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夏,你被开除了。”
项目总监张蔓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丢来一句话。
整个设计部,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有同情,有讥讽,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喻夏捏紧了手里的辞职信,正要拍在桌上。
会议室的门,开了。
那个只存在于公司传说里的男人,走了进来。
“闻总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整个部门的人瞬间从看戏的姿态切换成肃穆的迎接模式。
此起彼伏的问好声中,喻夏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闻聿。
盛鼎集团的创始人,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也是她藏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言说的暗恋。
他怎么会来设计部这种小地方?
喻夏的心跳瞬间失控,砰砰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下意识地把那封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辞职信往身后藏了藏。
太丢人了。
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张蔓显然也没料到闻聿会突然出现,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堆起谄媚的笑。
“闻总,您怎么过来了?这种小事,我处理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瞥了喻夏一眼。
“就是新人不懂事,在给‘星河湾’的方案里出了个大纰漏,差点影响我们和甲方的合作。我正准备按公司规定处理。”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喻-夏的“罪行”,又彰显了自己的“大公无私”。
喻夏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个纰漏,明明是张蔓自己疏忽,最后却让她来背锅。
可现在,她百口莫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闻聿身上,等着他金口玉言,给这件事定性。
喻夏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闻聿的表情。
在这个公司,闻聿就是天。
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员工的生死。
完了。
这下不仅是丢工作,还是在暗恋对象面前,以一种最耻辱的方式被扫地出门。
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喻夏已经能预感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没有降临。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什么纰漏?”
张蔓愣了一下,连忙把平板递过去,指着上面一处设计图的细节。
“闻总您看,就是这里,尺寸标注错了,和甲方要求的差了整整五毫米。要不是我们提交前又复核了一遍,这个项目就砸在我们手里了。”
闻聿的目光落在平板上。
那是一张极其复杂的室内结构图,标注密集,线条繁复。
喻夏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是铁证。
她完了。
闻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喻-夏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待会儿要怎么抱着纸箱子,才能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得不那么难看。
就在这时,闻聿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方案,是谁做的?”
他的问题,问得没头没尾。
张蔓赶紧回答:“报告闻总,方案是我带着喻夏一起做的,主要由我把控方向,她负责一些细节执行……”
话里话外,都在撇清自己的关系。
喻夏垂着头,脸色苍白。
她知道,张蔓这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这个“细节执行”的人身上。
可闻聿却像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他打断了张蔓的话,目光第一次,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喻夏的身上。
“我问的是,这张图,谁画的?”
喻夏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她只敢在公司年会的合照里,或者财经杂志的封面上偷偷看过。
清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
被他这样注视着,喻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大脑一片混乱。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蔓也懵了,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揪着一个绘图员不放。
但她还是抢着回答:“是喻夏画的。”
说完,她还“痛心疾首”地补充了一句:“是我监管不力,没想到她这么不仔细,辜负了公司的信任。”
好一招以退为进。
喻夏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
闻聿的视线,依然锁在喻夏脸上。
他像是没看到张蔓的表演,也没理会周围人各异的神色。
他就那么看着她,一字一句,再次开口。
“为什么这么设计?”
什么?
喻夏彻底呆住了。
他问的不是“你为什么犯错”,而是“你为什么这么设计”?
这两句话,天差地别。
前者是审判,后者……是探究。
整个设计部的人也都傻眼了。
这情节走向,完全不对啊!
不应该是总裁震怒,当场开除,以儆效尤吗?
怎么还关心起设计思路来了?
张蔓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吞了苍蝇。
她完全搞不懂,这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只有喻夏,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里涌起一股微弱却执拗的火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因为甲方提供的原始户型图承重墙位置有疑点,我查阅了那个楼盘所有的公开资料,发现我们拿到的版本,和最终施工版本有出入。”
她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但吐字清晰。
“如果按照甲方给的图纸做,那面墙根本无法开槽,后期必然要改方案。所以我擅自按照更合理的结构,预留了五毫米的缓冲空间,准备在后续沟通中提出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她知道,这番说辞很苍白。
“擅自”,这两个字,在职场上就是原罪。
果然,张蔓立刻抓住了把柄,厉声呵斥:“喻夏!你的意思是在指责甲方给错图纸了?你好大的胆子!为了推卸责任,连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
喻夏咬着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没人会信她。
一个刚入职半年的实习生,去质疑合作了多年的大客户?
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最后的结局了。
然而,闻聿却再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收回目光,看都没看张蔓一眼,只对着身后的助理淡淡吩咐。
“联系星河湾的项目总监,现在,核实承重墙图纸。”
助理立刻点头,拿出手机走到一旁。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张蔓的脸,彻底白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闻聿竟然会为了一个实习生的一面之词,去惊动甲方的大领导。
这……这怎么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喻夏的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她既希望自己是对的,又害怕自己真的是对的。
如果她是对的,那她就得罪了张蔓,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可如果她是错的……那她现在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几分钟后,助理快步走了回来,在闻聿耳边低语了几句。
闻聿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张蔓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张总监。”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