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像是要掩埋这世间所有的罪孽。我跪在太极殿的青砖上,
每一寸寒意都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刺骨髓。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的脸,可在我眼中,
皆是模糊的影子。“皇后之位,册立崔柔为后。”燕行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清晰得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我眼睁睁看着他亲手将金册金宝递给崔柔,
那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如今却成了她炫耀的资本。崔柔脸上的得意笑容,在我眼前逐渐扭曲,
我想冲上去撕烂她的脸,可四肢却绵软无力。喉间一阵腥甜翻涌,我再也抑制不住,
“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这血,
就像我这些年错付的真心,热烈却又凄凉。“陛下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头望着这个我爱了二十年的男人。曾经,他是我心中的暖阳,
可如今,他却成了我痛苦的根源。燕行川的目光冷凝如霜,薄唇轻启,
说出的话却如刀割般刺痛我的心:“皇后之位,本该是柔儿的。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愧疚,仿佛我这些年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
仿佛我们二十年的结**分,不过是一场笑话。我苦笑,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模糊了我的视线。意识渐渐模糊,我却握紧了袖中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那是我及笄之年,
燕行川送给我的信物,他说会与我白首不相离,会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
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他却已另娶他人。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就像我的心。
我躺在雪地里,望着灰暗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曾经的花前月下,
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在这一刻化为泡影。原来,我不过是他表妹的垫脚石,
是他登上皇位的工具。在他眼中,我崔姒的真心,一文不值。恍惚间,
我感觉自己好似做了一场冗长而又可怕的噩梦。待再次睁眼,
雕花帐顶的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提醒我此刻的真实。
屋内弥漫着熟悉的檀香味,案头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庞,
正是十六岁未出阁时的我。鬓边那半支珍珠步摇,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摇曳,
珠玉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
没有了那日夜操劳留下的细纹,也没有了被病痛折磨的憔悴。"姑娘,
族里来人说北燕王的议亲帖到了。"绿枝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像只欢快的小鹿一般蹦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烫金的帖子。我的手猛地一颤,
那封议亲帖仿佛是一道催命符,让我浑身发冷。前世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向我袭来,
将我彻底淹没。我想起就是在这一天,崔柔梨花带雨地跪在我房里,
哭着求我让她代嫁北燕王。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声声泣血的哀求,竟让我鬼迷心窍,
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轻易就答应了她。我以为这是成全她的幸福,是我身为长姐的大度。
可谁能想到,这竟是我噩梦的开端。从那以后,我陷入了无尽的痛苦深渊,被人背叛、算计,
失去了一切。“姑娘,您怎么了?”绿枝见我久久不语,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事,
只是有些乏了。”说罢,我望向窗外,那株红梅开得正艳,在白雪的映衬下,
宛如点点鲜血,触目惊心。前世,我便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被燕行川和崔柔逼上了绝路。如今,又逢大雪,又看到这傲雪绽放的红梅,
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重新来过?指尖狠狠掐进掌心,传来的刺痛让我愈发清醒。
我望着那株红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抬眸看向绿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绿枝,去把族里来人请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北燕王的议亲帖,究竟写了些什么。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父亲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威严,
目光在我和崔柔之间来回扫视。崔柔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那模样,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妹妹才是最适合嫁给北燕王的人,她温柔贤淑,
定能辅佐燕王成就大业。”崔柔抽抽噎噎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
想要刺痛我的心。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中毫无波澜。前世,
我就是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蒙蔽了双眼,傻傻地让出了自己的幸福。可这一世,
我不会再上当了。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可我的心却冷如冰霜。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崔柔的手腕,一抹翠绿闪过,我的眼神瞬间冷凝。那是一只翠玉镯,
质地温润,色泽翠绿,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可这并不是普通的翠玉镯,
它是燕行川母族的传家宝,前世我曾在燕行川的母亲手上见过,后来燕行川登基,
这镯子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在崔柔手上。“族姐,这镯子倒是好看。”我放下茶盏,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镯子,似乎有些眼熟。”崔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妹妹说笑了,
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镯子罢了。”崔柔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我冷笑一声,
“普通的镯子?我看未必。这可是燕行川母族的传家宝,怎么会在族姐手上?难不成,
族姐与北燕王早有勾结?”“你……你别胡说!”崔柔惊慌失措,连忙辩驳,
“我与燕王只是偶然相识,这镯子,是他……他随手送给我的。”“随手?”我站起身,
一步步走向她,每走一步,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如此珍贵的传家宝,他会随手送人?
崔柔,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么好糊弄?”崔柔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
任由泪水滴落在地上。父亲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崔柔竟会做出这种事。
“父亲,既然族姐如此喜欢北燕王,如此心善,何不让族姐代嫁?”我转身看向父亲,
目光坚定,“我崔姒,绝不嫁一个心怀不轨之人。”父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他虽然看重家族的荣耀,但也不想被人诟病。“父亲,妹妹这是在胡说八道!
”崔柔见父亲动摇,急忙喊道,“我对燕王一片真心,绝无半点私心。妹妹这是嫉妒我,
故意污蔑我!”“污蔑?”我嗤笑一声,“崔柔,你敢不敢与我当面对质?
你敢不敢告诉父亲,你与燕行川究竟是什么关系?”崔柔咬了咬牙,不敢说话。她知道,
一旦说出真相,她将身败名裂。我不再理会她,转身回到座位上,拿起那封滚烫的议亲帖。
帖子上的烫金大字,此刻在我眼中是如此刺眼。“父亲,这婚,我不结了。”我看着父亲,
一字一顿地说道。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放肆!
这是北燕王的议亲帖,岂是你说不结就不结的?”我看着父亲,心中满是失望。前世,
他也是如此,为了家族的利益,不惜牺牲我的幸福。这一世,他还是没有改变。“父亲,
我意已决。”我深吸一口气,“这门亲事,只会让我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你……你这逆女!”父亲气得浑身发抖,“你若不嫁,
崔家的颜面何存?”“颜面?”我冷笑一声,“在父亲心中,
崔家的颜面比女儿的幸福还重要吗?”父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再理会父亲,将目光投向那封议亲帖。前世,
这封帖子是我噩梦的开始,这一世,我要亲手结束这一切。“嗤啦”一声,
我将议亲帖扔进了炭盆。火焰瞬间腾起,将帖子吞噬,也烧掉了我前世所有的痴念。
崔柔看着燃烧的帖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知道,她的计划彻底落空了。“崔姒,
你会后悔的!”崔柔恶狠狠地说道。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后悔的,
是前世没有看清你的真面目。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议事厅里一片死寂,
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父亲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似乎还在为我的抗婚而愤怒。而崔柔则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我望着那跳动的火焰,心中却异常平静。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崔姒,
我要为自己而活,要让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这场与崔柔的交锋,
不过是我复仇的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
我都不会退缩。三日后,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花园里,
给满园的花草树木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我正在花园教绿枝辨认草药,
手中拿着一株车前草,耐心地讲解着它的功效和用途。“姑娘,这草药闻起来苦苦的,
真的能治病吗?”绿枝皱着眉头,一脸怀疑地看着我手中的车前草。我微微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它不起眼,这车前草可全株都能入药,
有利尿通淋、清热解毒的功效呢。”绿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花园的宁静。那马蹄声越来越近,
伴随着小厮们的呼喊声,显得格外慌乱。“姑娘,北燕王的车架停在府门口!
”绿枝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我的手猛地一颤,
手中的车前草掉落在地。我擦了擦手上的药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我知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抬起头,看着院墙上翻进来的身影——燕行川浑身是雪,
玄色大氅上染着点点血痕,仿佛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狼狈,
又有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就这么直直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救赎。“阿姒,
你为何抗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质问,又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转身欲走,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纠葛。可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