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都是当地重点中学的老师,自诩教育专家。他们最引以为傲的,
就是独创的“小红花公平交易法则”。在那个家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理所当然的给予。一切都要靠劳动和表现来换取。客厅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板,
贴满了红红绿绿的表格。吃饭、吃水果、看电视、买玩具,甚至洗澡的热水,都明码标价。
可弟弟只是在饭桌上甜甜地叫一声:“爸爸妈妈辛苦了,我爱你们。
”爸爸就会笑得合不拢嘴,大笔一挥:“好儿子!懂得感恩,提供情绪价值,
奖励三朵小红花!”而我,收拾碗筷,踩着凳子去洗碗,却因为碗底有一点水渍。
就被妈妈皱眉指责。......“洗得不彻底,扣半朵。看在辛苦的份上,给你记半朵吧。
”手洗全家一天的衣服,奖励一朵。把一百多平的房子拖两遍,地砖要反光,奖励一朵。
我累得直不起腰,一天也只能能攒三朵。弟弟只需要卖个萌,撒个娇,
一天能入账十几朵......晚上八点,黄金档的动画片开播。爸爸拿着遥控器,
像拿着一个小木槌,敲得梆梆响。“一小时观看权,起拍价,五朵小红花!!!
”弟弟把一沓小红花拍在桌子上,得意洋洋:“我出十朵!今晚的遥控器是我的!
”我摊开手掌,两朵皱皱巴巴的小红花,是昨晚熬夜帮妈妈抄教案换来的。
“我出两朵......”“我只想……看一会儿。”弟弟看了我一眼,
直接抓起五朵小红花拍在桌上。“我再出五朵!买姐姐看不成!
”他就像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我的眼睛却一下子就红了,盯着爸爸妈妈:“为什么?
为什么他笑一下就能得到三朵,我做那么多事才得到一朵?这不公平!
”2妈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重重放下手机,
声音不带一点温度:“规则对你们两个是一样的,谁都没有偏袒。弟弟比你更会赚,
这是他的本事。你没本事,只会抱怨规则。”“我……”我刚想再争辩,坐在对面的爸爸,
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他扶了扶眼镜,在上面写着什么。“宋清禾,
顶撞父母,破坏家庭和谐。”他写完,抬头看我,眼神带着警告。“根据家规,
罚没小红花两朵。”他直接从我摊开的手心里拿走了那两朵皱巴巴的红花。干脆又利落。
我的手还僵在半空,手心空了。希望,也空了。那天晚上,
听着客厅里他们一家三口看电视的欢声笑语。想回房间开灯写作业。
爸爸在门口探头:“开灯一小时半朵花,你现在是负债状态。”“那我怎么写作业?
”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是你自己的事,规划不当,就要承担后果。
”那晚我借着窗外的月光,趴在窗台上写完了日记。在最后一页,
为自己画了一朵永远不会被收走的小红花。3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刚放学回家,
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蛋糕,还有我爱吃的红烧排骨、油焖大虾。我眼眶发热,
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来洗手,准备吃饭。”爸爸招呼我过去,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我洗了手,拘谨地坐在桌边,看着那个蛋糕咽了咽口水。“好了,人齐了。
”爸爸拿出了他那柄象征着绝对权威的小木槌。“咚!”敲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生日宴特别拍卖会,现在开始!”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爸……今天是我生日……”“生日怎么了?生日也要讲究公平。”妈妈一边给弟弟夹菜,
一边理所当然地说,“社会不会因为你过生日就给你免单,我们这是在教你生存法则。
”拍卖开始了。我爱吃的菜,转眼就成了弟弟的战利品。他挥舞着手里厚厚一沓小红花,
将油焖大虾和红烧排骨都拍下。而我面前,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白碗。
我攥紧了口袋里仅有的四十五朵小红花,那是我攒了一个月的积蓄。我不敢动,
我在等那个蛋糕。“双层草莓蛋糕,起拍价三十朵!”爸爸高声宣布。我立刻举手,
声音都在发抖:“四十朵!”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弟弟看都懒得看我,
把手里剩下的一大沓红花全推了出来。“我不数了,这里有一百多朵,全压上!我全都要!
”“豪气!成交!”我看着那个蛋糕离我远去。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椅子,
哭着跑回了房间。直到后半夜,我饿得胃痉挛。冷汗浸透睡衣,我疼得从床上滚下来,
用尽全力爬到门口:“妈……我胃疼……好疼……”过了很久,主卧的门才开。妈妈拉开门,
满脸不耐烦。“药品也属于家庭资源,必须拍卖。达喜,一片,起拍价五朵小红花。
”我趴在地上,视线模糊,胃里的绞痛让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妈……我没有花了……求你……”爸爸耸了耸肩。“你可以预支,但利息很高,
明天要洗一个月的碗来还。”“我预支……我预支……”我哭着点头。就在这时,
弟弟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好奇地看着我爸手里的药瓶。“爸爸,我也想要那个,
看着像奶片。”爸爸笑了。“好,弟弟参与竞拍。”“六朵!”弟弟脆生生地喊道。“成交。
”爸爸把药瓶递给他。“弟弟,这药不能乱吃,但是你可以拿着玩。”弟弟接过药瓶,
拧开盖子,把里面的药片全都倒在地板上。然后他伸出脚,一片一片地踩碎。“好玩!你看,
都变成粉末了!”粉末混着地上的灰尘和奶油渍。疼痛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用手指沾着地上肮脏的粉末就往嘴里塞。“啊!妈妈!
姐姐偷吃我的东西!”妈妈听到弟弟的喊声,冲过来一脚踢在我伸出去的手上。
手背传来一阵剧痛。“脏不脏啊你!这是弟弟买下来的东西,你这是盗窃!
”爸爸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宋清禾,盗窃家庭财产,罚跪墙角两小时,不许睡觉。
”我趴在地上,胃里的剧痛和手背的刺痛,让我眼前一黑。昏迷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是爸爸的夸奖。“儿子做得对,要懂得随时维护自己的财产,你很有原则。”4再次醒来时,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外面传来爸妈和姥姥的争吵声。“……就发个烧,住什么院?
这一天得花多少钱!子昂下个季度的兴趣班费用都快没了!”“为了她一个人,
破坏了整个家庭的财务规划,这对子昂公平吗?”姥姥的声音气得发颤:“你们还有脸说?
要不是我过去,我孙女差点就没了!”“这不是没事吗?”妈妈不耐烦地说,“行了妈,
医药费我们认了。但规矩不能坏,等她出院必须补偿。”“免费辅导子昂功课,
接送他上下学,直到他初中毕业。”“不然,这个家她也别待了。”我呆呆看着天花板,
没有流一滴眼泪。那之后,我成了弟弟的全职保姆。他把练习册乱丢,爸妈罚我面壁,
说我没有保管好弟弟的物品。他考试次次不及格,爸妈取消我周末的休息时间,
说我辅导不尽心,教学方法有问题......我愈发沉默,
唯一的念头就是通过高考离开这里。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只剩三十天。
妈妈突然将一张盖着红章的纸拍在桌上。“学校已经办好手续了。”“我们商量过了,
你心术不正,总想着上大学摆脱家庭,这是对你最好的惩罚。”我僵在原地,
全身血液几乎凝固。远处的爸爸也点头应和。“你妈说得对。家庭责任,比个人的前途重要。
”我猛地跪了下去。朝着他们磕头,一下比一下重。“求求你们……我考上大学,
我可以打工赚钱,我把钱都给你们……”“我赚给弟弟,
我什么都可以做……”我跪了三天三夜,他们都无动于衷。
甚至会因为我的哭声打扰了他们看电视而锁上房门。第三天深夜,我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
连夜坐车去了姥姥家。姥姥开门看到我的瞬间。红着眼摸着我额头上的伤,无声地掉眼泪。
第二天天还没亮,姥姥就拉着我找了旧日的同事和朋友。跑了无数个部门,盖了无数个章。
终于在开考前,为我在那里重新办好了学籍。那一个月,只有姥姥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直到我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也从此和爸妈断了联系。时隔八年,
再次见到他们,是在医院的缴费窗口。爸爸手里捏着皱巴巴的单子,
正因为交不起弟弟的ICU费用而崩溃大哭。妈妈抓着我的白大褂,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丫!快,用你的工资给你弟交费!算是妈借你的!
”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红花,塞进我手里。“我们不白拿你的,按照家里的规矩,
这些够你在家白吃白喝一年了!”我漠然地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的医闹家属。“不好意思,
我们医院不收废纸,缴费请用人民币。”我把红花扔进垃圾桶,淡然道,“这里是三甲医院,
不是你过家家的游乐场。”“没钱就去筹钱,别拿几张剪纸在这丢人现眼,耽误了治疗,
是你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你!”我话音刚落,宋明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宋清禾,
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家里的通货!是你弟平时舍不得用攒下来的!
”“你弟现在躺在ICU里,一天就要烧掉一万多,你身为姐姐不掏钱就算了,
还要羞辱家里的规矩?”他的声音大得离谱,整个缴费大厅的人都看了过来。
周婉根本不废话,冲上来就是一爪子。她头发散乱,完全没了平日里所谓高知女性的体面。
“宋清禾!你这个白眼狼!”“你就这么恨我们?恨到想要绝了宋家的后?”“我告诉你,
子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偿命!”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咒骂,我忽然笑了。“行啊,
那你先把他叫醒参与拍卖呀。”“拍卖?”“你弟都要死了,你现在跟我谈拍卖?!
”我退了几步,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这不是你们定的规矩吗?家里的一切资源分配,
都需要拍卖叫价,既然弟弟想要资源,那不理应参与拍卖?”5周婉在那头停顿了两秒,
接着是更猛烈的咒骂。我平静地听着,直到她骂累了,才缓缓开口。“我不会付一分钱的。
”说完我直接挂断、拉黑了电话。第二天,我刚结束一台长达六小时的手术,脱下手术服,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林晓晓慌张地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宋姐,别出去!
你爸妈又来了!”我绕过她,走向大厅。只见宋明远正靠在缴费窗口的咨询台上,脸色发白,
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周婉跪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救命啊!医生打人了!
没天理了啊!”我脚步一顿。这一幕,太熟悉了。我小时候不肯拿小红花换东西给陆子昂时,
他就是这样捂着胸口,说被我气到心口痛。只是这一次,他的演技更精湛了。人群中,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挤了进来。镜头稳稳地对准了我和倒在地上的宋明远。
麦克风向着周婉。“这位女士,请问发生了什么?您说医生打人,是哪位医生?
”记者语速飞快,问题一个接一个。周婉远远看见我,激动大喊,手直直地指向我。
“就是她!我女儿,宋清禾!”“我们辛辛苦苦把她供到医科大博士毕业,
她现在是外科专家了,有出息了!可她弟弟就躺在楼上ICU,她一分钱都不肯拿!
”“我们求她,她不理,我老伴气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她就把我老伴推倒了!
他有心脏病啊!”宋明远配合着发出一声痛苦的**,身子抽搐了两下。
记者立刻将镜头转向我,闪光灯亮起,刺得我眼睛发痛。“宋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