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军急了,一把拉住强子的胳膊:“强子!强子你听我说!她胡说八道的!她不敢!这事能解决!肯定能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我冷笑一声,往前一步,直接戳破他的幻想,“周建军,是把我也弄死,然后你就能顺利回城,再娶个高官女儿吗?”
“你胡说什么!”周建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扭头对我嘶吼,眼神里却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慌。
强子听到这话,脸色更古怪了,看周建军的眼神都变了,使劲甩开他的手:“行了建军!我看你今天这事是真不方便!我先走了!等你啥时候家里捋顺了再说吧!”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拎着包就往外走,钻进那小轿车,发动机轰鸣着,一溜烟就开没了影,留下车尾气喷了我们一脸。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王秀英一**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完了!全完了!我儿的前程啊!就让这个扫把星给毁了啊!我不活了啊——”
周建军没理他娘的哭嚎,他慢慢转过身,眼睛血红血红的,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死死地盯着我,一步步朝我逼近。
“林兰芝。”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可怕的平静,“你非要做得这么绝?”
“绝?”我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比起你们母子对我做的,这才哪到哪?”
“你以为拦着我不让回城,你就能有好日子过?”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村里也活不下去!”
“试试看啊。”我笑了,“周建军,你现在除了无能狂怒,还能干什么?打我?杀了我?你敢吗?”
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我长命百岁。我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早就写好的信,第二天就会寄到知青办,寄到报社,把你们周家那点龌龊事全抖出去!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周建军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胸膛剧烈起伏,但最终,那拳头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死死瞪了我足足有一分钟,猛地转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鸡食盆,咣当一声巨响,吓得王秀英的干嚎都卡住了。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里,把门摔得震天响。
我知道,暂时的,我又赢了。但我更清楚,周建军绝不会就此罢休。他就像一条毒蛇,暂时缩了回去,只会等待更致命的机会。
我不能等他出手。
我得更快,更狠。
之后几天,周建军彻底沉默了,阴着脸进进出出,几乎不跟我说话。王秀英也消停了,只是看我的眼神更加怨毒,像淬了毒的针。
我不管他们,白天更加拼命地跑山里、跑县城。刘姐的第二批货到了,这次除了发卡**,还有几块便宜的电子表和几盒流行歌曲的磁带!
这些东西在县城简直卖疯了!特别是电子表,那些追求时髦的年轻人几乎抢破头!利润比山货高太多了!
我的小金库迅速膨胀起来。我把钱分开藏好,一部分继续进货,一部分留着当底气。
但我知道,倒卖这些小打小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政策的风向随时会变,而且太扎眼了。
我得有个正经的、能见光的营生。
一天下午,我从县城回来早些,路过村口那间废弃的知青点老房子。房子很破旧了,墙皮脱落,窗户也没几扇好的,但地方够大,院子也宽敞。
我心里一动。
晚上,等周建军又阴沉着脸吃完饭想回屋,我叫住了他。
“周建军,我们谈谈。”
他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关于钱的事。”我平静地说。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明显在意了。他现在身无分文,想活动关系回城更是需要大把的钱。
“村口那间废弃的知青点,”我直接说,“我打算租下来。”
“你租那破房子干嘛?”周建军皱紧眉头。
“开个代销点。”我说出早就想好的计划,“卖点烟酒酱油火柴,顺便收点山货,乡亲们也方便。”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有了这个据点,我就能更名正言顺地收山货,以后刘姐那边来的时髦东西,也能偷偷混着卖!而且人来人往,能听到不少消息。
周建军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你以为那么容易?本钱呢?手续呢?谁给你办?”
“本钱我有。”我看着他,“手续……你去办。你不是认识公社的人吗?你不是有文化会说话吗?这事办成了,每个月我给你……抽成。”
我抛出了诱饵。我知道,对现在极度缺钱又无计可施的他来说,这是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果然,周建军的眼神变了,从嘲讽变成了惊疑和算计。他死死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以及这背后的意图。
“你哪来的钱?”他怀疑地问。
“这你别管。”我打断他,“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能弄来营业执照,代销点开起来,每个月赚的钱,分你一成。”
周建军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让他这个自视甚高的大学生去求人办这种“个体户”的执照,无疑是打他的脸。但……钱,还有这也许是暂时稳住我、甚至摸清我底细的机会……
“两成。”他讨价还价。
“一成半。”我寸步不让,“不干就算了,我找别人。”
“……行!”周建军几乎是咬着牙应下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去试试。但你最好别耍我。”
成了。
我心里冷笑。周建军,你就乖乖给我当第一块垫脚石吧。
接下来的日子,周建军果然拉下脸面,开始往公社跑。他到底还有些同学关系和老知青的情分在,虽然过程肯定不顺利,但几天后,他居然真的把那张盖着红戳的“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拍到了我面前,脸色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我仔细检查了那张纸,确认无误,小心收好。
“钱呢?”他冷着脸问。
我从怀里数出十块钱给他:“这是跑关系的花费和你的辛苦费。至于分成,等代销点赚了钱再说。”
他一把夺过钱,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立刻行动起来,拿出大部分积蓄,简单修缮了那间破房子,打了货架,又通过刘姐的关系和之前卖货的门路,进了一批最紧俏的日用百货和烟酒,甚至还要了点便宜的花布和胶鞋。
很快,“芝姐代销点”就在村口悄无声息地开了张。
开业那天,没放鞭炮,没请客,但我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价格标得清清楚楚,比供销社稍微便宜一点,或者不要票。
村里人一开始还观望,后来发现我这东西全,价钱也公道,特别是晚上供销社关门了,我这儿还亮着灯,渐渐就有人来买东西了。我态度好,有时还能让他们用鸡蛋、粮食换点急需的盐和火柴,方便了不少人。
生意慢慢上了轨道。
我白天看店,偷偷把南方来的时髦东西掺着卖,晚上就整理收来的山货,联系县城的买主。钱像流水一样,虽然细,却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我藏起来的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长。
周建军每个月准时来拿他那一成半的分红,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他看着我越来越从容,代销点越来越红火,村里人对我态度也越来越好,而他,却只能像个讨债的一样,每个月从我手里拿走那点“施舍”。
他的不甘和怨恨,几乎要溢出来。
我知道,他快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