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与悄悄张望广东的秋天来得很晚,已经十月底了,还是很燥热。某个下午,
**在三楼的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水泥缝里的灰,刚上完体育课的校服后背还沾着汗,
风一吹,就凉得打了个颤。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笑闹声,不是我们班那种咋咋呼呼的吵,
是带点清脆的,像刚剥壳的橘子瓣,甜丝丝的。我探着身子往下看,楼梯口那,
一个女生正追着我们班的小胖跑,衣服服袖子晃来晃去,齐耳的短发被风吹得贴在耳后,
露出一点泛红的耳垂。她跑起来的时候有点急,书包带滑到了胳膊肘,却没停下来拉,
就那样晃悠着往前冲。“喂,看啥呢?”大霖拍了下我的肩膀,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馒头,
“下节数学课,老邱要查作业,你写了没?”我没理他,眼睛还盯着楼下。
那女生追到楼梯拐角,突然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可能是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
我赶紧缩回身子,心脏“咚咚”跳得厉害,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连后背的汗都忘了擦。
等我再偷偷往下瞄时,她已经往二楼走了,只留下个瘦瘦小小的背影,
校服下摆扫过台阶上的落叶,带起一点碎渣。“谁啊?这么好看?”大霖也凑过来,
伸长了脖子看。这时候小胖刚好从楼梯口上来,大霖赶忙问他在跟谁谁,
小胖一脸得意的贱兮兮地说:“楼下那班的学霸啦。刚跟她抢漫画书呢,
她非要借我的《龙珠》,我说看完再给,她就追我。”“书呆子你也敢惹?
”大霖嚼着馒头笑他,“小心她告老师,让你罚抄课文。”“她才不呢。”小胖摆摆手,
把书包往肩上一甩,“上次我奥数题不会,还是她给我讲的,讲完还骂我‘猪脑子’,
比咱们班课代表凶多了,但有意思。”从那天起,我就养成了下课往走廊跑的习惯。
不是为了跟大霖他们打闹,是想再看看那个背影。尤其是下午课前,我骑着自行车到学校,
一身汗黏在衣服上,往栏杆上一靠,风就带着桂花味裹过来,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不知道从哪天起,我总能在这个时候看见她。她也骑车来,骑一辆浅蓝色的女式自行车,
车把上挂着个小小的铃铛,银闪闪的,一刮风就“叮铃叮铃”响。她骑车很慢,
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猛蹬,就那样慢悠悠地顺着路边走,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
偶尔会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每次她走到教学楼门口,都会停下车,把车锁在那棵老樟树下,
锁的时候会低头看一眼锁扣,手指捏着钥匙转两圈,动作慢得像在数秒。
我就站在三楼看着她,手指攥着栏杆,指节都有点发白。怕她抬头看见,又怕她走太快,
连背影都看不全。有一次,她锁完车,突然抬头往三楼看了一眼,我吓得赶紧转过身,
假装跟大霖说话,耳朵却竖得老高,直到听到“叮铃”的铃铛声远了,
才敢回头——她已经走进教学楼了,那棵老樟树下,浅蓝色的自行车靠在树干上,
像朵开在秋天里的小蓝花。奥数班的补习在每天放学后,选的都是每个班数学最好的学生,
补习地点就在我们教室。那天轮到我值日,拎着垃圾袋走到后门,刚好碰见他们往教室里走。
她走在中间,跟小胖并排,手里抱着本奥数题册,封面都被翻得起了卷。“这道题你会吗?
”她问小胖,声音不大,却能清清楚楚传到我耳朵里。“不会,太难了,跟天书似的。
”小胖皱着眉,把题册往她那边推了推,“你给我讲讲呗,放学我请你吃冰棍。
”“谁要吃你买的冰棍,上次你买的都化了。”她笑着把题册推回去,嘴角翘起来,
露出一点虎牙,“自己想,想不出来就问老师,别总依赖别人。”我在后门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大霖催我“垃圾都要臭了”,才恋恋不舍地走。倒完垃圾回来,
我故意绕到教室窗户边,往里看——她坐在我的座位上,阳光刚好落在她的笔上,
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偶尔会停下来,皱着眉咬着笔杆,眼睛盯着题目,
像只认真的小松鼠。小胖坐在她旁边,偷偷往她的题册上瞄,被她发现了,
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小声说“不许抄”,小胖嘿嘿笑了两声,又低下头自己写。
后来小胖期末考考了年级前二十,这在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拿着成绩单在教室里炫耀,拍着我的肩膀说:“看见没?我跟你说,
考试的时候我就坐在隔壁班学霸旁边,她写一道我抄一道,那题跟她讲的一模一样,
太神了!”我没跟他一起笑,心里却有点酸。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会让别人抄答案的人,
小胖肯定是自己偷偷看的,而她大概是知道,
却没戳穿他——就像她知道小胖借漫画书是想拖延时间,却还是追着他要,
不是真的生气,是觉得好玩。那时学校刚开办,我们是第一届学生,学校坐落在近郊区。
外婆家离学校骑车只要十分钟,我便在上学日住外婆家,周末才回自己家。放学路上,
我通常跟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一起走,他们俩总催着我骑快点,说要赶回家看《四驱兄弟》。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D竟然跟我同路。大部分同学都是往城里的方向走的,
这边是往一个小镇和村子里,我猜她家大概是在小镇上。自从发现D跟我同路后,
我就总故意放慢速度。她的自行车铃铛“叮铃叮铃”的,
总在我前面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响。我能看见她的浅蓝色自行车在稻田边的小路上移动,
像一条慢慢游的鱼。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田埂上,偶尔有风吹过,
稻穗会蹭到她的车筐,发出“沙沙”的声音。“你磨磨蹭蹭干嘛呢?
”大霖回头冲我喊,“再慢太阳都下山了,回家又要被我妈骂。”“急什么,路又不长。
”我敷衍着,脚却还是慢慢蹬着车,眼睛盯着前面的铃铛声,生怕那声音突然消失。
有一次,她骑到一个小土坡前,自行车链条突然掉了。她下车蹲在路边,
手忙脚乱地弄着链条,手指上沾了油污,却还是没弄好。我骑着车跟在后面,
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快去帮她”,一个说“别去,
她会觉得你奇怪的”。我在原地停了好久,直到看见她眼圈有点红,才鼓起勇气想骑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站起来,把自行车推到路边,自己步行往前走。我只好又停下来,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远,心里满是后悔。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提前十分钟出门,
在那个小土坡前等她。果然,没过多久,“叮铃”的铃铛声就来了。她骑着车过来,
车把上的铃铛还是那么亮,
只是她的手指上贴了个创可贴——大概是昨天弄链条时划破的。我想跟她打招呼,
想说“我帮你看看车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从我身边骑过的时候,
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肥皂味,像外婆洗过的衣服,干净又温暖。
第二章靠近与小心思初二分班那天,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我挤在后面,踮着脚看,
第一张名单上,我的名字在中间,分班表按成绩排,第一个名字是“D”——是个女生。
开学第一天,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那棵老梧桐树,秋天的叶子已经开始黄了,
风一吹就往下掉。同桌是个陌生男生,个子比我高,戴个眼镜,自我介绍说:“我叫M,
初一跟你是隔壁班的,成绩还行,以后有不会的可以问我。”下课后,M突然站起来,
往第一排走,走到一个女生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指着我旁边的空位说:“那是我同桌,
叫……哎,你叫什么来着?”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女生就回头了。是她。
她的头发留长了点,不再是齐耳短发,而是扎成了一个小小的马尾,垂在脑后。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马尾上,发梢有点黄。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亮,像含着星星,
然后又转回头跟M说话,声音还是那么清脆:“知道了,你上次借我的笔记还没还我呢。
”“马上还,马上还。”M笑着说,回头冲我抬了抬下巴,“看见没?她是D,
我初一同学,现在咱班第一,不过我这次肯定能超过她。”我没说话,
心里却记住了——原来她就是D。后来M真的超过了她,期中考试,
M考了年级第一,D是第二。那天下午,老陈把D叫到走廊谈话,我们坐在教室里,
能听见老陈的声音,不算凶,却带着点严肃。D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趴在桌子上,
肩膀一抽一抽的。前桌的女生小声跟我嘀咕:“学霸考第二都哭,我们这些考中游的,
岂不是要找地缝钻进去?”我没接话,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她的马尾垂在椅子背上,
发梢有点乱,大概是刚才在走廊里被风吹的。我想递张纸巾给她,却又不敢,
只好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偷偷放在桌角,希望她能看见。可直到放学,那张纸巾还在桌角,
没动过。班主任按成绩排座位,成绩好的永远坐在最好的位置。我被分到了倒数第二排,
靠窗的位置。D和M坐在中间的二、三排,离我很远。我上课的时候,
总忍不住往中间看,看她低头写字的样子,看她跟M讨论题目时的表情,
看她被老师提问时站起来的样子——她站起来的时候,会微微踮一下脚,
像怕自己不够高,声音却很响,每个字都清清楚楚。那时候已经有女生给我写情书了。
有一次,我在抽屉里发现一封粉色的信,信封上画着爱心,
里面写着“我觉得你打篮球很酷,能不能跟我做朋友”。我没打开看,
直接塞进了书包最底层。大霖问我为什么不看,我说“没意思”,其实我心里想的是,
我不想跟别的女生做朋友,我只想远远看着D。D是副班长,还是英语课代表。
每周三、五的早上,她都会站在讲台上领读英语。我总会提前十分钟到学校,坐在座位上,
看着她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手里抱着英语书,走到讲台上,把书放在桌子上,
轻轻敲了敲黑板,说“安静点,开始早读了”。她的声音很好听,读英语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