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属楼,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
旅馆房间狭小潮湿,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
但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躺在咯吱作响的木板床上,我一夜无眠。
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放电影一样。
赵雪梅惊恐的脸,周明厌恶的表情,售货员鄙夷的神态……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
但我没有哭。
十年的苦难,早已流干了我的眼泪。
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恨意,支撑着我走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门外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惊醒。
“老板娘,你确定那个乡下女人住在这里?”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是赵雪梅。
“确定确定,就是这个房间,昨天半夜才来的,给钱还挺爽快。”老板娘谄媚的声音紧随其后。
我心中一凛,立刻翻身下床。
他们找来了。
比我预想的要快。
我迅速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木屑四溅。
周明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赵雪梅,还有两个穿着保卫科制服的男人。
周明看到我,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扬手就要打我。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巴掌。
“周明!你敢打我?!”我厉声喝道。
周明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乡下丫头还敢还手。
他更加恼羞成怒,“打你怎么了?你这个疯子,到处造谣,败坏雪梅的名声,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说着,又朝我扑了过来。
我一边躲闪,一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打人啦!厂长的儿子仗势欺人,要打死人啦!”
我的声音又尖又响,瞬间就吸引了旅馆里其他住客的注意。
一扇扇房门被打开,人们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
周明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动作一滞。
赵雪梅赶紧上前拉住他,假惺惺地劝道:“周明,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然后,她转向我,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秀珠,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不能这么诬陷我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你是不是在乡下受了什么**,脑子不清楚了?”
她这话,分明是在说我是个疯子。
周围的看客们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看向我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原来是个疯子,怪不得大清早的就闹腾。”
“唉,真是可怜,长得还挺周正的。”
我看着赵雪梅那张颠倒黑白的脸,气得浑身发抖。
好一个赵雪梅,真是天生的戏子!
“我疯没疯,你心里最清楚!”我指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赵雪梅,你别在这儿演戏了!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赵雪梅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她委屈地看向周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明,你看她……她还在胡说八道。”
周明心疼地搂住她,对着我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要钱?说吧,要多少才肯滚?”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无赖。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钱?我当然要。六千块,一分都不能少。”
“但光有钱还不够,”我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赵雪-梅,“我还要你,赵雪梅,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
“你做梦!”周明暴喝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我没做梦。”我迎着他的怒火,平静地说道,“这是她欠我的。”
“赵雪梅,你敢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把你十年前是怎么进的纺织厂,再说一遍?”
赵雪梅被我逼视着,下意识地往周明后身后缩了缩。
周明将她护得更紧了,他身后的两个保卫科人员也上前一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明彻底失去了耐心,“把她给我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就说她敲诈勒索!”
两个保卫科的人立刻朝我走来,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
我早料到他们会来硬的。
就在他们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时候,我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起。
那是一把锃亮的剪刀,是我昨天在集市上买的。
“谁敢过来!”我将剪刀的尖端对准自己的脖子,冰冷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吓住了。
周明和赵雪梅的脸色都变了。
“林秀珠!你干什么!快把剪刀放下!”赵雪梅尖叫道。
她怕了,她怕我真的死在这里。
如果我死了,还是被他们逼死的,那她顶替我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到时候,别说嫁给周明,她连工作都保不住,甚至可能要去坐牢。
“放下?”我惨然一笑,“赵雪梅,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现在又让我放下?”
“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死在这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的情绪激动,手里的剪刀也跟着颤抖,锋利的刀尖在我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染红了我的衣领。
“啊!”赵雪梅吓得捂住了嘴。
周明也慌了神,“你……你别乱来!有话好说,你先把剪刀放下!”
他不敢再上前,生怕**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