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财政局副局长的我,
被指控挪用巨额公款;唯一证据是办公室监控里我亲手销毁账本的画面;可我清楚地记得,
那天我正在精神病院探望患有被害妄想的母亲;当警方在母亲床下找到带血的分尸工具时,
我才明白——这不是冤案,而是精心策划的弑母陷阱;而设计这一切的,
竟是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另一个人……---头痛得像要裂开,
每一次心跳都重重撞击着太阳穴,带来一阵阵眩晕。我坐在冰凉的铁椅子上,
对面是两位面色冷峻的警察,头顶的白光灯管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把「审讯室」
这三个字照得惨白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铁锈般的、若有若无的气味。「宋局,
再回忆一下。上周三,下午两点到四点,你在哪里?」说话的是李警官,年纪大些,
眼神里有种见惯风浪的疲惫。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小张,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又急又碎,
像催命的鼓点。上周三?我努力集中精神,视野却有些模糊。那是噩梦开始的日子。
财政局那笔三千万的专项资金,账面上不翼而飞,内部审计炸了锅,紧接着就是纪委约谈,
然后,我就到了这里。「我说过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头像是堵着一把沙,
「那天下午,我去南山精神康复中心,探望我母亲。她住院很久了,情况……不太好。」
「有谁能证明吗?」李警官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护工小刘!
她当时在!还有……医院的探访记录,肯定有登记!」我有些激动,身体前倾,
手腕上的铐子磕在桌沿,发出刺耳的脆响。我不能慌,我是宋文彬,
市财政局最年轻的副局长,前途无量,我不能被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毁掉。
李警官和旁边的年轻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轻飘飘的,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
他不再说话,只是操作了一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将屏幕转向我。「那你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我办公室的监控录像。时间戳清晰地显示着:上周三,下午两点十七分。画面里,
那个穿着我常穿的藏青色西装、身形与我一般无二的男人,正背对着摄像头,
站在我的办公桌前。他动作熟练地打开我的电脑,插入一个U盘,然后,
开始将柜子里那些厚重的账本,一页一页,塞进桌边的便携式碎纸机。碎纸机嗡嗡地低吼着,
吐出雪片般的纸条。那人偶尔侧过脸,监控捕捉到的模糊面容——分明就是我!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衬衫后襟。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直冲天灵盖。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那个时候,我明明在几十公里外的精神病院,握着母亲枯瘦的手,
听她絮絮叨叨那些有人要毒害她的疯话!「这不是我!」我猛地抬头,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是伪造的!有人陷害我!」李警官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技术科初步鉴定,
视频没有编辑痕迹。宋局,你是高知分子,应该明白,单凭这段视频,
加上资金流向与你个人账户一些说不清的关联,就已经不是『误会』能解释的了。」
个人账户?什么关联?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经济问题,监控铁证……这局做得太死了。是谁?
到底是谁要这么处心积虑地把我往死里整?接下来的几天,像是在做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我被采取了强制措施,关押在拘留所。狭小的空间,浑浊的空气,
还有同监房那些人麻木或凶狠的眼神。我反复申诉,强调那个时间点在精神病院,
要求他们去查证。每一次提审,我都像困兽一样挣扎,辩解,
但换来的只是更加怀疑和冰冷的目光。我的律师,老陈,是我多年的好友,他来看我时,
眼里的红血丝和紧蹙的眉头,让我的心一路往下沉。「文彬,情况很不妙。」他压低了声音,
「账目做得天衣无缝,资金通过几十个空壳公司转手,最后流向海外,
所有线索都诡异地指向你。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警方那边好像有了新的发现,与你母亲有关。」母亲?我猛地抓住铁栏杆,
指节发白:「我母亲怎么了?他们去找她了?她那个状态不能受**!」
老陈的眼神有些躲闪:「具体我不清楚,只是听说……证据链可能更完整了。」
一种比被诬陷挪用公款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像沼泽里的淤泥,一点点将我吞噬。
为什么是母亲?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答案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揭晓。
我又一次被带进审讯室。李警官的脸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他面前放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雨点敲打着密闭的窗户,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宋文彬。」
他连「宋局」都不叫了,直接念我的名字,声音冷硬,
「我们在你母亲位于南山康复中心的个人房间,床板下面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些。」
他把证物袋推过来。我的目光落在上面,呼吸瞬间停滞。袋子里是几件工具。
一把小型但看起来极其锋利的斧子,
金属斧刃上还沾着一些深褐色、干涸的、疑似血迹的斑点。几把不同型号的锯子,
锯齿间同样卡着类似的暗红污垢。还有一捆厚厚的透明塑料布。分尸工具。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视觉和听觉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不……不可能……「同时,」李警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字一句,
砸在我的耳膜上,「我们接到康复中心报案,一名长期住院的男性病人,王某,于上周失踪,
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间,就在你最后一次探望你母亲之后。」他微微前倾身体,
目光如锥子般钉住我:「现在,请你再解释一下,你频繁去精神病院,
真的只是为了『探望』你患有被害妄想的母亲吗?」轰隆——!窗外一声惊雷炸响。
我浑身剧烈地一颤,仿佛那雷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不是冤案。这两个毫不相干的罪名,
像两条扭曲的毒蛇,在这一刻死死地缠绕在一起,勒住了我的脖子。挪用公款,
杀人分尸……铁证如山。办公室监控里「我」在销毁账本,母亲床下藏着分尸工具,
恰好失踪的病人……一个可怕的、让我灵魂都在颤栗的念头,如同破开黑暗的闪电,
瞬间照亮了所有诡异的碎片。母亲那永远充满恐惧的眼神,她抓住我手臂时,
指甲深深掐入我皮肉的触感,
…有人要害我……他们换了我的药……他们在偷偷看着我……你要小心……小心你身边的人,
不,小心……你自己……」她自己?我原本一直以为,那是她病情导致的胡言乱语。
可现在……这不是陷害。这是处心积虑、恶毒到极致的……献祭。用我母亲的疯癫,
用一条无辜者的性命,用我宋文彬的一切,编织成的死亡陷阱。
而那个握着编织针的手……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审讯室那面巨大的单向透视玻璃。
玻璃像一面幽暗的镜子,清晰地映出我此刻苍白、惊恐、扭曲的脸。镜子里的人是我。
可那双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我完全陌生的情绪——那不是恐惧,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近乎嘲弄的、冰冷漠然的……平静。嘴角,
甚至极其细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我!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席卷全身,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冻住了。我一直以为,母亲是那个被困在妄想症里的人。原来……是我。
那个潜伏在我身体里,借用我的双手,在我完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冷静地销毁账本,
残忍地杀人分尸,并将一切罪证巧妙地引向我自己和我最脆弱的母亲的……是我自己。
或者说,是住在「我」这具皮囊里的,另一个「我」。镜子里,
那个嘴角带着冷冷笑意的「我」,目光穿透玻璃,笔直地刺入我的瞳孔深处。我张大了嘴,
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崩溃的嘶鸣在颅内疯狂回荡。原来,
母亲的「被害妄想」,从来都不是妄想。她一直都知道。她恐惧的,从头到尾,都是我。
那无声的嘶鸣在我颅内尖锐地持续着,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我」,
嘴角那抹冰冷的、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不是母亲。
有病的是我。一直以来,都是我。母亲的恐惧,她的呓语,她紧紧抓住我时那绝望的眼神,
都不是空穴来风。她不是在害怕虚无缥缈的迫害者,她是在害怕我,
害怕她这个白天是体面副局长、夜晚可能化身为恶魔的儿子!她那些「有人换了我的药」
、「他们在偷偷看着我」的指控,或许……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人在通过控制我,
来间接地折磨她、恐吓她?不,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寒意覆盖——如果连「我」
都不是完整的「我」,那我如何去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李警官和记录的小张显然没有看到镜子里的异样,他们只看到我骤然惨白的脸,
剧烈颤抖的瞳孔,以及大颗大颗瞬间从额头滚落的冷汗。这在他们看来,
无疑是罪行被揭穿后,心理防线崩溃的表现。「宋文彬!」李警官的声音陡然严厉,
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着这些证据!你还有什么话说?王某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账本是不是你销毁的?」我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我能说什么?说监控里那个不是我?说床下的凶器是我身体里另一个人放的?他们会信吗?
他们只会认为我在装疯卖傻,在拙劣地模仿我那「患有精神病」的母亲,以求脱罪!老陈,
我的律师,他曾暗示过,如果情况极端,或许可以考虑做精神鉴定……当时我只觉得是侮辱,
是绝路。可现在,这似乎成了唯一能解释这疯狂一切的、看似合理的出口。
但……真的是这样吗?仅仅是精神分裂?镜子里那个「我」的笑意加深了,
那眼神里除了嘲弄,还有一丝……期待?他在期待什么?期待我崩溃?期待我承认这一切?
还是期待我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几乎将我撕裂。我猛地低下头,
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抠进头皮,试图用疼痛来唤醒自己,证明这只是一场噩梦。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李警官冷笑一声,拿起另一份文件,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你母亲房间找到的斧柄上,提取到的指纹,与你的指纹完全吻合?
」指纹?!我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份文件。这怎么可能?!我从未碰过那些东西!
除非……除非是「他」做的。是「他」在用我的身体行动时,留下了这些铁证!完了。
彻底完了。经济案加上杀人分尸,指纹确凿,动机(虽然荒谬,
但可以编造为母亲长期患病带来压力导致心理扭曲)看似成立,
还有失踪人口……这是死路一条。不,甚至比死更可怕,是身败名裂,是被钉在耻辱柱上,
是被当成一个变态杀人狂、一个噬母的恶魔!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我内心风暴淹没的声音,像一丝游丝,从记忆深处飘起。
那是母亲最后一次相对清醒时,紧紧攥着我的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用气声在我耳边说的话。当时我只觉得是她病情发作的胡言乱语,
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彬彬……账本……钥匙在……老地方……小心……镜子……别看……」
账本?钥匙?老地方?镜子?当时我以为「账本」指的是她年轻时做会计的旧账,「钥匙」
是她藏零食的小抽屉钥匙,「老地方」是她床头的铁盒子。至于「镜子」,更是疯话。
可现在,串联起来……账本,指的是我被诬陷挪用的公款账目?钥匙,
是能证明我清白的某种关键?老地方……不是她的床头盒,那会是哪里?镜子……镜子!
我再次猛地看向那面单向玻璃。镜中的「我」已经恢复了和我一样的惊恐表情,
仿佛刚才那诡异的笑容从未出现过。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母亲没病!或者说,她的「病」
是被逼出来的,是被她察觉到的、发生在我身上的诡异变化逼出来的!她知道「我」不对劲,
她知道有「东西」在操控我,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在疯狂的掩盖下,试图给我留下线索!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无边的黑暗,却也让我感到了更刺骨的寒冷。
如果母亲没病,那意味着她所遭受的精神折磨是真实存在的,源自于她最亲近的儿子。
也意味着,我所处的这个「精神分裂」的困境,可能远比疾病本身更复杂、更可怕。
我不是一个人在与体内的「另一个我」斗争。我的背后,有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
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为什么选中我?一个看似前途光明,实则谨小慎微的财政局副局长?
那三千万的资金,最终流向了哪里?那个失踪的病人王某,他到底是谁?是真的被「我」
杀了,还是……也是这张网上的一个环节,一个被利用后抛弃的棋子?「我要见我的律师!」
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但眼神里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在老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李警官皱了皱眉,似乎对我的突然转变有些意外,
但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小张停止记录。「可以。但你最好想清楚,坦白,
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我被带回了拘留室。冰冷的墙壁,狭小的空间,
但我的大脑却在疯狂运转。母亲的话是钥匙。她要我小心镜子,别看。
是因为镜子会暴露「他」的存在?还是暗示着,线索与「镜子」有关?
老地方……我和母亲之间,有什么只有我们俩知道的「老地方」?不是家里。
家里太容易被「他」或者幕后黑手监控。不是康复中心她的房间,那里已经被警方搜查过了。
是哪里?记忆的碎片不断翻涌。童年……公园……一棵大树下……对!是南山公园!
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我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都会跑到那里,母亲总能找到我,
然后我们会在树下埋点小玩意儿,约定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那里埋着什么?母亲留给我的,
能揭开真相的东西?可我现在身陷囹圄,怎么可能去南山公园?老陈!只能靠老陈了!
当老陈再次来看我时,我摒退左右(在律师在场且不涉及案件核心机密时,
可以有短暂的私人交流时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让他吃痛。「老陈,听着!
我没疯!我是被陷害的,一个天大的阴谋!」我语速极快,
眼睛因为激动和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我母亲也是受害者!她没病!她给我留了线索!」
老陈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显然被我的状态吓到了:「文彬,你冷静点……」「我很冷静!」
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在他耳边嘶语,「去南山公园,那棵最大的老银杏树下,往下挖!
一定要快,偷偷去!那里有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可能关系到真正的账本,
或者能证明我清白的关键!记住,避开所有人,包括……包括可能监视我的人!」
我无法确定老陈是否完全相信我,我此刻的样子,和一个真正的疯子无异。但我只能赌,
赌我们多年的交情,赌他作为律师的职业道德和探寻真相的本能。老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困惑,但最终,他点了点头:「好,我去。文彬,你……保重。」
他离开后,我瘫坐在冰冷的床铺上,浑身虚脱。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一个渺茫的线索上。
而与此同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个「他」似乎因为我的反抗而躁动不安。
头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扭曲的黑影。我知道,「他」
还在。而那张操控一切的巨网,正在缓缓收紧。我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
死死盯着牢房冰冷的铁门。我不是宋文彬,我是一个被囚禁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
一个被卷入巨大阴谋的棋子,一个在母亲用疯狂和生命铺就的、渺茫生路上挣扎的……儿子。
镜子,我不能看。但真相,我必须看清。老陈离开后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拘留室里死寂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心脏撞击胸腔的闷响。头痛并未缓解,
反而像有无数细针在颅内搅动,视野里那些扭曲的黑影愈发清晰,仿佛随时会凝聚成实体。
我在赌。赌老陈对我的信任能战胜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赌母亲在疯狂掩盖下的智慧,
赌那张巨网还有未被完全覆盖的破绽。时间一点点流逝,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
逐渐淹没到我的脖颈。我开始怀疑自己,
怀疑那个关于银杏树的记忆是否只是我崩溃大脑的又一臆造。也许母亲说的「老地方」
根本就是别的什么意思,也许那只是她混乱意识里的一个普通词汇。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例行巡逻的狱警,
那脚步声更急,更重。铁门哐当一声被打开。站在门口的,除了面色凝重的老陈,
还有李警官。李警官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巴掌大小的铁盒。
