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雨别被雨淋到。午夜的雨不是水。是死人的眼泪。它们会来找你。找到每一个,
活人。1周野醒来时,头痛欲裂。陌生的天花板,带着一股陈旧木料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古旧的杂货铺,货架上蒙着厚厚的尘,商品早就过了期,
膨化食品的包装袋瘪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怎么会在这里?记忆的最后一片,
是他加完班开车行驶在回家的国道上。然后呢?一阵刺目的白光。再然后,就是这里了。
周野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被绑架了?不像。身上没有束缚,财物也都在。
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按什么都没反应,像块板砖。他站起身,走到杂货铺的玻璃门前。
外面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两侧是清一色的木质结构老房子,
屋檐下挂着早就褪色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整个镇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天色阴沉,
像是暴雨将至。周-野推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咳……咳咳……”角落里,一个蜷缩在躺椅上的身影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周野吓了一跳,
他刚刚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干瘦的老人,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眼神浑浊,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老人家,这里是哪儿?”周野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老人没有回答,
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你……你是新来的?
”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周野点点头:“我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了。
这是什么地方?”“锁龙镇。”老人说出三个字,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一个……回不去的地方。”回不去?周野皱起眉头,这算什么回答。“所有来这里的人,
都回不去。”老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里带着一种绝望的平静。“为什么?
”“因为雨。”老人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恐惧,他抓住了周野的手腕,
干枯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有力。“听着,年轻人。”“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午夜十二点以后,千万,千万不要被雨淋到!”他的声音尖利起来,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警告。“一滴都不能!”周野被他抓得生疼,心里却觉得有些荒谬。
不就是淋雨吗?还能死人不成?“为什么不能淋雨?”老人死死盯着墙上的老式挂钟,
挂钟的指针正缓慢地走向十一点五十。“因为……那雨……不是水……”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是……是……”话没说完,老人突然双眼圆睁,身体猛地一僵,
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死了?周野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探了探老人的鼻息。
已经没有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毫无征兆地死了。恐惧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周野。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他必须马上离开!周野冲出杂货铺,
沿着青石板路狂奔。他要找到出镇子的路!然而,无论他怎么跑,
眼前的景象都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古旧的房屋,褪色的灯笼,死寂的街道。
他像一只被困在迷宫里的老鼠。“当——”一声悠远而沉重的钟声,从镇子中心的方向传来。
周野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远处一座高耸的钟楼。“当——”第二声。
他手腕上的电子表虽然黑屏了,但身体的生物钟告诉他,这个时间点……是午夜。
他下意识地看向杂-货铺墙上的挂钟。时针、分针、秒针,在十二点的位置,完美重合。
“滴答。”一滴冰冷的液体,砸在他的额头上。周野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缓缓抬起头。
阴沉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经密布乌云。第二滴,第三滴……冰冷的雨水,
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午夜十二点的雨,来了。周野脑子里轰的一声,
炸开了老人临死前的警告。“千万不要被雨淋到!”他发疯似的转身,想跑回最近的屋檐下。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街角一个同样在奔跑的身影,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
似乎也想找地方躲雨。一滴雨水,落在了那男人的手背上。
“滋啦——”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男人奔跑的动作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在周野惊骇的目光中,被雨水滴中的地方,
皮肤和血肉像是被泼了浓**的蜡像,迅速地消融,变黑,冒出一缕青烟。“啊——!!!
”男人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紧接着,更多的雨水落在他身上。他的身体,
他的衣服,他的整个人,就在这诡异的雨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消融,溶解,
化作一滩冒着黑气的粘稠液体,最后渗入青石板的缝隙中,消失不见。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周野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他亲眼看着一个人,被雨水“融化”了。
这哪里是雨!这分明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他疯了一样冲向最近的一间民房,
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腐朽的木门,连滚带爬地摔了进去,然后反手死死关上门。“砰!
”他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门外,
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和地面上。那声音,此刻听来,无异于死神的催命符。
他安全了。暂时。周野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就在他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
“咯吱……咯吱……”一阵令人牙酸的、指甲刮过木门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门外。2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毒的钩子,死死抓住了周-野的神经。
咯吱。咯吱。一下,又一下,极富耐心,带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规律。周野屏住呼吸,
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薄薄的木门。门外是什么?
是那种被雨水融化后变成的东西吗?还是别的……更可怕的存在?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
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甚至能想象到,门外有一个怪物,正贴着门板,用它那非人的耳朵,
聆听着屋内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刮门声还在继续。
突然,声音停了。周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走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砰!”一声闷响,
整个门板都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撞了一下门。周-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它没走!它在试探!“砰!砰!”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响起,一次比一次猛烈。
腐朽的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木屑簌簌落下。门要被撞开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周野一跃而起,在黑暗的屋子里疯狂地寻找着可以抵住门的东西。
他摸到了一张沉重的八仙桌。“给-我-过-来!”周野爆发出全部的力气,
青筋从脖子爆到额角,用肩膀顶着桌子,一点点地往门口挪。
桌腿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砰!”又是一记重撞,门栓“咔嚓”一声,断了!
门被撞开了一条缝。一股混杂着雨水腥气和腐烂臭味的阴冷气息,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周野甚至能看到一只惨白、浮肿,指甲又长又黑的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摸索着,
想要把门彻底拉开。“滚开!”周-野双眼赤红,用尽最后的力气,
将八仙桌狠狠地撞在了门上!“哐当!”那只手被门和桌子夹住,发出骨头碎裂般的脆响。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类的嘶吼从门外传来。那只手疯狂地挣扎着,但被死死卡住。
周野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桌子上,死死抵住门。
他能感觉到门外那个东西的巨大力气,桌子被推得一点点向后滑。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周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吱呀——”他身后,房间的另一扇窗户,
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敏捷地翻了进来。周野心脏狂跳,回头一看,
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马尾,脸色苍白,
但眼神却异常镇定。她落地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扫视了一眼房间,
然后目光落在了周野和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上。“不想死就让开!”女人的声音很清脆,
但语气却冰冷而急促。周野愣了一下。“快点!”女人低吼道。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向旁边一闪。就在他让开的瞬间,女人从腰后摸出一个东西,
快步冲到门前。周野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老式的铁皮暖水壶。女人拧开壶盖,
毫不犹豫地将壶里冒着热气的水,对着门缝里那只惨白的手,倾泻而下!“滋啦——!!!
”仿佛热油泼进了雪地,一股浓烈的白烟伴随着恶臭升腾而起。门外,
那东西发出了比之前凄厉十倍的惨叫!那只被开水浇到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碳化,
最后“啪”的一声,像一块焦炭般断裂,掉在了地上。惨叫声戛然而止。门外的撞击也停了。
世界,再次恢复了死寂。周野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截断手,
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冷静得有些可怕的女人,大脑一时有些宕机。女人没有理会他,
她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认门外没有动静后,才松了口气。她转过身,看向周野。
“新来的?”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周野木然地点了点头。“我叫许清。”女人自我介绍道,
言简意赅,“你呢?”“周野。”“周野。”许清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运气不错,
第一晚就遇上了‘影魅’,还能活下来。”“影魅?”周野想起了那个被雨水融化的人,
“那是什么东西?”“被雨淋到的人,就会变成那种东西。”许-清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没有神智,只会攻击活人,被我们称为‘影魅’。
”周野的心沉了下去。“这雨……会下多久?”“下到天亮。”许清看了一眼窗外,
“所谓的天亮,就是雨停的时候。”“那我们现在……”“等着。
”许清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雨停之前,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出去,就是死。”周野沉默了。他靠着墙壁滑坐下来,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阵阵袭来。这个叫许清的女人,显然比他知道的要多。“你来这里多久了?
”周野忍不住问。“记不清了。”许清淡淡地说,“在这里,时间没有意义。
只有白天和黑夜。”“白天是安全的,可以出来寻找食物、水和安全的庇护所。黑夜,
就是现在,雨落下之后,就是影魅的猎杀时间。”周野看着她,这个女人的冷静和从容,
与这个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你刚才用的热水……为什么?”“影魅怕热,也怕光,
但最怕的是高温。”许清解释道,“它们是被阴冷的雨水转化的,
高温能对它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是我们用命换来的经验。
”用命换来的……周野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可以想象,有多少人,
在不知道这个规则的情况下,惨死在影魅手下。“这里……还有其他活人吗?”“有。
”许清的回答很肯定,“但人,有时候比影魅更可怕。”她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
似乎不愿再多说。周-野也没有再追问。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门外哗啦啦的雨声,
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当周野几乎要昏睡过去的时候,雨声,渐渐停了。
一缕病态的、灰白色的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了进来。天,亮了。许清睁开眼,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吧,我们得在下一次天黑前,
找到更好的藏身处和足够的水。”她拉开门,走了出去。周野跟在她身后,
当他看到门外的情景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门外空无一物,没有尸体,也没有血迹。
只有地上有一滩被雨水冲刷过的,淡淡的黑色印记。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周野知道,那不是梦。就在这时,许清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从湿漉漉的青石板缝隙里,
捡起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被雨水浸泡过,但字迹依然清晰的纸条。上面用血红色的字,
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周野凑过去一看,瞳孔猛地一缩。纸条上写着:“别去祠堂。
”3“别去祠堂。”血红色的字迹,像一道狰狞的伤口,烙印在潮湿的纸条上。
这是谁留下的?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毒的陷阱?周野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看来,
我们不是最早发现这张纸条的人。”许清的声音很平静,她将纸条翻过来,背面空无一物。
“这镇上,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周野沉声说。“当然。”许清将纸条收进口袋,
“活下来的人,总会想办法互相联系,或者……互相算计。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现在我们去哪?”周野问。“先找物资。
”许清指了指街道两旁的店铺,“食物和水是最重要的。然后,
找一个比昨晚那间破屋子更坚固的庇护所。”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在死寂的街道上搜索。
大部分店铺的门都紧锁着,或者被从里面堵死了。显然,
这些都是被之前的“居民”占据过的安全屋。偶尔有几间能进去的,里面也早就被搜刮一空,
连一包过期的饼干都找不到。“看来我们来晚了。”周野有些丧气。“意料之中。
”许清的体力似乎很好,走了这么久,呼吸依旧平稳,“能活下来的人,都不是傻子。
有用的东西早就被瓜分完了。”就在这时,前面一家挂着“福满多”超市招牌的店铺,
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超市的玻璃门碎了一地,里面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进去看看。
”许清率先走了进去。周野紧随其后,脚踩在玻璃碴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超市里同样被洗劫过,但规模比那些小卖部大得多,总会有一些被遗漏的角落。
两人分头行动,开始在废墟般的货架间寻找。周野很快在一个倒塌的货架底下,
发现了几瓶被压在最下面的矿泉水,虽然瓶身已经变形,但好在没有破损。他心中一喜,
刚想叫许清。“别动!把东西放下!”一个粗野的男声,从超市深处传来。周野心里一惊,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子,手里拿着一根撬棍,正一脸凶狠地瞪着他。
在胖子身后,还站着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神阴鸷,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
那胖子看到周野脚边的矿泉水,眼睛里顿时放出贪婪的光。“小子,新来的吧?不懂规矩?
”胖子用撬棍指着周野,“这片区域是我们先占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周野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许清说的话应验了。人,有时候比影魅更可怕。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周-野冷冷地说,“这水是我找到的。”“我管你谁找到的!
”胖子蛮横地吼道,“现在,它是我的了!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老子手里的家伙不长眼!
”就在这时,许清从另一排货架后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两包真空包装的牛肉干,
看到眼前的对峙,眉头微蹙。“王胖子,老K。”许清冷冷地开口,
“你们的鼻子还是这么灵。”那个叫老K的精瘦男人看到许清,眼神闪烁了一下,
嘿嘿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清妹子。怎么,又带了个新人?
”他的目光在周野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屑。“王胖子,这水,我们要一半。
”许清没有理会老K的调侃,直接开出了条件。“一半?凭什么!”王胖子不干了,
“你们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要我说,这新人滚蛋,许清妹子你跟我们混,
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他说着,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许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气氛,
一下子剑拔弩张。周野知道,一场冲突在所难免。对方两个人,一个胖子力气大,
一个老K看起来很阴险。自己这边,许清虽然冷静,但毕竟是个女人,而自己刚来,
对这里一无所知。硬拼,胜算不大。必须想办法。周野的目光飞快地在超市里扫视着。狼藉,
混乱,倒塌的货架……等等。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倒了一半的货架上。
那是一个卖食用油的货架,黄澄澄的油流了一地,非常湿滑。而那个货架,似乎摇摇欲坠,
仅仅靠着旁边的一个立柱支撑着。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好啊。”周野突然开口,
脸上露出一丝“畏惧”的表情,“水都给你们,我们走。”他说着,慢慢地向后退去。
王胖子见他服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算你小子识相!”他迫不及待地扔下撬棍,
俯身去捡地上的矿泉水。老K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到王胖子已经动手,也放松了警惕,
目光贪婪地盯着许清手里的牛肉干。就是现在!周野对许清使了个眼色,猛地转身,
朝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货架冲了过去!许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几乎在同时,
她将手里的牛肉干朝着另一个方向狠狠扔了出去!“我的肉!”老K惊呼一声,
下意识地就朝着牛肉干飞去的方向扑了过去。而王胖子,刚刚捡起两瓶水,还没直起腰。
“砰!”周野用尽全力,一脚踹在了支撑货架的立柱上!“哗啦啦——!
”整个货架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上面残留的各种罐头、瓶子,
如同暴雨般朝着王胖子和他脚下那片油腻的地面砸了下去!“啊!”王胖子脚下一滑,
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油泊里。沉重的货架和上面的东西,
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压在了下面,生死不知。
另一边,老K扑了个空,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大变。他想去救王胖子,
但脚下同样踩到了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周野和许清没有丝毫停留,趁着这个机会,
转身就跑!“你们给我等着!”身后传来老K气急败坏的怒吼。两人一口气跑出很远,
直到听不见老K的声音,才停下来,靠着墙壁大口喘气。“你……”许清看着周野,
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惊讶之外的情绪,“可以啊,脑子转得挺快。”“没办法,不拼就得死。
”周野苦笑一声。虽然损失了水和牛肉干,但他们成功摆脱了麻烦,甚至可能解决了一个。
“我们得罪了他们,下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许清的语气恢复了冰冷。“我明白。
”周-野点点头。在这个地方,没有法律,没有道德,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走吧,
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许清看了一眼天色,“我有一个目标。
”“哪里?”许清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了镇子中心的方向。在那里,
一座古旧的钟楼,高高地耸立着,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俯瞰着整个死寂的镇子。4钟楼很高,
是整个锁龙镇的制高点。它由青黑色的砖石砌成,饱经风霜,墙体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
像巨人的血管。“你确定这里安全?”周野抬头仰望着钟楼,心里有些发怵。
这么显眼的地方,真的能作为庇护所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许清的回答很简单,“影魅不会攀爬,只要我们能上去,守住唯一的楼梯口,
就比任何民房都坚固。”“而且,站在高处,我们可以观察整个镇子的动向,
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周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钟楼。
钟楼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时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出很远。
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一条狭窄的螺旋式木质楼梯,盘旋而上,
通向未知的黑暗。“我先上,你跟在后面,注意警戒。
”许清从背包侧面抽出一根短小的钢管,握在手里,率先踏上了楼梯。楼梯年久失修,
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周野跟在后面,
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总觉得,这黑暗的钟楼里,藏着什么东西。楼梯很长,
他们大概爬了七八层楼的高度,才终于看到了顶层的亮光。顶层是一个宽敞的平台,
四面都是巨大的拱形窗口,没有玻璃,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平台的中央,
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青铜古钟。古钟早已不再使用,上面布满了铜绿和灰尘,显得古朴而神秘。
“安全。”许清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松了口气。周野走到窗口,向外望去。
整个锁龙镇的布局,尽收眼底。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
像一个巨大的、了无生气的沙盘模型。他甚至能看到之前那家“福满多”超市,
门口还围着几个人影,似乎是在处理被压在货架下的王胖子。其中一个,正是老K。
老K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钟楼的方向看来。距离太远,周野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那道阴冷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他的身上。周野心里一凛,
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看来我们被盯上了。”许清也看到了那一幕,语气冰冷。
“他们会上来吗?”“会的。”许清很肯定,“这里是镇上最好的庇护所和观察点,
他们迟早会来抢。”周野的心沉了下去。前有影魅,后有老K这些不怀好意的活人。
真是绝境。“先不管他们,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许清开始在平台上搜索起来。
这里除了那口大钟,几乎空无一物。周野的目光,落在了那口巨大的青铜钟上。他走过去,
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灰白光线,他发现钟身上,
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和文字。“许清,你来看!”许清闻声走过来,
两人一起研究起钟身上的刻纹。那些纹路,勾勒出的竟然是一幅地图!
一幅极其精细的锁龙镇地图!地图上不仅标注了每一条街道,
甚至连一些不起眼的水井、石碑都画了上去。而在地图的几个特定位置,
还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比如,在镇子东边的一座祠堂位置,刻着一个燃烧的火焰符号。
而在镇子西边的一口古井旁,则刻着一个水滴的符号。“这是……”周野看着地图,
心头巨震。这不仅仅是地图,更像是一份……说明书?“看这里。
”许-清指着钟身下方的一排小字。那些字迹很模糊,两人辨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几个字。
散……影魅夜行……唯有……祠堂之火……可驱……古井之水……可安……”信息断断续续,
但透露出的内容,却让两人心头狂跳。祠堂之火?古井之水?
这难道是……破解这个鬼地方诅咒的方法?就在两人震惊之时,周野在钟的内壁,
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暗格。他伸手进去,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
是一本被油纸包裹得很好的日记本。周野和许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本日记,很可能是之前的“居民”留下的。周野小心翼翼地打开日记本。扉页上,
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第十七天,我还活着,但我感觉,我快要疯了。
”字迹的墨水已经干涸,但那股绝望,却仿佛穿透了纸张,扑面而来。周野翻开第一页。
“我叫林薇,是一名美术学院的学生,来锁龙镇写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
镇子就变成了这样。出不去,手机没信号,所有人都消失了,除了……那些怪物。
”“第一晚,我亲眼看到王教授被雨水融化,我吓得躲在画室里,一夜没敢合眼。
”“第三天,我遇到了其他人。我们一起寻找食物,一起躲避怪物。
我们把怪物叫做‘影魅’。”“第七天,我们发现了影魅的弱点,它们怕光,怕热,
尤其怕火。张强用打火机和一瓶酒精,烧死了一只影魅,
但他自己也被……”日记在这里中断,后面是一大片被泪水晕开的墨迹。
周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继续往后翻。“第十天,我们的人越来越少。食物也越来越难找。
我们开始互相猜忌,提防。”“第十五天,李斌为了抢半瓶水,把赵磊推向了影魅。
我看到了,但我不敢出声。在这个地方,善良是最没用的东西。”“第十六天,
我发现了钟楼的秘密。钟身上的地图,还有那些符号。我好像……找到了一线生机。
”“祠堂!影魅似乎很害怕祠堂!我看到它们每次经过祠堂,都会绕得远远的!
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看到这里,周野和许清同时想起了那张纸条——“别去祠堂。
”一个说祠堂是生机,一个说别去。到底谁在说谎?周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只有短短一句话,字迹潦草而惊恐,
仿佛是在极度慌乱中写下的。“它们来了!它们不怕祠堂了!它们的目标不是我!
是……”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那个“是”字的最后一笔,被重重地划开,
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浸染了暗红色血迹的划痕。周野拿着日记本的手,微微颤抖。
日记的主人,林薇,显然是出事了。她最后到底想说什么?影魅的目标是什么?
“当——”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是他们脚下的这座钟楼发出的!
周野和许清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灰白色的光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祥的昏黄。天,要黑了。
“当——”第二声钟响。周野猛地看向窗外。他看见,街道上,
那些白天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游荡的影魅,在听到钟声后,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
它们全都停下了动作。然后,齐刷刷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开始移动。那个方向,
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镇子东边的……祠堂!它们的目标,是祠堂!
周野和许-清站在钟楼之巅,看着下方街道上,成百上千的影魅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
浩浩荡荡地朝着祠堂涌去。那场面,宛如百鬼夜行。周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日记里说,影魅害怕祠堂。可是现在,它们却全都涌向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滴答。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了钟楼的窗沿上。午夜的雨,又来了。5雨势比昨晚更大,更急。
豆大的雨点砸在钟楼的砖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
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外面疯狂地拍打。钟楼顶层,周野和许清堵在唯一的楼梯口。
他们用找到的几块破木板,勉强钉死了一扇通往下方的小门。但这简陋的防御,
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安全感。“老K他们,应该也找地方躲起来了。
”周野透过窗口的缝隙,看着下方被雨幕笼罩的漆黑小镇,沉声说道。“他们会活下来的。
”许清的语气很肯定,“像老K那种人,总有办法活下去。”周-野没有反驳。
在这样的绝境里,自私和狠辣,往往比善良更能保命。他现在更担心的,
是那些涌向祠堂的影魅。“你说,那些影魅去祠堂做什么?”周野问。“不知道。
”许清摇摇头,“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日记里说它们害怕祠堂,现在却主动聚集过去,
这本身就很反常。”“也许,祠堂里有什么东西,之前能压制它们。但现在,
那个东西失效了,或者……被它们破坏了。”周野想起了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是……”是祠堂里的某个东西吗?如果真是这样,
那对镇上所有的幸存者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失去了唯一的克星,
影魅将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呼啸的风雨声在耳边回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一阵“咚咚咚”的闷响,从他们脚下传来。声音来自楼梯下方。
有人在上楼!周野和许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是老K他们吗?
他们竟然选择在雨夜,来抢夺钟楼?“咚!咚!砰!”撞门声越来越响,
那扇本就不牢固的木门,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他们疯了!”周野低吼道,“雨这么大,
他们怎么过来的?”“除非……他们有我们不知道的,能在雨中活动的方法。
”许清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怎么办?”“守住!”许清握紧了手里的钢管,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绝不能让他们上来!”两人用身体死死抵住木门。
但门外的人力气极大,木门被撞得一次次向内凸起,门板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哈哈!
上面的人听着!”门外,传来了老K嚣张的笑声,他的声音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
显得格外阴森。“我知道是你们!许清,还有那个小子!”“识相的,自己滚下来!
把钟楼让给我们!不然,等我们上去了,有你们好看的!”“做梦!”周野怒吼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K的声音瞬间变得狠戾,“给我撞!撞开它!”“砰!!
”一声巨响,木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碎裂!一个肥硕的身影,率先从破碎的门口挤了进来。
是王胖子!他竟然没死!他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用塑料布和胶带缠成的“雨衣”,
脸上带着狞笑,手里依旧提着那根撬棍。在他身后,是同样打扮的老K,
以及另外两个陌生的男人。他们四个人,将小小的楼梯口堵得严严实实。“我说过,
你们会后悔的。”老K阴冷地笑着,匕首在指尖打着转。周野和许清被逼得连连后退。情况,
瞬间变得万分危急。“王胖子,你的命还真硬。”周野死死盯着他,试图拖延时间,
大脑在疯狂运转,寻找着破局的方法。“哼!托你的福,老子差点被砸死!
”王胖子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不过也好,让老子找到了这身宝贝!
”他拍了拍身上的塑料布。“只要不让雨水直接接触皮肤,就没事!你们这两个蠢货,
现在才知道吧?”周野心里一沉。原来是这样。这个规则,他和许清都没想到。
“别跟他们废话了!”老K失去了耐心,“先废了那小子!许清留着,哥几个乐呵乐呵!
”他话音刚落,王胖子就怒吼一声,挥舞着撬棍,朝着周野的头砸了过来!风声呼啸,
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道。周野瞳孔一缩,就地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撬棍砸在地上,火星四溅,砖石碎裂。另一边,老K和另外两个男人,也同时扑向了许清。
许清虽然身手敏捷,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手里的钢管也被打飞,
陷入了险境。周野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被王胖子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王胖子力大无穷,每一棍都朝着他的要害招呼,他只能狼狈地闪躲,毫无还手之力。
“去死吧!”王胖子看准一个机会,一脚将周野踹倒在地,然后举起撬棍,对准了他的脑袋,
狠狠砸下!完了!周野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不似人声的咆哮,突然从钟楼下方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毒,穿透了雨幕,响彻了整个夜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骇得停下了动作。王胖子举在半空的撬棍,也僵住了。
“怎……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楼梯下方。紧接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从楼下疯狂地涌了上来。“嗷——!!
”又是一声咆哮,这一次,声音更近了!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从楼下冲上来!
老K脸色剧变,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失声尖叫道:“是影魅!影魅进来了!快跑!
”他第一个反应过来,转身就想往楼上平台跑。但已经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快如闪电,
从破碎的门口一闪而过!“啊——!”堵在最后面的一个男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
众人惊恐地回头。只见一只形态扭曲,浑身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影魅,
已经扑倒了那个男人。它的爪子,轻易地撕开了男人身上的塑料布,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
瞬间喷涌而出。这只影魅,和周野之前见过的完全不同。它更高大,更强壮,速度也更快!
它的身上,甚至还残留着几片破烂的布料,似乎……是某个人的衣服。周野的目光,
落在了那影魅的脸上。那张脸已经完全腐烂,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但一只眼睛的位置,
却空洞洞的,像一个黑色的窟窿。周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来了。白天的时候,
他在超市门口,看到老K他们在处理王胖子的“尸体”。当时,围观的人里,
有一个瘦高的青年,他的左眼,似乎有残疾。难道……周野不敢再想下去。“救我!老K!
救我!”被扑倒的男人绝望地伸出手,向他的同伴求救。但老K和另一个男人,
早已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平台,根本不敢回头。王胖子也反应过来,扔下周野,
肥硕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跟着往上跑。那只影魅在解决了第一个人之后,抬起头,
空洞的眼眶“看”向了平台上的众人。它发出一声低吼,四肢着地,像一只捕食的野兽,
朝着楼梯口冲了过来!周野离楼梯口最近,他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多想,
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平台。平台上,老K,王胖子,还有另一个幸存的男人,三人挤在角落,
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从楼梯口慢慢爬上来的影魅。许清也退到了周野身边,脸色苍白,
握紧了拳头。“它……它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王胖子声音颤抖。“它不是来找我们的!
”周野突然想通了什么,他看着那只一步步逼近的,与众不同的影魅,大声喊道,
“它是来找你们的!”“白天被你们害死的那个同伴!就是他!”周野的话,像一道惊雷,
在老K几人耳边炸响。老K和那个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王胖子更是“扑通”一声,
瘫坐在地上,裤裆处,一片湿热。那只影魅似乎听懂了周野的话,它停下脚步,空洞的眼眶,
死死地“盯”住了老K三人。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然后,
它猛地张开嘴,再次发出那声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它没有理会周野和许清,
而是径直朝着吓傻了的老K三人,扑了过去!一场来自死者的复仇,
在这暴雨之夜的钟楼之巅,血腥上演。周野和许清缩在平台的另一端,看着那只强大的影魅,
如同虎入羊群般,轻易地撕碎了那三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惨叫声,求饶声,骨肉分离声,
混合着风雨声,奏成了一曲地狱的乐章。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
那只影魅站在三具残破的尸体中间,缓缓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眶,
“看”向了平台上仅剩的两个活人。周野的心,沉到了谷底。解决了仇人,
现在……轮到他们了。就在周野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影魅的身后,祠堂的方向,
突然冲起了一道耀眼的火光!那火光,如同白昼,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影魅的身体猛地一僵,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
它不再理会周-野和许清,而是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消失在黑暗中。平台上,
只剩下周野和许清,以及三具温热的尸体。两人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劫后余生和深深的困惑。周野走到窗口,望向祠堂的方向。
那道冲天的火光,已经熄灭了。但刚刚那一瞬间的景象,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