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那见鬼似的惊骇表情,和触电般骤然缩回的手指,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
狠狠劈在叶可一的心上。她能清晰感受到手腕上残留的、来自温太医指尖那冰凉的触感,
以及他抑止不住的颤抖。完了!连最后一点健康的伪装也摇摇欲坠!
这脉象究竟凶险到何等地步,竟能让见多识广的温太医失态至此?!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将她方才因清查账目“立功”而悄然生出的侥幸念头,
瞬间浇得一丝火星也不剩。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雍正的神情,只能僵硬地维持着抬头的姿势,
像个待决的囚徒,绝望地恭候那最后的审判。殿内的空气凝滞如灌铅,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灼烧着肺腑。“如何?”雍正低沉的声音骤然撕裂了死寂,
辨不出喜怒,那沉沉的目光却牢牢钉在温实初已然煞白的脸上。温实初浑身猛地一颤,
噗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头狠狠撞在金砖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臣……臣……”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裹挟着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浅……咸贵人小主……小/主的脉象……实在……实在是……”“实在”二字被他反复嗫嚅,
却始终吐不出下文,仿佛那诊断的结果骇人听闻到了极致,一旦出口,便是万劫不复。
冰冷的汗滴顺着他清俊的鬓角蜿蜒滑落,砸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叶可一的心也随之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将出来。糟了糟了!
温太医这副模样,皇/上定会疑上加疑!她只觉自己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备受煎熬!
雍正的目光在跪地抖如筛糠的温实初与僵立如木偶的叶可一之间缓缓逡巡。
那深如寒潭的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难辨的暗流——既有对温实初骤然失态的冰冷审视,
亦有对叶可一身怀“诡异”之能的探究,
更深处……似乎还蛰伏着一丝被这接二连三的“异常”勾起的、愈发浓烈的好奇。
就在叶可一绝望地以为温太医下一秒便会高呼“妖孽”的刹那,雍正却骤然开口,
语气平淡地截断了他濒临崩溃的话语:“罢了。”又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
却挟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咸贵人连日辛劳,精神不济,脉象偶有异常也在情理之中。
温太医,你且开些安神定惊、温补气血的方子便是。”温实初如蒙大赦,
浑身虚脱般瘫软于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空洞:“臣……臣遵旨!
”他再不敢看叶可一半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仓惶退下,那背影活像有厉鬼在后追赶。
叶可一彻底懵了。皇/上……这是在为她遮掩?为何如此?
难道就因为那本被她涂改得如同鬼画符的账册?“你,
”雍正的声音将她纷乱的思绪猛地拽回。
他重又拿起案几上那几张被炭笔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宣纸,
目光落在那些虽显粗笨却犀利直白的批注,以及那杂乱无章却一针见血的关系脉络图上,
眼底深处那抹难以捉摸的兴味再度悄然浮现。“胆子不小。”他点评道,
声线里却没了最初的冰寒,反似掺入一丝微不可察的……揶揄?
“这账册乃内务府呈上的副本,被你画成这般模样,若教那些老顽固瞧见了,
怕是要参你十本八本的‘御前失仪’、‘毁损案卷’。”叶可一心头猛地一沉,
刚刚放下的心又倏地提起。对啊!她只顾着查账,竟忘怀这是“御用之物”!在这时代,
擅动皇/家案卷、信手涂鸦,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她慌忙垂首,
竭力挤出忏悔之态:“臣妾万死!臣妾愚鲁失仪,只一心……只一心想着速速理清纰漏,
这才一时情急……”“行了。”雍正打断她磕磕绊绊的请罪之辞,
将那几张饱经蹂躏的纸轻轻置于一旁,目光重新投向叶可一,
带着一种全新的、仿佛估价似的审视,“你这‘灵窍’开得,倒也算歪打正着,有些用处。
”他略作停顿,似在斟酌词句,
片刻后方以一种近乎施恩的口吻道:“念在此番……你也算为朕分忧解劳。说吧,
想要何赏赐?”赏赐?!叶可一的眼睛瞬间亮如星子!险死还生居然还有赏?!
皇/上果然大气!(虽则这赏赐更像是封口之资)巨大的狂喜骤然冲散了恐惧,
那份根植于本能的“福利”渴望瞬间席卷了一切!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疯狂闪现:金银珠翠?
太过俗气!晋封位份?太过扎眼!远离皇/上?等同找死!最终,
一个朴素到了极致、却又令她魂牵梦萦的渴望破浪而出——吃!她要饱餐一顿!
唯有美食方能抚慰她饱受惊吓、连熬三夜、亟待补充多巴胺安抚的疲惫身心!
“臣妾……”她舔了舔微干的嘴唇,鼓起仅存的勇气,
眼中带着试探和难以抑制的灼热渴望,望向雍正,“臣妾……就想吃顿好的!
”雍正:“……?”他似乎完全没料到竟是这般朴素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