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
人羊裁判的身影准时出现。
“看来两位相处得不错。”他扫了一眼站在一起的赵寻和楚清,语气暧昧,“那么准备好开始第二场游戏了吗?”
赵寻没有说话。
楚清也没有。
“这场游戏,叫‘真心话’。”人羊从背后拿出一个破旧的沙漏,“规则更简单。沙漏漏完之前,你们要互相讲一个关于自己‘罪’的故事。然后,由我来判断,谁的故事,更‘真诚’。”
他把沙漏倒置。
金色的沙子,开始簌簌落下。
“更真诚的人活。另一个人死。”人羊的声音带着恶毒的笑意,“当然如果你们的故事都让我不满意……那就一起死。”
“开始吧。”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消失。
又是二选一。
而且标准极其主观。
“真诚”。
什么是真诚?
赵寻的目光落在那个沙漏上。
沙子流速很快。
大概只有五分钟。
“我先说。”楚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走到赵寻面前坐下。
这次她的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我曾经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楚清看着地面,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她没什么文化,在一个海鲜市场做工。每天身上都带着一股腥味。她最拿手的菜,就是白灼虾。她说,最新鲜的虾,什么都不用放,白水煮一煮最甜。”
“我不喜欢。我觉得丢人。我讨厌她身上的腥味,讨厌她粗糙的手,讨厌她递给我剥好的虾。”
“上大学后,我很少回家。我交了一个富二代男友。为了融入他的圈子,我谎称自己是孤儿,从小在国外长大。”
“我妈给我打电话,我从来不接。她来学校找我,我让保安把她赶出去,说她是骗子。”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医院。她得了胃癌晚期。”
楚清的声音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她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看着我还在笑。她说,清清妈妈给你留了钱,在床下的饼干盒里。妈妈没本事,不能给你更多了。”
“我拿了钱走了。没有再回去过。”
“她葬礼那天,我的富二代男友,向我求婚了。在一个很高级的西餐厅。我答应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根本不是病死的。她为了给我凑钱,去借了高利贷。还不上了,就自己喝了农药。”
楚清抬起头,看着赵寻。
她的眼眶是红的,但没有眼泪。
那双浅褐色的瞳孔里,是比死亡更深的空洞。
“我的罪,是‘不孝’。”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故事讲完了。
很平淡的叙述,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赵寻心上。
他好像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在剥虾。
那不是执念。
那是她为自己建造的一座牢笼。
日复一日,重复着她曾经最厌恶、最抗拒的动作。
这是一种自虐。
一种永无止境的、清醒的惩罚。
沙漏里的沙,已经流过了一半。
轮到他了。
赵寻深吸一口气。
铁锈和血腥味,混着楚清故事里那股虚幻的虾腥味,让他一阵反胃。
他该说什么?
说他如何因为嫉妒,毁掉了一个天才咖啡师的职业生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