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角小雨陈思的小说作者鲁满
第四天，我的直播生涯正式开始了。
星光传媒公司比我想象的要豪华。整个十二楼都是他们的，装修得金碧辉煌，到处都是成功的象征。走廊里挂着各种奖牌和荣誉证书，还有一面墙专门展示"明星主播"的照片。
"小雨，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王总亲自接待了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星光传媒的一员了。我们会把你打造成下一个网红明星！"
他带我参观了整个公司。最让我震撼的是直播区域，那里有几十个装修精美的直播间，每个房间都有专业的灯光设备和高清摄像头。透过玻璃门，我看到里面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正在直播，她们对着镜头甜美地笑着，和粉丝们聊天互动。
"看到了吗？"王总指着其中一个直播间，"那是我们的金牌主播小蝶，她一个月能赚十五万。再看那边的小雪，她才来三个月，现在月收入已经过万了。"
我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女孩，心里充满了羡慕和期待。也许很快，我也能像她们一样成功。
"不过，"王总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需要接受专业的培训，学会如何与粉丝互动，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如何让观众心甘情愿地为你花钱。"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五六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她们看起来都有些紧张，眼神里带着和我一样的期待。
"各位美女，欢迎来到星光传媒！"王总站在讲台上，"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接受为期一周的密集培训。只有通过培训的人，才能正式开始直播。"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叫小美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长得很清纯。她小声对我说："我昨天晚上兴奋得都没睡着，一直在想象自己成为网红的样子。"
"我也是。"我笑着回应，"我们一起加油吧。"
培训的内容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王总不仅教我们如何化妆、如何穿衣搭配，还教我们各种心理技巧。
"记住，"王总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直播的本质是情感交易。你们要学会如何触动观众的情感，让他们产生保护欲、征服欲，或者是同情心。"
他开始详细讲解各种技巧：如何通过眼神传达情感，如何用声音的变化吸引注意力，如何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脆弱和无助，如何让观众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比如，当有观众刷礼物的时候，你们要表现得非常惊喜和感激，要让他觉得自己的钱花得很值。"王总示范着夸张的表情，"'哇，谢谢哥哥的火箭！哥哥你太好了！小雨好感动！'"
听起来有些做作，但是王总解释说，这些都是经过科学验证的心理学技巧。观众喜欢这种被需要、被崇拜的感觉。
培训的第三天，我们开始实际操作。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一个直播间，开始试播。
我的直播间装修得很温馨，粉色的墙纸，可爱的玩偶，还有专业的补光灯。坐在镜头前的那一刻，我感到既兴奋又紧张。
"大家好，我是小雨，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我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
刚开始的时候，直播间里只有几个观众，弹幕也很少。但是慢慢地，人数开始增加。有人夸我长得漂亮，有人问我多大了，还有人问我是哪里人。
我按照王总教的方法，热情地回应每一条弹幕，努力让每个观众都感到被重视。
"谢谢'霸道总裁'的关注！"我对着镜头说，"小雨第一次直播，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大家多包涵。"
突然，屏幕上飘过一个大大的礼物特效——有人给我刷了一个价值一百元的"跑车"。
我按照培训时学到的方法，表现出极度的惊喜和感激："哇！谢谢'夜色温柔'哥哥的跑车！哥哥你太好了！小雨好开心！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我要截图保存起来！"
弹幕瞬间热闹起来：
"新人主播好可爱！"
"声音好甜！"
"我也要刷礼物！"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陆续有观众给我刷礼物。虽然大部分都是几块钱的小礼物，但是累计起来也有两百多元。
下播后，我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两百多元！这是我以前打工一天都赚不到的钱！
"小雨，表现不错！"王总走过来夸奖我，"你很有天赋，观众们都很喜欢你。"
"真的吗？"我开心得像个孩子。
"当然。"王总拿出一张数据表，"你看，你今天的在线人数最高达到了三百人，收到礼物价值二百八十元，这对新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我看着那些数字，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也许我真的有做主播的天赋。
"不过，"王总话锋一转，"这只是开始。要想真正成功，你还需要更多的技巧和策略。明天我会教你们一些高级技巧。"
第二天的培训更加深入。王总教我们如何制造话题，如何引导观众刷礼物，如何处理各种突**况。
"记住，"王总说，"你们的目标不是娱乐观众，而是让他们花钱。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要围绕这个目标。"
他还教我们一些"高级技巧"：
"比如，当有大哥刷了昂贵礼物的时候，你们要表现得特别激动，甚至可以假装哭泣。要让其他观众觉得，只有刷礼物才能让你们开心。"
"还有，你们要学会制造紧迫感。比如说'今天是我生日，希望能收到一百个玫瑰'，或者'距离我的目标还差一千块，希望哥哥们帮帮我'。"
"最重要的是，你们要让观众产生独占欲。要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你心中是特别的。可以私下加他们的微信，发一些暧昧的消息，但是记住，永远不要见面。"
听着这些"技巧"，我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这听起来更像是在欺骗观众，而不是在提供娱乐。
但是王总解释说，这些都是行业标准做法，所有成功的主播都是这样做的。"这不是欺骗，这是营销策略。观众愿意花钱，说明他们从中得到了快乐，这是双赢的。"
培训结束后，我们正式开始了直播生涯。公司给每个人制定了详细的直播计划：每天至少直播四个小时，每周至少六天，每个月的礼物收入不能低于五千元。
"如果达不到目标，"王总警告我们，"公司会考虑终止合同。毕竟，我们投资了这么多资源在你们身上，需要看到回报。"
刚开始的几天，我的直播还算顺利。观众数量稳步增长，礼物收入也在增加。我开始相信，也许我真的能够成功。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首先是观众的行为模式。我注意到，每次直播开始后不久，总会有几个固定的账号进入直播间，他们会主动活跃气氛，引导其他观众刷礼物。这些账号的名字都很相似，而且说话的方式也很像。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小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观众有些奇怪？"
小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也发现了？我怀疑有些观众是公司安排的托。"
"托？"
"就是假观众，专门用来活跃气氛的。"小美解释，"我听其他主播说过，很多公司都会这样做。"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不安。如果连观众都是假的，那我的成功岂不是也是假的？
更让我困惑的是礼物收入的分配。按照合同，我应该能拿到礼物收入的50%，但是每次结算的时候，数字总是和我预期的不一样。
"为什么我昨天收到了五百元礼物，但是只能拿到一百五十元？"我问负责财务的工作人员。
"这里面有各种费用要扣除，"工作人员解释，"平台抽成、设备使用费、培训费分期、还有各种税费。算下来，你能拿到30%已经很不错了。"
30%？这和当初说好的50%差得太远了。但是当我想要查看详细的费用明细时，却被告知这是"商业机密"，不能透露。
最让我不安的是观众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起初，他们只是要求我唱歌聊天，但是慢慢地，开始有人要求我做一些让我不舒服的事情。
"小雨，跳个舞吧，要性感一点的。"
"小雨，能不能穿得少一点？"
"小雨，加我微信，我给你刷大礼物。"
面对这些要求，我感到很为难。拒绝的话，观众可能会离开，礼物收入就会减少。但是答应的话，我又觉得很不舒服。
我把这些困惑告诉了王总，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建议。
"小雨，你要明白，"王总语重心长地说，"做主播就是服务行业。观众就是你的客户，客户的需求就是你的工作内容。只要不违法，你就应该尽量满足他们。"
"可是我觉得有些要求太过分了。"
"过分？"王总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女孩想要这个机会吗？如果你觉得过分，可以选择离开。但是记住，你还欠公司一万六千元的培训费。"
一万六千元。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心上。按照目前的收入水平，我需要至少一年才能还清这笔钱。
"我...我没有说要离开。"我赶紧解释，"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平衡点？"王总冷笑，"小雨，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在做慈善，你是在做生意。生意就要有生意的样子。如果你想成功，就必须付出代价。"
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按照王总的"建议"调整自己的直播内容。我穿得更加暴露，说话更加暧昧，甚至开始和一些"大哥"私下聊天。
效果确实很明显。我的礼物收入开始大幅增长，观众数量也在稳步上升。但是我却感到越来越空虚和疲惫。
每天晚上下播后，我都会感到深深的厌恶。我厌恶那些观众的眼神，厌恶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厌恶镜头前那个虚假的自己。
但是我不能停下来。妈妈还在医院里等着我，我还欠着公司一大笔钱。我被困在这个金光闪闪的牢笼里，无法逃脱。
就在我感到最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陈思。
那天下午，我在公司的茶水间里遇到了他。他正在调试一台电脑，看起来很专注。
"你好，"我主动打招呼，"你是新来的技术员吗？"
陈思抬起头，我认出了他——就是那天晚上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小雨？"他也认出了我，"你就是那个要参加直播培训的女孩。"
"是的。"我点点头，"你在这里工作吗？"
"嗯，我是前端开发工程师。"陈思说，"主要负责直播平台的技术维护。"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发现陈思是个很有趣的人。他对技术很有热情，说话也很真诚，和公司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你觉得这个公司怎么样？"我忍不住问道。
陈思犹豫了一下，"还行吧，就是有些地方..."他停顿了一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的直播怎么样？"
"还可以。"我勉强笑了笑，"就是有时候觉得很累。"
"累？"陈思看着我，"是身体累还是心理累？"
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没有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大家都只关心我的收入和表现。
"心理累。"我诚实地回答，"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演员，每天都在演戏。"
陈思点点头，"我能理解。其实..."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我们，"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什么意思？"
"没什么，"陈思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工作内容和我当初想象的不太一样。"
虽然陈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公司也有一些疑虑。这让我感到一丝安慰——至少我不是唯一一个感到困惑的人。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聊聊。"陈思说，"我的工位在技术部，随时欢迎。"
"谢谢。"我真诚地说。
从那天开始，我和陈思偶尔会在公司里碰面聊天。他从来不问我的收入，也不给我什么建议，只是静静地听我说话。这种感觉很好，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的人，而不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但是我的困惑并没有因此减少。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公司的数据统计系统。我注意到，我的直播数据经常会出现异常的波动。有时候明明直播间里只有几十个人，但是系统显示的在线人数却是几百人。有时候明明没有人刷礼物，但是礼物收入却在增加。
当我向技术部门询问这些问题时，他们总是说这是"系统延迟"或者"数据同步问题"。但是我开始怀疑，这些可能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人为操控。
更让我不安的是，我发现公司对我们的控制越来越严格。他们开始监控我们的社交媒体，要求我们不能随便发布与公司无关的内容。他们还要求我们上交手机，在直播期间不能与外界联系。
"这是为了保护你们的隐私，"王总解释，"也是为了防止竞争对手挖角。"
但是我觉得，这更像是在防止我们向外界透露什么信息。
最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了小美的变化。
小美原本是个很开朗的女孩，但是最近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她的眼神失去了光彩，说话也变得机械化。
"小美，你还好吗？"有一天，我忍不住问她。
小美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我们，然后小声说："小雨，我想离开这里。"
"为什么？"
"我觉得这里不对劲。"小美的声音在颤抖，"我怀疑我们被骗了。"
"被骗了？"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观众很多都是假的？我们的收入数据也是假的？"小美说，"我觉得这整个公司都是一个骗局。"
小美的话让我心里一惊。虽然我也有类似的怀疑，但是听到别人说出来，还是让我感到震惊。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我问。
"我想离开，但是我欠公司的钱还没还清。"小美苦笑，"而且王总说，如果我违约离开，不仅要赔偿培训费，还要赔偿违约金。加起来要三万多。"
三万多。这个数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可能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小美的话。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公司，重新审视我的直播生涯。
也许，我真的被骗了。也许，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公司，实际上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也许，我不是在追求梦想，而是在被人利用。
但是现在，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已经签了合同，欠了钱，被困在这个金光闪闪的牢笼里。
我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她在病床上的样子。为了她，我必须坚持下去，即使这意味着要继续这种虚假的生活。
但是在我心里，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我开始质疑这一切，开始寻找真相。
我不知道的是，在公司的另一个角落，陈思也在经历着类似的困惑和挣扎。他开始怀疑自己参与开发的系统，开始质疑公司的真实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