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珊的问题像一颗石子,在我刚刚试图平静下来的心湖里,再次激起了涟漪。
我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私人恩怨?
算吗?我单方面的爱恋,和她干脆利落的切割,这能算作恩怨吗?
“没有。”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否认,声音有些干涩。
“哦?”徐若珊挑了挑眉,显然不信。
她向前一步,凑近了我一些,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我的鼻腔。
“不像啊。”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我跟欣扬集团打过几次交道,周若薇那个人,精明得像只狐狸,爱才如命。把你这种能一个人顶一个团队的王牌放走,除非……”
她拖长了尾音,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一寸寸扫过。
“除非,你碰了她的逆鳞。”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个女人的直觉,准得可怕。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有些事,没必要对外人言说,尤其是对一个刚刚认识,即将成为我新老板的人。
见我不想多谈,徐若珊也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
她话锋一转,恢复了之前爽朗的模样。
“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反正现在,你是我们清风集团的人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明天早上九点,公司见。我亲自带你熟悉环境。”
说完,她潇洒地转身,拿起弓箭,走向了弓箭场的另一端。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干练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徐若珊,和周若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周若薇是冰,清冷,高贵,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你需要费尽心思去猜,去揣摩她的心思。
而徐若珊是火,热烈,直接,她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让你一目了然。
和这样的人共事,或许会轻松很多。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公园。
回到我那间多年未住的老房子,简单打扫了一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清风集团的大楼下。
和欣扬集团的现代科技感不同,清风集团的办公楼更显沉稳大气,透着一股老牌企业的底蕴。
我刚走进大厅,徐若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到了?直接上顶楼,我在办公室等你。”
我乘电梯直达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开着,徐若珊正坐在办公桌后,埋头看着文件。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我,立刻露出了笑容。
“来,坐。”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先跟你简单介绍一下公司目前的情况。”她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我们最近在跟的一个项目,也是你上任后的第一个挑战。”
我接过文件,迅速浏览起来。
项目名称:城西生态园开发案。
合作方:辉煌建设。
我眉头一皱。辉煌建设?这家公司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地头蛇”,作风霸道,喜欢在合同里下套。
“辉煌建设……”我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你也知道他们?”徐若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没错,就是那个麻烦的辉煌建设。这个项目是我们和**合作的重点项目,必须拿下。但辉煌建设仗着自己有本地优势,在谈判中处处刁难,价格压得极低,还提了很多不合理的附加条款。”
她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我爸刚把公司交给我,很多老人都看着呢。这个项目如果拿不下来,我很难服众。”
我明白了。
这不仅是一个项目,更是徐若珊的立威之战。
她把我招进来,就是希望我能帮她打赢这场硬仗。
“之前的谈判记录和对方的资料,我能看一下吗?”我问道。
“当然。”徐若珊立刻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叠资料递给我,“都在这里了。对方的负责人叫王海,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油盐不进。”
我接过资料,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谈判记录、王海的个人背景、辉煌建设近三年的所有项目资料……
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迅速处理着这些庞杂的信息。
徐若珊没有打扰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给我倒了杯水。
半个小时后,我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
“怎么样?有头绪吗?”徐若珊迫不及待地问。
我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有。”
“什么办法?”
“这个王海,最大的特点是贪婪和自负。”我指着资料上的一处说道,“他经手的每一个项目,利润率都高得惊人。而且,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对付这种人,常规的谈判技巧没用。你越是想谈,他越是拿捏你。”
徐若珊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我们之前的团队就是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非常被动。”
“所以,”我嘴角微微勾起,“我们不能再跟他‘谈’了。”
“不谈?那怎么拿下项目?”徐若珊不解。
“我们要跟他‘玩’。”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
“他不是喜欢玩吗?那我们就陪他玩一场大的。他不是自负吗?那我们就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我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站在周若薇的办公室里,为她分析着一个个棘手的敌人。
只是现在,我身边的人,换成了徐若珊。
徐若珊看着我,眼睛里异彩连连。
“具体要怎么做?”
“很简单。”我转过身,对她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第一步,我们主动放弃这次谈判。”
“什么?放弃?”徐若珊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陆晨,你没开玩笑吧?这个项目对我们至关重要!”
“我没开玩笑。”我的表情依旧平静,“欲擒故纵。王海现在吃定了我们急于求成,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我们一旦宣布退出,他就会是第一个慌神的人。”
“可是……万一他真的不慌,转头找了别家合作怎么办?”徐若珊还是有些担心。
“他不会。”我笃定地说道,“城西生态园这个项目,技术要求和资金要求都很高。整个市里,除了我们清风集团,没有第二家能独立吃下。他找别人,也只是找一些小公司分包,利润和项目控制权都会大打折扣。王海那么贪婪的人,绝不会愿意。”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不是真的放弃,只是放出风声。同时,我会做第二手准备。”
“什么准备?”
“辉煌建设虽然是地头蛇,但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我敲了敲桌上的资料,“王海在公司里树敌不少,尤其是他们的副总,李副总。资料显示,这个李副总一直被王海压着,很多功劳都被抢了,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
“你的意思是……策反他?”徐若珊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
“不是策反,是合作。”我纠正道,“我们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把他从王海手下解脱出来,甚至取而代之的机会。我相信,他会很乐意抓住的。”
徐若珊看着我,眼神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全然的欣赏和信服。
“陆晨,我果然没看错你。”她由衷地赞叹道。
“现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我看着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
“马上召开高层会议,宣布由于辉煌建设缺乏诚意,我们清风集团正式中止城西生态园项目的谈判。态度要坚决,不留任何余地。”
徐若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通知所有部门主管,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挂掉电话,她看着我,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陆晨,这场仗,就拜托你了。”
我点了点头。
“放心,交给我。”
看着她雷厉风行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心底那片因为离开周若薇而留下的阴霾,似乎又淡了一些。
或许,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新的战斗中,才是忘记过去最好的方式。
徐若珊的效率极高,仅用一场简短而有力的高层会议,就将“中止与辉煌建设谈判”的决定传达了下去。
消息一出,整个公司都炸了锅。
“什么?中止谈判?徐总疯了吗?”
“这个项目跟了快两个月了,前期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说放弃就放弃?”
“听说这是新来的那个业务主管提议的,叫什么陆晨?他懂不懂啊?”
“一个刚来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对这么重要的项目指手画脚!徐总也太信任他了吧!”
我坐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对外面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我知道,这一步棋很险。
如果王海不上钩,那所有的压力都会集中到我和徐若珊身上。
但商场如战场,不冒险,怎么可能获得最大的胜利?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徐若珊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陆主管,你现在可是公司的名人了。所有人都觉得我被你灌了迷魂汤,要带着清风集团跳火坑呢。”
我笑了笑,“等项目拿下来,他们就会改口说徐总慧眼识珠了。”
“我喜欢你的自信。”
徐若珊走到我面前,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这是你要的,李副总的联系方式,还有他最近的一些动向。”
我拿起文件,点了点头。
“谢了。”
“打算什么时候联系他?”
“不急。”我摇了摇头,“鱼饵已经放出去了,现在要做的,是等鱼自己上钩。”
我看着窗外,眼神深邃。
“王海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静了。”
我的话音刚落,徐若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正是之前负责和辉煌建设谈判的张经理。
“徐总!不好了!辉煌建设的王总,刚刚对外宣布,他们将公开招标城西生态园项目的合作伙伴!”
徐若珊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向我。
我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公开招标?”徐若珊稳住心神,沉声问道,“具体怎么说?”
“他说……他说我们清风集团缺乏合作诚意,浪费了他们宝贵的时间。所以,他决定给其他有实力的公司一个机会。招标会就在三天后举行!”
张经理的语气里充满了懊恼和不安,“徐总,这……这和我们预想的不一样啊!王海他不仅没慌,反而将了我们一军!”
徐若珊的眉头紧紧蹙起。
公开招标,意味着所有的竞争对手都会闻风而来。
到时候,局面会变得更加复杂和被动。
“陆晨……”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