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吱轮休那天,特意绕了三站公交,回了趟老巷子。
墙面上的“拆”字用红漆刷得刺眼,她从小长大的老房子已经卸了门窗,木梁**在外,像被扒了衣服的老人。只有院门口那棵老槐树还立着,枝桠上挂着个褪色的竹编鸟笼,笼门的搭扣早就坏了——那是赵杰十岁时做的,当时他踩着小板凳,把鸟笼挂在树枝上,说“以后要捉全世界最漂亮的鸟,给亚吱当礼物”。
她伸手摸了摸槐树的树皮,粗糙的纹路里还嵌着当年两人刻的“亚吱&赵杰”,字迹已经被岁月磨得浅淡,却还能看清歪歪扭扭的笔画。风卷着拆迁的尘土吹过来,她忍不住咳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带着桂花糕的甜香。
“我猜你会来这。”赵杰站在巷口,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袋子上印着“老城区桂花糕”的字样——那是她小时候最爱的店,每次赵杰考了满分,都会用零花钱买两块,藏在书包里带给她。
周亚吱没回头,声音埋在风里:“赵医生很闲?不用去医院熟悉环境?”
“今天调休。”赵杰走过来,把纸袋递到她面前,“刚路过老店,想着你可能还爱吃,就买了。还是你喜欢的软糖馅,没放核桃。”
她接过纸袋时,指尖碰到他的手,烫得像被针头扎了下,赶紧缩回来。拆开油纸,桂花糕的甜香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口,甜意顺着舌尖漫到喉咙,却突然尝到点苦味——和当年他走的那天,她攥着没吃完的桂花糕,坐在槐树下哭到天黑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当年为什么走?”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赵杰心上。
赵杰靠在槐树上,目光落在远处的拆迁车,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格外刺耳:“我妈查出肺癌,需要去美国做靶向治疗,签证下来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
“没来得及?”周亚吱笑了,眼泪却顺着眼角掉下来,砸在油纸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赵杰,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个月?每天放学绕到你家楼下,周末去你常去的球场,连你想看的世界杯决赛门票,我都攒钱买了两张,结果你家搬得干干净净,邻居说你们移民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年她刚考上护校,开学前一天,赵杰还拉着她的手,在槐树下说“等你毕业,我就跟你求婚”。可第二天,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停机,**再也没亮过,连给她写的信,都石沉大海。
赵杰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旧信封,信纸已经泛黄:“我去美国后,给你写了五封信,寄到护校,都被退回来了,上面写着‘查无此人’。”
周亚吱接过信封,看见上面的收信地址——护校老校区的宿舍,可她大二时学校就搬了新校区,这些信,她一封都没收到。她捏着信纸,指腹蹭过赵杰熟悉的字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都过去了,赵杰。我们现在只是同事,以前的事,不用再提了。”
她转身要走,赵杰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传过来,烫得她想逃。“亚吱,我回来,就是为了找你。”他的声音带着恳求,“当年的事,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亚吱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背被攥得发红:“赵医生,我还要去收拾东西,失陪了。”她快步走出巷子,没回头,却没看见赵杰站在槐树下,手里的桂花糕慢慢凉透,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