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流落民间的公主,却被卖作婢女,随**出嫁。**将我护在身后,
自己却被打得遍体鳞伤。她说:“玲珑,活下去。”后来我杀了欺辱她的伯爵公子,
跪在刑场上等死。太子亲自监斩,我却在他手背点了一颗血痣。
他颤抖着抱起我:“明珠……你是我的妹妹?!
”(小说又名:桃酒红痣江南柳)一柳家我三岁的时候,天下大乱。我最后的一点印象,
是娘亲手上的一颗红痣。在她右手的虎口处,鲜红如血。城池破了,火光冲天。
一个姓周的老仆人抱着我挤在逃难的人群里。娘亲的手最后一次拂过我的脸,
那颗红痣在烟雾中模糊。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周伯带着我流浪了三年。我六岁那年,
江南闹饥荒。他把我卖给了苏州柳家,换了半袋米和二百文钱。“丫头,别恨我,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跟着我,你会饿死的。”柳家是江南有名的绸缎商。
我被带到后院的偏房,和七八个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在一起。
管家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太瘦了,不过眼睛亮,去三**院里吧。
”三**柳如烟那年七岁,比我大一岁。她穿着淡绿色的衫子,坐在窗边看书。见我进来,
她放下书走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软软的。我摇摇头。周伯一直叫我“丫头”,
我没有名字。“那叫你玲珑吧,”三**说,“玲珑剔透,好听。”她牵起我的手,很凉。
“以后你就是我的丫头了。”三**待我很好。她读书的时候,总让我坐在旁边的矮凳上。
“玲珑,这个字念‘家’。”她指着书页。我看着那个字,心里空空的。我已经没有家了。
柳家有三位**,三**是庶出。大夫人不待见她,连带着院里的下人也常克扣我们的份例。
冬天炭火不够,我们就挤在一张床上取暖。“玲珑,你的脚好冰。
”三**把我的脚抱在怀里捂着。“**,这不合适……”我缩着脚。“这里没有**,
”她小声说,“只有如烟和玲珑。”她真的把我当妹妹。偷来的点心分我一半,
新做的冬衣先给我穿。夫人罚她跪祠堂,我偷偷送馒头进去。她一边吃一边哭:“玲珑,
只有你对我好。”三年过去了,我九岁,她十岁。天下逐渐平定,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到江南。
柳家的生意越发红火,大夫人开始为三位**物色亲事。三**常常坐在窗前发呆。“玲珑,
我不想嫁人。”“那就不嫁。”我说。“傻话,”她苦笑,“女子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
”她教我认的字越来越多。《诗经》《论语》,甚至偷偷找来《史记》。“女子读书无用,
”她说,“但我偏要读,你也要读。”夜里我们点着油灯,一起看书。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柔和而坚定。我想,我会一辈子跟着她,保护她。十二岁那年,
三**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大夫说怕是熬不过去了。大夫人只来看了一眼,
说了句“听天由命吧”。我不眠不休守了她三天三夜,用冷毛巾一遍遍擦她的额头。“**,
你醒醒,玲珑在这里。”第四天清晨,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我,
她虚弱地笑了:“我梦见你不要我了。”“不会的,”我握紧她的手,“永远不会。
”病好后,我们的关系更近了。她常常说:“玲珑,我们不是主仆,是姐妹。
”我在心里默默点头。是的,姐妹。二伯爵府三**十六岁那年,
柳家攀上了京城忠勇伯府。伯府的少子李承泽来江南办事,在宴席上看中了三**。
一纸聘书,定下了婚事。出嫁前夜,三**抱着我哭了一整夜。“我打听过了,
李承泽……不是良人。”“那就不嫁,”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逃。
”她摇摇头:“逃不掉的。柳家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花轿离家的那天,
大夫人终于露出笑容。她拉着三**的手说:“到了伯府,要守规矩,别给柳家丢脸。
”三**木然地点头。我作为通房丫头,跟在她身边。回望柳家大门,我知道,
这是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牢笼。伯爵府比柳家气派,也更冷漠。新婚第三天,
李承泽就暴露了本性。他嫌三**不够热情,扇了她一巴掌。“摆什么**架子?
进了我李家门,就是我家的人!”我想冲上去,三**用眼神制止了我。夜里,
她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我拿冷毛巾给她敷,眼泪往下掉。“别哭,”她反而安慰我,
“习惯了就好。”可她习惯不了。李承泽酗酒,喝醉了就打人。有时是因为饭菜不合口,
有时是因为心情不好。三**身上的伤,旧的没好,新的又添。婆母李氏是个刻薄的人。
她觉得三**是商贾之女,配不上伯爵府。每日晨昏定省,总要挑刺。“站没站相,
坐没坐相,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成体统。”妯娌们也欺负我们。
二少奶奶故意把茶水泼在三**的新衣上。三少奶奶在背后散播谣言,说三**婚前不检点。
连下人都敢克扣我们院里的份例。冬天,炭火不够。我们像在柳家时那样挤在一起取暖。
但这次,她的脚比我的还冰。“玲珑,我后悔了。”她在黑暗中说。“后悔什么?
”“后悔带你进来。你该留在江南的,至少能活着。”“没有**的地方,我活着也没意思。
”我说。李承泽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那天晚上,他闯进三**房里,我正在给她梳头。
“今晚你俩一起伺候。”他淫笑着说。三**把我护在身后:“夫君,
玲珑还小……”“十七了还小?”他一把推开三**,抓住我的手腕。我拼命挣扎,
咬了他的手。他大怒,抄起花瓶砸过来。三**扑过来挡在我前面,花瓶砸在她背上。
她闷哼一声,倒在我怀里。那天之后,李承泽对我更感兴趣了。“贱婢,迟早收拾你。
”每次见面,他都用眼神剜我。三**开始想办法保护我。她主动讨好婆母,
忍着恶心迎合李承泽。“只要他不碰你,我怎样都行。”她说。我看着她的眼睛,
里面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三刑场杀李承泽的那天,是个雨夜。他又喝醉了,
这次是因为赌钱输了。他把三**拖到院子里,逼她跪在雨中。“晦气!娶了你之后,
老子就没顺过!”鞭子抽在她单薄的背上,衣服破了,血混着雨水流下来。我想冲出去,
被院里的老嬷嬷死死拉住。“别去,去了你也会死。”三**始终没出声。她抬起头,
隔着雨幕看着我,摇了摇头。那眼神在说:活下去。李承泽打累了,回房倒头就睡。
我等他鼾声如雷,才敢出去找三**。她趴在雨地里,已经晕过去了。我把她背回屋,
给她换衣服,上药。每道伤口都深可见骨。她醒来时,天快亮了。“玲珑,我梦见娘了。
”她声音很轻。“**……”“我想家了,想江南的桃花,想我们一起读书的日子。
”她握着我的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把我的骨灰带回江南,撒在桃花树下。”那一刻,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十八年的屈辱,十五年为奴为婢。我可以忍受自己受苦,
但不能看着她死。李承泽还睡着,枕边放着他最爱的匕首。我拿起匕首,手在抖,
心却异常平静。刀锋很凉,刺进肉里的感觉也很凉。他瞪大眼睛,想喊,我捂住他的嘴。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他不再动弹。我坐在床边,等天亮。擦干净手和脸,
去厨房给三**端药。她看见我衣服上的血,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她哭不出来,
只是浑身发抖。“因为他该死。”我说。伯爵府乱成一团。我被绑起来,三**也被抓了。
“主仆合谋弑主!”管家尖声叫道。刑部的人来得很快。公堂上,
我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人所为。“三**不知情,她昨夜昏迷,今早才醒。
”主审官冷笑:“通房丫头弑主,多半是争风吃醋。”江南柳家送来了断绝书。
“柳如烟既嫁从夫,所作所为与柳家无关。”大夫人亲手写的,字字绝情。
三**被判送入教坊司。我判了斩立决。听说太子要亲自监斩,以儆效尤。行刑那天,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跪在刑台上,脖子上插着亡命牌。“弑主贱婢”四个字,墨迹未干。
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就是她,杀了伯爵公子!”“看着挺文静,心这么狠。
”“听说是因为争宠……”马蹄声由远及近。太子来了。官兵开道,明黄色的华盖缓缓移近。
监斩台离我不过十步。刽子手在我耳边低语:“丫头,下辈子投个好胎。”我抬起头,
想最后看一眼天空。目光却落在太子脸上。他大约二十三四岁,穿着明黄色常服,
眉宇间有股威严。但那双眼睛……我见过那双眼睛。记忆像决堤的洪水,
冲垮了十五年的迷雾。桃树,满树的桃花。一个小男孩拉着小女孩的手:“明珠,
我们把酒埋在这里,等长大了喝。”小女孩咯咯笑:“哥哥不许偷喝!”“谁偷喝谁是小狗!
”一个温柔的女人走过来,用手帕擦小女孩的手。虎口处,一颗红痣鲜艳欲滴。“明珠,
来吃饭了!”男人洪亮的声音。“爹爹,我要吃糖糕!”小女孩跑过去。
哥哥在后面追:“我的糖糕分你一半!”城墙破了,火光,喊杀声。
女人把我塞给老仆人:“周伯,带明珠走!保护好她!”“娘娘!”“快走!去找将军!
”她的手最后一次拂过我的脸,
那颗红痣在我眼前放大、模糊……“时辰到——”监斩官拉长声音。我看着太子,
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桃树下埋的酒还在吗?”全场死寂。连风声都停了。
太子猛地站起身,案几被带翻,笔墨纸砚散了一地。他死死盯着我,脸色煞白如纸。
然后他像疯了一样冲下监斩台,拨开刽子手,跪在我面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我想说话,但嘴里全是血沫。断头饭我没吃,水也没喝。
我用被绑着的手,艰难地抬起,蘸了嘴角的血。在他手背上,点了一个红点。
“母亲……”我用口型说,发不出声音。但我看见他看懂了。他的眼泪砸在我脸上,滚烫。
“明珠……你是明珠?”他解开我的绳子,抱起浑身是伤的我。动作那么轻,
像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御医!传御医!快!”我晕了过去,
耳边是他的喊声:“她是我妹妹!是长乐公主!”四重逢再次醒来时,
我在一张无比柔软的床上。锦被绣着龙凤,帐子是明黄色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床边,
握着我的一只手。她哭得不能自已,肩膀不停颤抖。我动了动手指。她猛地抬头,
对上我的眼睛。“明珠……”她唤我的小名,声音破碎。我看着她,
看着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老了,憔悴了,但眉眼依旧。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虎口处,那颗红痣鲜艳如初。“娘……”我终于发出声音,嘶哑难听。
她扑过来抱住我:“我的儿啊!我的明珠!”父亲来了,哥哥来了。小小的寝殿挤满了人,
又很快被清空,只留下我们一家四口。父亲——当今皇上,这个平定天下的铁血帝王,
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父皇找了你十五年……十五年啊……”哥哥坐在床边,
一遍遍说:“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就知道。”我花了三天时间,
才断断续续讲完这十五年年的经历。六岁前的记忆很模糊,只有那颗红痣和桃树下的酒。
六岁后被卖到柳家,和三**相依为命。十六岁陪嫁到伯爵府,受尽屈辱。最后杀了李承泽,
被判斩立决。母亲哭晕过去两次。哥哥一拳砸在柱子上,手血流如注。父亲脸色铁青,
当场下旨:“忠勇伯府,满门查办!”“三**呢?”我问哥哥,“柳如烟,她在哪里?
”哥哥沉默了一会儿:“教坊司。我这就让人把她接出来。”“我去接。”我说。
五救赎教坊司在后巷深处,青灰色的墙,黑色的门。我穿着简单的宫装,戴着面纱,
哥哥陪在我身边。嬷嬷听说太子驾到,吓得跪在地上发抖。“柳如烟在哪?”哥哥问。
“在……在后院柴房……”“柴房?”“她病得重,接不了客,
就挪到柴房去了……”我冲进后院。柴房阴暗潮湿,地上铺着薄薄的稻草。
三**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破旧的被子。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色蜡黄,呼吸微弱。
“**……”我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得像死人。她缓缓睁开眼睛,
看了我很久。“玲珑?”她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又做梦了……”“不是梦,”我摘下脸纱,
“是我,我回来了。”她伸手想摸我的脸,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去。
“真好……死前还能梦见你……”“你不会死!”我转头大喊,“传御医!快!
”三**被抬回宫里,住进了偏殿。御医说她长期营养不良,加上郁结于心,已经油尽灯枯。
“若是好生调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日夜守在她床边。母亲也常来看她,
亲手喂她喝药。“好孩子,苦了你了。”母亲流泪说。一个月后,三**终于能坐起来了。
她看着身上的锦被,看着华丽的宫殿,常常发呆。“玲珑,这真的不是梦吗?”“不是梦,
”我握着她的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姐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柳家听说消息,
连夜进京请罪。父亲在朝堂上把断绝书扔在他们面前。“危难时弃如敝履,富贵时攀附而来。
江南柳家,好一个诗礼传家!”柳老爷被罢去皇商资格,大夫人一病不起。忠勇伯府被查抄,
李承泽生前的恶行一桩桩被翻出。强占民田,逼死人命,虐待妻妾。老伯爵罢爵流放,
那些欺负过我们的妯娌下人,都得了应有的报应。三**的身体慢慢好转。春天来时,
她已经能在花园里散步了。御花园的桃花开了,粉白一片。我和她坐在桃树下,
像以前在江南那样。“玲珑,你现在是公主了。”她说。“你也是郡主了,”我笑,
“父皇封你为‘安宁郡主’,圣旨过几天就下。”她愣住:“这怎么使得……”“使得,
”我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你,我早就死在柳家了。没有你,我也活不到与家人相认。
这郡主之位,是你应得的。”她低下头,眼泪滴在裙子上。
“我只是……做了一个人该做的事。”六新生又一年桃花开时,宫里办了赏花宴。
三**——现在该叫安宁郡主了,穿着浅粉色的宫装,坐在母亲身边。她气色好了很多,
脸上有了血色。宴上有不少青年才俊。母亲悄悄指给我看:“那位是江南巡抚的公子,
文采斐然。那位是镇北侯的世子,年轻有为。”我知道她在为三**物色夫婿。
三**却兴致不高。宴会后,她对我说:“玲珑,我不想嫁人。”“这次你可以自己做主,
”我说,“嫁或不嫁,嫁谁,都听你的。”春天快结束时,江南来了一个年轻的学子。
他叫沈青书,是今年科考的探花。琼林宴上,他一眼认出了三**。“柳姑娘?
可是苏州柳家的三**?”三**怔了怔:“你是……”“沈青书,当年在苏州诗会上,
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他有些激动,“听说柳家出事,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