“好”的晚晚。」江晚关掉屏幕。站起来,走近洗手池,
拧开水龙头。冷水泼脸。抬头,镜子里的人满脸狼狈和憔悴。江晚掏出师傅给的银行卡,
跑去附近银行取了少量现金,又去便利店买了瓶水。身份证过期了,在山上用不着就没有办。
现在所有身份信息,都被周岘用那个傀儡填满了。
名字、生日、学籍、出入境记录——全是真的,除了人。她站在便利店门口,看街对面大屏。
正在播周氏集团新闻。画面里,「江晚」穿着高定礼服,微笑挽着周岘。
「江**半年前从剑桥心理学系毕业,未来将主导周氏心理健康公益项目……」
江晚攥紧手机。她点开社交平台,注册新号。刚填完名字,
系统弹窗:「该昵称涉嫌冒用公众人物身份,请实名认证。」她走到天桥下,
拦住一个举着**杆的网红。「你能直播吗?」网红上下打量她:「你谁啊?」「我是江晚。
」网红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哎哟!又来一个!最近冒充周总未婚妻的可真多!」
她转身对镜头喊,「家人们快看,这个cos服都没换,素颜就敢上街!」路人围过来。
有人举起手机。「拍她!发抖音肯定火!」「是不是整容失败了?」「我看是精神病吧。」
江晚后退,撞到电线杆。她抬头,看见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
是周氏的司机。那人看了她一眼,没表情,升起车窗,驶离。江晚拦了辆出租车,
「去城郊青龙山」。她和周岘经常周末来这里。爬上山顶,背靠树坐下,她拿出手机,
划开屏幕,翻看照片,回忆过往:十六岁,她和周岘在山脚茶摊,他递她一杯冰豆浆,
两人笑得眼睛弯起。又翻到周岘日记截屏:「她总说“我想”“我要”“我不愿意”。
太吵了。归魂计划必须成功,我要一个只说“好”的晚晚。」
江晚反复想着看到的那行字:「服从度100%。」风从崖边吹来,吹乱她的头发。
把手机塞回衣兜,转身下山。山道拐弯处,她忽然停住。前方树杈上,挂着一件米色风衣。
和昨天傀儡穿的一模一样。风一吹,衣摆轻轻晃。像在等她。3江晚把那件米色风衣扯下来,
塞进路边垃圾桶。她转身就走,脚步加快。城中村入口,
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对路人拍照。江晚低头,绕进小巷。第一家旅馆,
老板娘瞥了她一眼:「身份证。」「没带。」「不行。」第二家,
她掏出五百现金:「一晚就行。」老板晃着手机:「现在没身份证,连登记系统都进不去。
你走吧。」第三家,她刚开口,对方直接赶人。她敲开一户贴着「出租」纸条的铁门。
老太太叼着烟,眯眼看她:「有证吗?」「没有。」「工作呢?」「……没有。」
「本地人担保?」江晚沉默。老太太转身要关门。「我用现金,押三付一。」她掏出一叠钱,
「师傅姓林,林守真。您要是知道这名字,就租;不知道,我走。」老太太手顿住。
烟灰掉在地上。「林道人?」她声音压低,「他徒弟?」江晚点头。老太太侧身:「进来。」
房间在顶楼,铁皮屋顶,墙角发霉。床是木板搭的,被子有股酸味。「两千,月付,
只收现金。不准带人,不准吵,水电另算。」老太太扔给她一把钥匙,「名字写你师傅的。」
「好。」老太太走前回头:「别惹事。最近周氏的人在找一个女的,穿素衣,长头发。
你最好别出门。」门关上。江晚把行李放下——一个布包,几件旧衣,一包草药。她烧水,
把艾草、苍术、苦参扔进铁盆。浓烟升起,带着苦味。隔壁传来争吵声。「你再赌!
老子打断你的腿!」「关你屁事!」她打开手机,点开本地地图。「周氏生命科学研究中心」
——标红的位置,就在紧邻昨天的公寓楼。江晚翻着手机,看到一则招聘信息。
明天周氏研究中心的清洁组招夜班。江晚无意间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到巷口,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挨家问话。其中一个举起手机,
屏幕上是她的照片——正是上午在天桥下被网红拍的那张。江晚盘腿坐上床,调息。
冰心诀第一层,凝神。她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驶过巷口。车窗没关。
里面有人说话。「监控拍到她进村了。」「老板说,不要动她,盯紧了。」「明白。」
车开走了。4江晚把围裙系紧,工牌别在胸前。「林小梅」——师傅的姓,她的假名。
周氏清洁部主管叼着烟,扫她一眼:「新来的?记住,B3到B1外围走廊,七点到十一点,
拖两遍。不准进实验室,不准碰设备,不准跟人搭话。」「知道了。」她推着清洁车进电梯。
同车的还有三个清洁工。没人说话。一个中年男人盯着地面,
嘴角微动:「样本稳定……样本稳定……」江晚假装没听见。电梯到B1。走廊冷白灯刺眼。
墙上有感应摄像头,每五米一个。她开始拖地,动作慢,眼睛扫四周。尽头,
一根黑色管道从墙内伸出,滴着水。废水排放口。她靠近,假装擦墙,手指摸进袖口,
抽出一小片干枯的草叶——藏在指甲缝里的试纸基底。趁没人注意,她蹲下系鞋带,
草叶贴上管口积水。草叶瞬间吸水,颜色未变。她起身,继续拖。休息室里,
四个清洁工坐成一排,手放在膝盖上,像上课。没人喝水,没人看手机。
只有墙上的广播循环播放:「工作认真,服从安排,周氏感谢您的付出。」江晚坐下,
从保温杯倒水。对面女人突然转头看她,眼神直勾勾。「你……新来的?」声音干涩。「嗯。
」「别……乱走。」女人说完,又转回去,嘴唇蠕动,「样本稳定……」下班前,安检门。
主管站在旁边:「背包打开,口袋翻出来。」江晚把围裙、手套、水杯一一放在托盘。
主管拿起她的保温杯,拧开闻了闻:「什么味?」「陈皮泡水。」「倒掉。」江晚倒了。
等主管转身,她指甲缝里那片湿草叶,已经缩成米粒大,藏进耳后发根。回到出租屋,
她关紧门窗。点燃酒精灯,把草叶放在小瓷碟上,滴入三滴清水。草叶迅速泛出靛蓝色。
和密室符纸上那种蓝,一模一样。她拿出从山上带下的黄纸,上面早用朱砂画好对照符。
滴上同样废水——反应完全一致。神经抑制剂。高浓度。下班前,她接到通知,
被调去B2东侧——那是核心区外围,上周刚有清洁工“突发疾病”送医,再没回来。
江晚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别碰茶水间饮水机。」她躺下,闭眼。巷口,又响起引擎声。
这次,停了一天的车又开走了。5江晚从床底抽出清洁工服,套上。
她走进周氏大厦后勤通道,刷卡进B1。电梯直达三楼宴会厅。今天有慈善茶会,「江晚」
会出席。她推着清洁车靠近会场侧门。里面传来掌声。「江**刚从剑桥回来,就投身公益,
真是青年楷模!」「晚晚不仅善良,还很贴心。」周岘声音温柔,
「她连泡茶都记得多放一片陈皮,说这样暖胃。」江晚手指一紧。陈皮?
她只在山上和周岘提过一次。侧门开了一条缝。她看见「她」站在周岘身旁,穿月白旗袍,
正执壶沏茶。水汽氤氲中,那女人左手托壶底,右手指节微蜷——和她一模一样。倒水时,
左脚果然轻轻点地,重心偏右。江晚小时候摔断左腿,走路至今带这点习惯。没人知道。
她推车进去,低头擦地。靠近茶桌时,「江晚」眼皮都没抬。「地上脏了?」周岘问。
「有茶水滴到地上。」江晚压着嗓子。「快点,别打扰客人。」她跪地擦桌脚,
目光扫过「江晚」脚踝。皮肤白皙。她凝神运转“冰心诀”感受对方心跳。机械的心跳,
精准又不似人的心跳。江晚假装擦完脏污,退到厅外走廊。透过门缝,观察「她」,一秒,
两秒……直到第八秒,「江晚」才眨眼。再过八秒,又眨。精准得像钟表。茶会结束,
客人散去。她蹲在走廊拐角,听见周岘低声说:「表现很好。今晚回实验室复盘。」「江晚」
点头,转身往电梯走。江晚跟上去。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江晚」盯着楼层按钮,
突然开口:「你擦地太慢了。」江晚没应。电梯到一楼。「江晚」走出几步,忽然停住,
回头。眼神直直盯住江晚。江晚低头看拖把。「你左脚拖地用力比右脚少12%。」她说,
「和我一样。」江晚猛地抬头。「江晚」嘴角微扬,转身离开。江晚站在原地,后颈发凉。
回到出租屋,她打开手机。热搜第一:#江晚归来#。视频里,「她」接受采访,
谈到童年:「七岁那年摔伤腿,周岘背我走了三里山路。」江晚手指发抖。
那是只有他们俩知道的事。6江晚从布包里取出玉簪。十六岁那年,周岘亲手刻的。「晚」
字从左边起笔,他用左手刻,说这样她右手戴时,字正好朝外。她攥着玉簪,
走进「听松茶馆」。老板抬头,愣住:「江……?」「一壶陈皮普洱。靠窗第三桌。」
老板没说话,默默泡茶。那桌木纹有个凹痕,是她十二岁她在这里给他砸核桃时留下的。
她坐下,把玉簪压在茶碟底下,只露一点白玉尖。喝完茶,起身就走。没回头。天黑后,
她蹲在马路对面报刊亭后。九点十七分,黑色轿车停在茶馆门口。周岘下车,牵着「江晚」
的手。那女人穿素色长裙,走路无声,左脚仍轻点地。两人进店。江晚举起手机,
长焦对准窗口。周岘指着第三桌,低声笑:「还记得吗?你说这凹痕是你的勋章。」「江晚」
点头,坐下。服务员端上茶,拿起原有茶碟。玉簪露了出来。「江晚」拿起它,停顿两秒,
然后**发髻。簪尾朝前,刻字朝内。可真正的她,从来不会错。因为周岘刻完那天,
她试戴反了,他笑着说:「笨,字要给人看,不是给你自己。」从此她再没戴错过。
玉簪反戴得整整齐齐,像演练过千遍。江晚异常震惊,茶馆内,周岘没发现异常。
他搂着「她」的肩,语气宠溺:「你连小动作都和从前一样。」「江晚」
垂眼:「我只想做你记忆里的晚晚。」她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站住。」
两个穿黑衣的男人堵住巷口。「周总请你回去。」「你们认错人了。」「这不重要。」
左边那人掏出电击器,「老板只说,别让你靠近茶馆、书店、庙——这些地方。」
江晚猛地转身,撞翻报刊亭。杂志哗啦倒下。她冲进小巷。身后脚步紧追。拐弯时,
她瞥见茶馆二楼窗户。「江晚」站在那儿,望着她逃跑的方向。手里,
正摩挲着那支反戴的玉簪。嘴角,缓缓扬起。7江晚刚跑进城中村,手机就炸了。
推送一条接一条:「疯女人冒充周氏未婚妻,已被警方警告!」
「整容失败还妄想取代真千金?」视频里,是她昨天在茶馆外蹲守的画面。镜头拉近,
配上刺耳音效,她的眼神被剪得阴冷凶狠。配文:「自称真江晚,实为跟踪狂,
曾因精神问题住院。」她点开评论。「这女的谁啊?吓人。」「周总未婚妻多温柔,
这货整成那样还好意思碰瓷?」「听说她以前就疯,邻居都躲着走。」手机突然震动。
房东来电。「你马上搬走!」老太太声音发抖,「警察刚来问你!说你涉嫌骚扰、造谣!
我可不想惹祸上身!」「我今晚就找地方……」「现在就走!」电话挂了。江晚冲回城中村。
她的行李被扔在巷口,衣服散了一地。草药包被踩烂。她蹲下捡。「哟,疯子回来啦?」
隔壁租户倚在门边笑,「快拍她!发抖音能火!」手机镜头怼到她脸上。江晚没抬头,
把衣服塞进布包。傍晚,江晚又来到城郊的青龙山脚下,找了个大树靠着,拿出电脑,
在山上,就是用这个电脑,在网上学完了大学基础课程。她点开那些骂她的热评,
逐个查IP。十个里有八个,归属地显示:周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同一栋楼,同一机房。
天空下起了小雨,江晚收拾好正准备寻找新的住所。「在那儿!」手电光刺进来。两个男人,
穿黑雨衣。「周总说,带她回去。不用完整的。」江晚转身就跑。身后,
一张打印纸被风吹起,落在水洼里。纸上是她的照片,
标题加粗:「通缉:冒充江晚的危险分子」。落款不是警方,是「周氏安全事务部」。
她冲进雨幕,手机在兜里震动。一条新推送:「真江晚今日出席教育基金会启动仪式,
呼吁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配图里,「她」站在讲台,微笑,
左手轻轻抚过发髻——那支玉簪,依然戴反。8江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蹲在养老院后墙根。
三天了。护工骂她滚,保安拿棍子赶她。她不信。老陈叔亲手送她上山,替她拎行李,
塞给她一包糖,说:「**,等你回来,少爷一定娶你。」她攥着那包糖纸,
现在还留在布包里。当初江晚是当家中长辈一样与老陈叔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